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天荒 63.數字年份(14500票)

作者 ︰ 淺淺煙花漸迷離

逃避和不敢面對的,不僅僅是希望到失望的落差,還有孩子這件事。早在那時醒來,小叔叔私下里就隱晦提及過這事,所以听到寧一的那個理由時,除去在勸慰她,也是在勸慰自己。我在中醫館門口硬梗著不肯進來,也是怕子杰知道這事後,會更加痛苦和懊悔。

這回即使我不轉頭去看他反應,也能從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悲意感受得到。在漫長沉默之後,他斂去了所有情緒,有條不紊地跟老醫師詳細咨詢藥方,並且將該注意的事項用筆一一寫了下來,走出醫館時,他的手上拎了兩大包的藥材。

即使他的眉頭緊蹙,但他的手始終牢牢牽著我。回程的路上他問︰「敏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心里頓了頓,知道他在問什麼,輕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又是怕我難過?敏敏,你可知我這刻的心情嗎?是想殺了當初的自己!怎麼就蒙了心看不出你背後的苦衷,堅持要你為我生孩子,最後害得你」

「不,子杰,別怪自己。」我急聲打斷他,「早說過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怪不得任何人。要說錯的話,我也有錯,是我沒有及早發現,才最終導致這樣的結局。」

若不是我當初的心軟,若不是我後來的粗心,若不是我一意孤行要留下,又豈會發生山頂遇險這些事呢。所以說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誰都月兌不開這個因果循環。

無聲沉默,一直延續到進家門。子杰把藥包放在桌上後,就一頭鑽進了房間沒再出來。幾度想嘗試去推開他的房門,可走到門處都還是退卻了。也許,他現在需要一個人的空間安靜一下吧,他倒是不怕我乘機悄悄跑路了。

剛才鎮上走了一圈,基本也知曉他之前又是在騙我了,說什麼要去到外面,起碼得一天多的車程,明明鎮上就看到有車輛。不過也可能是短途的那種。

就在我從廚房里端了飯菜上桌,準備去敲門喚他出來時,那扇門終于開了,伸出的手頓在空中,怔怔看他紅了的眼眶,壓住鼻間的酸澀,輕聲說︰「吃飯吧,我都做好了。」他無聲跟在後面走到桌邊,坐下時似下了決心般說︰「敏敏,晚點我們再找別的名中醫去看,總能有法子的,剛才我在網上查了很久,也打電話托人去尋了。」

我停下筷子,把嘴里那口飯咽下,抬頭說︰「子杰,其實找再多醫生,答案都是一樣的。」

「不試又哪里知道,上海深圳那邊都有名中醫館,我們可以一家家試過來。」

「那為什麼一開始你不帶我去上海和深圳這些大城市呢?剛才那位老中醫定是醫術極其高明吧,否則你不會放棄成名的大中醫館,而帶我來這。到了現在,不是醫術不醫術的問題,再高明的醫師對我這體質也束手無策。所以,子杰,不要再徒勞了好嗎?」

這個中道理,相信他比我更清楚,他只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以為我的一番說辭能讓他死心,但沒想他只是堅定地搖搖頭,「這不是徒勞,敏敏,我不會放棄的。中醫也有很多種,不見得每一位中醫能涉略到全方面,之所以選擇帶你看中醫,也正是針對你的體質問題,西醫再高明也無法根透的底子里去治療。這事你不用過問,由我來安排就好。」

最終以他獨裁拍案敲定為結束,我唯有苦笑。

飯後靜坐了半小時後,他就拉我出門散步,這是他制定的日程表中的一項。走進田間,遇上在地里干活的農民,紛紛側目朝我們看過來,一個來回走下來,很是受了不少注目禮,恁是我臉皮厚,也有些吃不消。

但他卻在旁淺聲說︰「用不著不好意思,晚點就熟了,他們也就不會看我們了。」

我不由懊惱地問︰「是不是我心里頭在想什麼,你都知道?」他轉眸飄了我一眼,「你什麼事都放臉上,單純到可愛,我能不知道嗎?」完了又加一句︰「除了騙我那會。」

原本準備橫眉豎目的,一下子就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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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首夕陽,俯首花海,是我現在的生活寫照。

因為,我正在這一片花海中奔跑,這是我每天傍晚的課程。至那天子杰帶我看過老中醫後,雖然結果不如人意,讓人挺壓抑的,但他沒有改變策略,繼續堅持要我按他定下的日程表鍛煉,只是額外多加了兩餐中藥。

