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天荒 57.一個人的異想天開

作者 ︰ 淺淺煙花漸迷離

「不是這樣的!」子杰低吼出聲,臉上神情猶如廝斗中豎毛的獸。

他轉眸看向我,眼中的痛楚絲絲扣扣鎖住我的視覺,「在得知這件事時,我就恍然大悟很多事,而我的第一反應也不是沖過來質問,就算是質問吧,那是因為我不願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甚至寧可希望就是原來的那些理由,我們才會分開的。」

「子杰……」我在唇邊輕滾他的名字,幾能想象他當時的震驚與不敢置信,事實上在我迷迷糊糊的昏睡中听到時,我也不信,可事實由不得我不信。

小叔叔沒有再咄咄逼人,蹙緊了雙眉盯著子杰,忽然問︰「是你姐姐告訴你的?」

沒想子杰諷笑出聲︰「哈!」面上更是滿滿諷意,「你們瞞得那麼好,一個字都沒透露,我姐哪里能發現得了,她除了在你們回來h市後通知我,其余的,她什麼都沒有做。所以,無需把這帳算在她頭上,我也實話跟你們說,是匿名短信,就在昨天中午,我收到一條無號碼的匿名短信,內容就是細數敏敏身體的情況,並且如果不相信的話,就讓我去查敏敏的住院就診記錄,去查那個主治醫生。」

他笑了笑,無限蒼涼,「查的結果不用說,根本查不到,那個醫生也一口咬定沒這回事。所以我才連夜趕回h市,從姐姐那得知你們要來墓地,又直接從機場坐車來了這。不求別的,只求一個否定的答案,卻是求不得。」

听完他講述的一切,我很是震驚,那條匿名短信是誰發的?難道真的是寧一嗎?她看不過去我這般蕭條黯然,于是在千里之外借用了誰的工具發了短信告知子杰?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該把這事告訴她,以為我和她親如姐妹,我所有的決定她都能理解並且支持。

對峙爭執到最後也沒個結果,而子杰又死死扣住我手腕不肯松手,陸向左始終在旁沉默,他甚至都沒再嘗試與子杰搶奪我。最終三人都坐上了小叔叔的車子回程,陸向左坐在了前座,我和子杰坐後座,車內氣氛不光是用凝固來說,而是壓抑到喘不過氣。

每一分每一秒,于我來說都是煎熬,想過很多種情形,就是沒想過眼下這種。可我知道,決定已下,不會更改,哪怕子杰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我都還是會與陸向左乘著明天的飛機,離開h市,離開中國。這不光是對陸向左的承諾,也是對小叔叔一番安排的不辜負,還有一層原因,是我不敢承認的,想要為生命賭一把,哪怕十賭九輸,也總想著有一贏就算是勝利了。

車子開進市區,陸向左就忽然提出要下車,我心上一顫,提出也要下車,陪他。可子杰卻蠻橫不顧我意願,抓緊我的手不松,最後小叔叔忍無可忍,吼著讓我們都下車,說看著我們糟心。于是最後的下場,就是我們三人統統被趕下來,而小叔叔開著車子揚長而去。

陸向左飄了眼我們緊連著的交界處,轉身就沿著人行橫道緩緩而走,竟是不再管我們。我知道今天子杰這事對他刺激很大,眼見他越行越遠,心生異常懊惱,扭頭就對著子杰吼︰「放開我!」可他哪里會听,眼神收縮了下,默不作聲拉了我跟上前面陸向左的步伐。

只听他喊︰「等等,你先別走。」

陸向左頓住腳步,並沒有回頭。

「陸向左,我沒有辦法再把敏敏交托給你,我想以後敏敏還是由我來照顧守候。但我可以為你尋找最好的醫生,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希望你能成全我們。」

我怒聲質問︰「你在胡說什麼?我不同意。」可是沒人要听我的意見,陸向左緩緩轉過身來,視線也不再落在我身上,他迎視著子杰的目光道︰「你憑什麼?」

「憑我愛她!憑她也愛我!」

「許子杰,你真是自大,敏敏現在愛的是我!你們已經離婚了。」

子杰眯了眯眼,短暫沉默後反擊︰「自大不自大,你我心知肚明。我就算與敏敏離婚了,也不妨礙我愛她這件事,更不妨礙我保護她、守候她,至于你說她現在愛的是你,其中具體細節,想必你要比我還清楚。」

