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鴉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狂妄。♀我和烏鴉剛剛走到萬魔殿的山腳,尖月領主就迎了上來,她看我們的目光有些復雜,對我致禮︰「陛下,請和我來吧。」
踩在蜿蜒的台階上,風雨越發淒厲。比起紫荊的皇宮,萬魔殿又多了幾分怨氣,萬古的亡靈在這里匯聚,在這里長眠,最後把這里的每一寸泥土里,都凝聚著磨成粉末的血肉和愛憎。
白鴉顯然在主廳里已經等我許久,他把白色的頭發扎起來,比起第一次遇見的狼狽,顯得英氣勃發。他坐在魔王的御座上,手中握著我的鐮刀。
我正想嘲笑他,拿著鐮刀也不像魔王,這時候,我突然感到腳下一滑,身後的陰影化作實質,纏繞上我的腳踝,腰,手臂,脖子,把我拉成十字狀,懸掛在半空中。
魔王的鐮刀自帶技能。
黑影束縛。
我挑挑眉,過去的魔王多少用這一招調戲過公主,但被施展在自己身上,還是第一次,多少有些新鮮。
但如果你只有這點的水準,也敢向我挑戰,未免太讓人失望了。
我正打算掙月兌,烏鴉突然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白鴉的面前,義正言辭地叱喝他︰「白鴉,你這個叛徒,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的這句話,讓我暫時熄滅了親自出手把白鴉打成渣渣的想法。
「噗嗤。」白鴉嗤笑一聲,「愚昧的是你們,我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你們已經被上萬年的傳統蒙蔽了心靈,已經不知道,榮光也好,權柄也罷,都不是跪在地上祈求別人賜給你們的東西……我想成為黑暗之主,萬魔之王,所以我要親手把這一切都搶過來。♀」
「哥……」烏鴉艱難地吐露了幾個字,「你真狂妄。」
「我是否狂妄,這種事情並不是你可以決定的,而是歷史來決定的。失敗者自然是狂妄,而勝利者則是霸道。」白鴉舉起手中的鐮刀,對準了烏鴉,「來吧,你是來阻止我的吧。舉起你的武器,不要像小時候那麼懦弱無能了。」
說到這里,白鴉頓了一下,帶上了若有若無地嘲諷︰「把你的堅持的道路展示給我看,成王敗寇,世界的真理就這麼簡單。」
話已經說完,白鴉直接舉起了鐮刀,朝著烏鴉直接劈了下去——轟隆隆,鐮刀掃出來的狂風劈出了長長的裂痕,地面瞬間就裂陷下去了。我當時只感到心在滴血——知道這麼大一塊黑晶做地板有多難的嗎!這一刀下去至少是上萬的金幣沒了。
……不過,我的鐮刀威力真的有這麼大嗎?
我認真想了想,鐮刀在魔王們的手中,做過解衣*道具,做過菜刀燒鍋,做過晾衣架,也做過開瓶器,但規規矩矩用它來打架,貌似還真沒幾次,畢竟它的很多技能都和魔王自帶的重復了,真打起來,遠程的直接幾個魔法丟過去戰斗結束,近戰的不如拳拳到肉的爽。
——說到底,它難道不是一個裝逼專用的道具嗎?
我心底吃驚不小,看起來,白鴉的狂妄倒是有幾分道理。最起碼,他不是純粹靠黑羽家族和魔王的契約,自己的努力絕對不在少數,再加上魔王的鐮刀的增幅……嘖嘖,怎麼看,烏鴉都有些危險啊。
實際上,烏鴉確實已經節節敗退。就算是一個不懂戰斗的人,也能看出他有多麼的劣勢。烏鴉的武器是一雙蛇形匕首,雖然比盜賊的匕首要狹長,但畢竟是近程武器,對上白鴉的中程的鐮刀,十分吃虧。他的匕首上沒有沾毒,但鐮刀挨一下,就有黑暗之力的侵襲。
烏鴉之所以能堅持到這樣,除了自身頑強的意志,早已適應的黑暗的血統也給了他不少助力——換個實力差不多的聖騎士,估計早就跪了。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被拔升的實力,和一步一個腳印提升的實力,確實不能相提並論。白鴉也真夠無聊的,像是貓戲老鼠一樣,把整個戰斗的節奏控制在手中,還不斷地打擊著烏鴉的心理防線。
「你以為撿起我不要的東西,就可以和我比拼了嗎?」
「……還是這麼軟弱啊。」
「哭出來怎麼樣?像是小時候那樣跪在地上哀求如何?對于你而言,這真是再有用不過的武器了……只要你跪地求饒,我就饒你一命。」
「忘掉了諾言的廢物,你到底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
白鴉說完了這句話,像是很倦怠地,微微半閉上眼楮。隨後,他像是玩膩了這個貓抓老鼠的游戲一樣,揚起了刀尖,對準了烏鴉的胸口︰「這一切都結束了,再見。」
「這一句話,應該我說才對。」我懶洋洋地用指尖對準了白鴉的刀鋒,白鴉的瞳孔猛地收縮,肌肉用力,竟是打算一刀劈斬下去。