于是,早晚兩頓喝藥,是我一天里頭最苦的時候。難怪新時代的人們越來越不喜看中醫,估計因為這藥太苦佔了八成。苦口良藥雖然是至理名言,可要不要這麼苦的呢,甚至都覺得那苦味通過味蕾,傳至體內各處,連嘆出來的氣都帶著苦澀。

再難喝,也得硬著頭皮喝,因為某人跟督工一般,虎視眈眈盯著,直到我喝得一滴不剩,才肯罷休。現如今,那個督工正站在高處,遠遠看著我吭哧吭哧地奔跑呢。

一天里,早上的晨跑、午後與晚飯後的散步,他都會陪著我,唯獨傍晚的一小時長跑,他放任我一個人獨自進行。拿他的話說是張弛有度,不想把我管得太嚴了。然後我在心里對他比了中指,這樣還叫不太嚴?基本上我就沒離開過他眼皮子底下。

生活就這麼平平實實的過著,一些沉澱灰暗的情緒被有意壓在心底,不去觸踫,也忽略了外界的繁雜瑣事和紛擾,後來有時回想起這段歲月,也算是寧靜獨好,風過無痕。

一個月轉眼即逝。這日,子杰領著我又去了中醫館,還是那位老醫師,在望、聞、切、問之後,老醫師指稱要比上回來好一些了,但也單指子宮寒涼的調養,其它的沒多作言表。結論不問即知,倒也沒再像上次那般覺得難過,本來這身子的病況由來已久,要是一個月就能見成效,那這老醫師開得不是中藥,而是仙藥。他家的醫館大門,要被世人的腳踏遍了。

拿了老醫師新開的方子走去堂外抓藥,子杰讓我坐在一旁等一下他,由他排隊就好。這中醫館不僅看診的人多,來抓藥的人也多,所以藥台邊排了一長條的隊伍。心道莫不是此地沒有醫院,然後大伙都跑這來看病了?

乘著等候期間,我與旁邊一位大姐攀談,問及此事,這才知道原來醫院是有,但此處民風都偏好相信中醫,那家醫院反而是門庭冷落。主要還是醫療設備不夠齊全,遇上傷病嚴重的,就連醫院里都建議去城里的大醫院就診為好。久而久之,身體有個不舒服什麼的,大伙就往這中醫館跑了,小毛小病就抓些藥回去,疑難雜癥掛號排隊等醫師診斷。

醫館內不止老醫師一人,還有幾名年輕的醫師,但很顯然,老醫師的醫術最高,只不過他也不輕易為人看診。拿句他的話說,隨緣。

我听到這不由輕笑,以此看來,我與老醫師應算是有緣。

回眸去看那處排隊等候的男人,忽的心念一動,他前面起碼還有十來個人,輪到他時估計還要十幾分鐘,我朝後堂處看了看。咬了咬牙,有了決定。掩著身子,不讓子杰看到,慢慢移步再度走進了後堂的診室,老中醫見我回來微微有些訝異。

時間緊迫,我也不多解釋,開門見山就問︰「醫師,您給我句實話,我這身子還能活幾年?」這個問題,積存在心底很久很久,曾經問過小叔叔,他當場勃然大怒,後來我就不敢再問。在心中衡量了把尺,沒有發生年初二那場意外之前,我把自己的壽命定為十年到二十年,這年數听著還挺漫長的。但意外之後,我知道,這個時間要大大縮減了。

老醫師怔了下,有些動容,「姑娘,你怎會有此一問呢?」

我輕笑了下,盡量不讓苦澀泛出,「我只是想清楚了解自身的情況,不想?*??鞀鈄牛?庋??匆埠糜懈魴睦磣急浮@弦絞Γ?骨肴縭迪喔妗!包br />

老醫師躊躇了好一會才道︰「這個問題,我沒法給你明確答復。你的病情比較特殊,屬于體質問題,而人的體質又是多變的,這一刻是這樣,不代表將來就不會改變。就像現在許多癌癥病患者,被醫生下論斷說只有多久壽命,但還是大有人活了十幾年都安好的。」

這個答復模稜兩可的,我沒法滿意,身為當事人,只希望能夠對自己身體有個大致的了解。我近乎偏執與任性地直接問︰「十五年有嗎?十年?八年?五年?」每說出一個數字年份,心就沉落一分,老醫師即使閉緊了嘴一個字都不肯吐露,但他的眼神出賣了他,那里頭有著對我的憐憫與同情。

最後我慘笑著抬手隨意在空中比劃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意思,口中干澀地憋出了句︰「謝謝!」再難吐出一個字來,五年!呵呵!

閉了閉眼,心里有個聲音在輕輕地說︰真的好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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