不錯,今天正是法院公審的日子。♀
雖然子杰和許子揚已經勝券在握,去也只是走個形式,可那日被小叔叔問得心虛後,連著幾日都有些煩躁,今兒早上起來後心里跟貓抓一樣。莫名的,就想跟著他一起過去,事後一總結,如此重要的時刻,他身旁怎能缺了我呢。
「那還不去換衣服?」
驚愕,這麼容易就過關了?本想了一籮筐的理由來勸服他,甚至做好他要堅決不同意的話,我就悄悄地跑去,找小叔叔疏通下偷著進庭。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哪想他居然立刻就答應了,一點難度都沒有,真是出了鬼了。
法庭,自然是莊嚴肅穆的地方,我與子杰落座在了听審席。發現許子揚與上回見到的那名精煉女子居然是坐在陪審席,也就是說這場審判,毫無懸念。
注意到,他們身前桌上放著陪審團各位成員的名牌,那個女人叫童曉涵。從小叔叔那里大約得知童家是許家的合伙人,而她與許子揚貌似關系挺密切的。內里關系我搞不明白,也似乎與我沒太大關系,不過我還是朝他們暗比了個不屑的中指。
一扭頭,呃,與我家大人清灼的目光相踫,縮手的動作太過明顯,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立馬就心虛了。他不會覺得我對他堂哥不敬吧,可我中指比的是那童姑娘也。
突然,縮在桌子底下的手被他大手給捏住,直覺反應是驚懼,他要捏我手骨懲罰?但等了會,發覺他就只是捏在掌心里摩挲,暖熱相交,我出手汗了。如此莊嚴肅穆的地,這人居然跟我搞小曖昧!不禁贊賞地飄了眼身前的桌子,構架不錯,恰好可以遮住底下的小動作,委實設計的精妙啊。♀
一聲肅靜,正式開庭。趕緊斂心凝神,端坐好,聆听著場上的審案。余光卻時而飄向身旁的男人,只見他氣定神閑凝目在場上,唇角牽著若有似無的笑。若不是手還被他扣在掌中,還真以為他在那凝心听審呢,不過這樣淺笑著的他,挺豐神俊朗的。
審判近尾聲時,我無意中朝身後瞥了一眼,轉頭時愣了下,又再回轉過去看,只看到庭審的後門從外面被輕輕掩上,剛好像看到小叔叔的身影了。這才發現,今天這個場合居然小叔叔不在,心底微微納悶。法官最後裁定一周後正式判決。
散場後,許子揚等人向我們這邊走來,走到近處,與已經站起的子杰相視而笑,兩人的神色除去意氣風發,還有著如釋負重。兩人並行而上階梯時,他松開了我的手,心莫名的抽動,原本暖熱汗濕的手很快就變涼,而這股涼意透過皮膚,竄流進了心頭。
出了廳,男人們走在一起談著剛才公審的事,不知是被嗆著了還是怎麼,許子揚突然猛咳起來,童姑娘在旁扶著探問,其他人停駐下來凝目。到這時我才注意到那許子揚的臉色,按理被嗆著如此猛咳也該漲紅了臉,可他卻是滿面蒼白之色,看著有點像病態啊。
還沒等我疑惑起,就听耳畔子杰低語如輕喃︰「若若」
然後,我看到那許子揚如定格了般,手背輕掩著嘴緩緩抬頭,眼楮越張越大,瞳孔卻在收縮。茫茫然轉頭去看子杰的神色,他的視線沒有停留在他堂哥身上,而是飄向了外面,滿目都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下一秒,沒等我轉目,就覺身旁勁風而閃,兩道身影先後沖了出去,其中一道,是我家大人。記憶飄然,若若這個稱呼,我听他只對一個人喊過,那兩個字如眷珠般滾在他唇間,含著無盡的溫柔。
眸光流轉而隨,定住視線。法院大門處,衣影飄飄、婉柔靜怡,迎風而站了一名女子,如記憶中一般的縴柔,她,回來了
余淺姑娘。
終于了悟小叔叔那句問話的涵義,也了悟這陣子心中莫名的惶惑不安,更了悟為何今早起來心里貓抓般難受,原因在這里了,我在害怕
那時小叔叔就說過,他日許家兩兄弟功成名就時,就是余淺姑娘歸來期。
我刻意的,逃避了、忽略了這個事實,潛藏的意識卻深知,也許就在今天,也許就在今天以後的每一天,余淺姑娘都將會回來。
腦中閃過那日與寧一的對話。寧一說我等我家大人可能要等到天荒地老了,我回了她一句特麼煽情的︰其實能夠等到天荒地老,也是一種幸福。事後還為這句話傲嬌了下,確實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喜歡這個人,無處不覺他是溫柔的,那麼再長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然而,得知他是因為余淺姑娘而被迫娶我後,我的潛意識里,就明白這段許他天荒的單戀有了期限。
期限就是,余淺姑娘歸來的這天。
腳步沉重地跟上前,掩在子杰的身後偷偷注目,只見她眉宇輕皺著,似有萬般輕愁。目光轉向我時,油生莫名的心虛,她向來待我溫善,可是小叔叔卻軟禁了她,不管理由和動機是什麼,我無顏面對她。
側轉而看,子杰的目光至始至終沒游離開半寸,他的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炙痛,還有脆弱。這些名詞很陌生,卻在此刻,在他身上詮釋。
眼楮開始發酸,趕緊垂眸,將思緒放空抽離開來,不去看,不去听,固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內。等耳旁傳來喚聲,我才茫然抬頭,發現原地就只剩了我和我家大人。
咦,他們去哪了?