如果他換任何一柄武器,這樣的舉動都能順利達成,但惟獨魔王的鐮刀不行,它是我的專有武器,即便在我手中是個開瓶器,即便它的刀柄被握在白鴉的手上,它也不能背叛我。
我微微一笑,在內心呼喚了一聲。鐮刀立刻發出一聲長鳴,白鴉被狠狠地掀飛了出去,鐮刀彈入了我的手中,像是一個在撒嬌的小孩。
「陛下……」烏鴉艱難地抓住我的衣服下擺,「黑羽家的叛徒,應當讓黑羽來審批,不能……髒了陛下的手。」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即便他的忠心別有企圖,但我依然寬容大度的包容了——說實話,古往今來,真心臣服于魔王的又有幾個人,我若是一個一個計較過來,平時都不用吃飯睡覺了。
所以,我對他露出了一個寬慰的微笑︰「你做的很好,可以休息了。」
烏鴉卻露出了恐懼的表情,真奇怪,我看起來有那麼恐怖嗎?但烏鴉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作為契約的受益者,我的話對他有絕對的控制權。
白鴉看著我,臉色很難看。任何人苦心孤詣地計劃了這麼久的算盤,居然被敵人這麼輕而易舉地拆穿了,大概就能理解白鴉腦海中的震撼了——我強忍著打開魔王之瞳去看他腦子里到底有多少匹草泥馬呼嘯的*,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你不逃嗎?」
白鴉抬頭看了我一眼︰「有用嗎?我就算死,也不會像一只喪家之犬。」
素來以陰險卑鄙著稱的黑羽家族,到底是怎麼生出這個有臭有硬像是茅坑里的聖騎士的後代的……我一時有些嘆為觀止,抱著某種惡劣的心態,我開口說︰「你應該是沒有忘吧,你和烏鴉的約定……」
「‘總有一天,我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我特許你,可以站在我身後。’」
「‘好,我會一直站在哥哥身後的。’」
我惟妙惟肖地模仿著當年兩個人的對話,白鴉臉色陡然難看起來,在他看來,這是烏鴉無聲的背叛吧……居然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身為魔王的我。很可惜,這件事情不是烏鴉說的,是我從烏鴉的記憶中看到的。
魔王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了。
過去的勇者把重要的事情,告訴了值得信賴的朋友,然後,卻從魔王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憤怒于友人的墮落和背叛,勇者終于刀劍相向。最後,他打敗了魔王,卻再也無法相信任何一個人。
這樣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愉悅的能讓人吃下三大碗飯呢。
「……別想太多了哦,白鴉,烏鴉怎麼會背叛你,他是那樣深愛著你啊。」我慢吞吞地說,「為了讓你自由,能去實踐夢想,他才決定替代你成為契約的履行人;為了讓你活下去,所以才要拼命地打敗你。因為,他打敗你,你還能活下去,但在我手上,你只有死亡一途。」
真是人類愚蠢的的感情。
自幼生活在哥哥陰影中的弟弟,非但沒有產生嫉恨的感情,反倒把對方當做信仰一樣崇拜。那種殉教徒一樣的心情……大概是這位天生就高傲,有著叛逆心情的家伙,所無法理解的事物吧。
我又看了一眼白鴉,情不自禁地感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啊。他之所以能這麼高傲,這麼輕率的說出違抗歷史的話,並不是因為他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而是……他是被愛著的,被包容著的。
白鴉眼底微微露出錯愕,隨即又恢復到古井無波——真遺憾,我還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的,但他這個樣子,真讓人感到無趣。
我舉起鐮刀,準備結束這條生命。
「報告白鴉殿下……勇,勇者米那托殺上來了,要救弗朗西斯……呃?」
尖月沖進大廳,看到與她預想截然不同的場景,不由頓了一下。
整個大廳里一片寂靜。
「……」
「……」
我把鐮刀往白鴉懷里一塞︰「快把我吊起來,弄得看起來越慘越好……好,好想被米那托英雄救美一下。」
白鴉默默地扭過臉,那種表情,就差把「我居然輸給了這種蠢貨」寫在臉上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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