「你是想說小敏子是因為同情可憐我,才決定陪我出國的?」

「我沒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

我听著他們一來一往的爭鋒相對,心中焦急又無處插嘴,而此刻子杰嘴上說著沒那麼說,但臉上卻明擺了那意思。心里微沉,剛想張口分辨,卻見陸向左移轉了目光看向我,幽聲問︰「敏子,是這樣嗎?告訴他,你與我去國外,並不是因為同情與可憐,而是愛我才想與我在一起,你告訴他!」

「我……」才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子杰厲聲打斷︰「陸向左!你不要再逼敏敏了,你可知道,她是個極度捍衛本國思想的人,她從來認為自己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是最最安全的,現在你要她去到陌生的國度,甚至連語言都不通的地方,你要她從此依賴你為生嗎?你那不是在愛她,而是在慢慢將她枯萎凋零。」

陸向左渾身一震,身體顫了兩下,腳後跟甚至都退了些距離,睜大了眼直勾勾盯著我問︰「敏子,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我極力搖頭否認︰「不是的,阿左,你別听他胡說。哪來的什麼本國主義思想呢,現在人人都想出國鍍金,我哪會例外。英語不好可以學,陌生的環境反而能刺激我的學習能力,要不了多久,定能學上一口流利的英語。至于城市陌生,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誰不是從陌生到熟悉的,當初我去吳市,還不是走了陌生到熟悉的過程。」

「那不一樣!」子杰冷聲駁斥︰「在國內,你有自身領域的天賦可以去駕馭,去獨自生活,而去到國外,你會迷失在那陌生的人流里。敏敏,你愛你的父親超過一切,也將他鐘愛的崗位當成信仰,你骨子里遺傳了你父親的硬脾氣,以身為中國人為驕傲。曾多次听你提及國外的種種,你臉上的表情都是不屑的,甚至是帶著負面情緒的,你要如何去融入一個你根本就厭惡的環境?」

「那是以前,現在的我改變了思想。」

「你沒變,只要你叫蘇敏一天,你就永遠都不會變!」

「我會!」

「夠了!」一聲震吼,來自陸向左,打斷了我與子杰的爭吵,回首間見他的目光里已是一片黯淡與消沉,他甚至垂了眸,不讓我再繼續窺探。

從他唇間吐出的聲音似遙遠又似極近,「敏子,有件事我必須向你坦白,蕭雨騙了你,我也騙了你,我根本就沒得什麼肺癌,那些都是蕭雨見我為救你而差點身死後的憤然激動之詞,她想利用這個病來將你牽絆住。

而我的錯在于,知道這件事原委後放任了事情的發展,沒有立即跟你解釋,因為……我愛了你太久,听到你說要和我在一起時,全身所有的細胞都活了起來。這是我等了漫長歲月,等到心灰意冷,等到再無希望時的唯一一次機會,如果錯失,我將永遠沒有機會再擁有你,更沒有機會用守護來彌補我當年對你犯下的錯。所以我毫不猶豫就默認了肺癌這件事。」

我呆怔著,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這事沖擊太大了,他居然說他那病是假的,是蕭雨做戲引我入局!那我以為的余生相伴守候之情,其實都是我一個人在異想天開?根本就是我若選擇跟隨陸向左離開,那麼就是換他來守我到死,那與我不想子杰如此做又有何區別?

之所以義無反顧地要將誓言堅持到底,就是因為我以為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要比我更淒慘,我能在有限的生命里,給他余生快樂,並送他離開,也不枉我們曾經年少的相伴,以及未來得及變成深愛的初初愛戀。卻沒想,這一切都不存在,我才是那個最淒慘的人,到底還是我要先任何一個人而去,把沉痛留給活著的人。

吶吶而問︰「蕭雨為什麼要那麼做?」問完就覺自己問了個白痴的問題,還能為什麼?為了陸向左,為了她深愛的陸向左,她愛他已經愛到寧願卑微,也要成全的地步。

但陸向左卻說︰「因為她是個傻丫頭。」他再度背轉過身,輕聲道︰「敏子,我把所有的事都與你坦誠了,明天十點零八分的飛機,如果你不來,我會一個人走。但我會等到飛機起飛那刻才死心。」話完他就大步而去。

我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變小,最終變成了一點,仿佛我生命中的一粒沙塵,在逐漸消失一般,心不由恐慌,抬步想追,但只邁了一步,就被身旁的人拽住,回首只見子杰朝我搖頭,「敏敏,別走!」

定目而視,如此近的距離,可以聞到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周旁行走的人,美麗的街景,都似成了我與他的黑白背景。良久,我說︰「子杰,我想一個人靜靜,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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