他往法院門外走了兩步,見我沒跟上,回頭注目,「還不走?」我立即小跑步上前,悄悄觀察他神色,貌似恢復了以往的清冷肅面,只是眼底又好像藏了什麼。
正要去拉車門,他突然開口︰「你來開吧。」說完走到我身邊,把鑰匙塞給了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心中納悶,他不介意我開車如蝸牛了?上回還把我給損得面目全非呢。嘀咕著起動了車子,緩緩而行,朝他瞥了一眼,不覺有異樣,沉目定在窗外,低眼間恍然而悟。
他垂在兩側的手,在輕顫著
原來平靜都是表面,他的心上掀起了狂潮,以致于抑不住激動的顫抖。他向來有多面,對外敵,對兄弟,對我,對余淺姑娘,好比一張張不同的面具,他在重見余淺時,竟是情不自已。不知此刻我臉上正掛著什麼面具?苦澀、驚慌、不安?
咂吧了下嘴,淡而無味里確實溢出了苦,也覺模出了點悲情味。
「看路。」他頭也沒轉地涼聲提醒。
立即收回視線,原來前方百米處有個紅綠燈路口,不過以我的龜速爬到那里還要一時半會,無需太過緊張。等車子緩緩停靠到公寓樓下時,車還沒停穩,他就身形利落的跳下了車,要在平時我定要吹個口哨贊聲酷!今天卻看著那蕭瑟的背影,心戚戚然也。
回到公寓後,似乎一切如常,他在書房忙著什麼,空了就去逗逗小白,我窩在沙發里發呆。這就是不同之處了,往日里他鮮少白天在家,我獨自偷著樂,晚上他回來了,我就圍著他團團轉,被他訓了也在旁傻樂。到底還是因為什麼而改變了,也不再如常了。
半夜里,又一次發現他站在陽台上抽煙。從前後兩次吸煙的現象來分析,他應該是在焦慮的時候會吸,也就是說余淺姑娘回來,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不過他的內心世界到底在想什麼,我無法猜度。要窺視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就像一次冒險旅程。因為每一個人,不管他有多真善,他的內心深處往往是漆黑一片。
前一次我悄悄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心疼之余還會做夢,想守著這個人到天荒地老,反正只要呆在他身邊我就快樂。可這一次,心疼依然會,但不曉得約周公如何續夢。想了想,既然周公那里不好說話,就直接跟他面談吧。
是刀子,總得往心窩里捅一次,才知道疼;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如短痛。如許道理在嘴邊信口拈來,可真執行起來,卻委實困難。糾結了好半響,那邊憂郁男人已經點到第五根煙了,才終于鼓足了勇氣,準備去挽救可憐的陽台。
二手煙,危害生命!呃,陽台好像沒生命,這個理由找得有點弱。
推開玻璃移門,他聞聲回頭,小眼神深瞅著我,看得我有些心猿意馬,默了兩秒他問︰「怎麼醒了?」我裝作睡眼惺忪狀打著哈欠,然後挺文藝範的來了一句︰「孤枕難眠。」
心里應景地哼起了這首老歌︰想著你的黑夜,我想著你的容顏,反反復復,孤枕難眠嗯,這歌不錯,挺寫實的,這一晚上,我都在反反復復地思慮,反反復復地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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