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不想躲開了,況且遇事縮頭縮腦也不是她的風格︰「看來我們真是天注定的緣分,無論在哪兒都會不經意間遇見。舒愨鵡說實話這家餐廳不錯呢,只是突然很討厭這里的口味,總感覺多了一分騷狐媚子味,正打算換別家呢!」
「你!」研姬當然明白她話里之意,臉不由得漲紅。
「不過,既然老天爺都要我們遇見,錯過了就可惜了。」桑榆得意得瞥了她一眼,扭了頭對俊逸說︰「俊逸哥,我們還是別換了太麻煩,我們就在這家吃吧。」
然後她直接過去找了張空桌坐下。
「嗯。」俊逸點點頭,陰霾地看了一眼歐沫,拿了菜單去點菜了。
桑榆坐下,眼神不由飄向對面的歐沫。
幽幽然地瞅著他。
就那麼望著,很多發生在兩個人之間的哪怕是極小的細節,一一悄然若現,忽而眼楮就潮濕了起來。
歐沫受不了這個眼神,他催促研姬︰「飽了嗎?我們走吧。」
「我們還沒怎麼吃啊。」研姬說︰「咖啡來了,趁著熱,我來給你加點糖。」
研姬殷勤的樣子,讓某女醋意大發。為了向對面示威,她夾起一大坨的肉,給喂進俊逸的口中︰「俊逸哥,最近你都瘦多了。你一定要多吃一點,長胖一些。」
俊逸真有些受寵若驚,慌不迭地給吃進肚子里面,也顧不得這肉是不是太膩了。
這兩天桑榆陰晴不定,別說夾菜,就連笑容也是很難遇見的。
「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婚禮上看到一個瘦瘦的新郎。」桑榆又補充道。
「噗」,歐沫剛剛喝下去的一口咖啡,給噴了一桌。
「呀。」研姬掏出紙巾,很快繞到歐沫身邊去,細心地給他擦拭嘴巴;「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還和以前一個樣。」
這句話讓桑榆心中更酸,她狠狠剜一眼歐沫,然後堆了滿臉的笑對俊逸說︰「俊逸哥,你說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好呢?十月一日是不是太倉促?元旦怎麼樣?」
「啪」,歐沫干脆連餐叉也抖落在了餐盤里面。
「都好。」俊逸快慰地答︰「一切都由你來定。但是你要想好了,不是為了要刺激誰。」
「當然不是,我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嗎?再說了,有誰會重要到讓我想去刺激他呢?」
歐沫的臉再黑一黑。
「俊逸哥,我差不多飽了。」桑榆滿意地站起了身︰「我們走吧。」
「飽了?」俊逸看看她面前幾乎沒有動過的食物︰「你不是很餓嗎?就吃這麼一點點?」
「不想吃了。」桑榆拿了包站起了身,錯過歐沫的時候說︰「看見某些人,就感覺很倒胃口。哪里還吃得下?」
「站住。」歐沫沉不住氣了,他站起了身,幾分不悅地說︰「公共場合還是一樣沒有禮貌!」
「對,我是沒有禮貌,但不至于做出什麼其他出格的事。」桑榆站定瞟一眼他和研姬︰「總好過某些人,大嫂小叔的也可以下手。」
「你亂說什麼?!」研姬氣咻咻地站起來,她早就看著桑榆很不爽了。
「我說你了嗎?」桑榆狡黠地︰「你這是此地無銀呢,還是不打自招?」
「哼!」研姬瞪一眼她,氣鼓鼓的青蛙一樣坐下。
「你們兄弟兩個還真有趣。先是你大哥吃你的剩菜,現在反過來又是你來撿他的剩菜吃,你們怎麼都好這一口?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剩菜的味道是不怎麼好的,有可能,它早就餿掉了。」
「喂!」研姬拍了拍桌子,氣呼呼的再次站起來︰「看在歐沫的份上,我已經給夠你面子了。你這丫頭,別太過分!」
「我和他又沒什麼?熟人算不上、仇人犯不著,不痛不癢的,就不勞煩你給他面子了。」桑榆邪惡地一笑︰「要說過分,更過分的我還沒有做呢!」
說完她端起咖啡,準備舊戲重演。
歐沫很快地摁住了那只手︰「還想來拿咖啡潑我?你還是這麼沖
動和沒有禮貌,你真的是無可救藥!」
「是的,我就無藥可救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事了?不要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數落我。我既然這麼無可救藥,你們索性都別來管我,就讓我自己——毒發身亡好了!」
桑榆說完這一句,眼眶紅一紅,然後奪門而去。
俊逸追了出去。
「你喜歡她是嗎?」已經望著歐沫,酸酸地問道。
「這與你有關系嗎?」歐沫若有所思地望著桑榆離開的那扇門,漠然地說。
研姬杵了一鼻子灰,她蔫蔫地說︰「我是關心你,桑榆有了未婚夫,你——」
「一個曾經對我那麼狠心的人,竟然學會了關心我?」歐沫冷冷地打斷了她,說︰「我喜歡誰、或者不喜歡誰,這都是我自己的事,任何人無權過問。」
說完這一句話後,他完全無視研姬,徑自走掉。
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夏牧航還留在辦公室里面,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
倒不是因為他太忙,而是這兩天一回家,面對的就是張雲茹那雙探究的眼神,和那張越發犀利刻薄的嘴巴。
這個家,他是越來越害怕回去了。
他也嘗試過努力,可是夫妻這些事,有的時候僅憑一個人的力量,是很蒼白無力的。
辦公室的門沒有關,他瞥見一個秀麗的身姿悄然來至辦公桌前。
他知道是蘇可,想著她是有什麼公事,就沒有理會。
可是這個身影淡淡地立著,不走、卻也不出聲。
「有事兒嗎?」他察覺出了異樣,就抬了頭問︰「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你怎麼還不回家?」
「您不也一樣?」蘇可答。
夏牧航笑一笑,沒有回答。他想他已經猜到了蘇可的來意。
「您就不打算早一點回家?」果然,她問。
「你是要我早一點趕回去吵架嗎?」他摁摁太陽穴。
「就算回去吵架,您不也必須得面對不是嗎?這是躲避不了的,拖延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您就這樣放任不管,時間越久情況只會愈發糟糕。」
「你真的想讓我回去?」夏牧航很平靜地看著蘇可,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麼一句。
蘇可頓時一驚,背部悄然覆上一層細汗。
單獨兩個人,在單獨的時刻說出這樣一句話,那意思也唯獨兩個人能懂。
老板和秘書,原本就是被人津津樂道的一種關系。而他們兩個,更是一個美麗,一個有魅力,原本相互之間就很欣賞,再加上日常工作當中無法避免得頻繁而瑣碎的接觸,這種欣賞進而轉變為好感,再正常不過。
她承認,慢慢地,她是對夏牧航產生一些好感了。
甚至于,最近夏牧航看她的眼光,也在慢慢不尋常了。
但是,這具體是不是一種愛,她還不確定。
所以,她覺得,很有必要在一切還似有似無之前,做一個正確的了斷了。
她,不想要傷害任何的一個人。
「真的。」蘇可深呼吸一下,沉下心來,她答︰「家里有兩個最愛你的女人,我想她們這會兒一定還在苦等你回家。或許她們會對你埋怨、或者責罵,可這也是一種愛的表現方式。這種愛很瑣碎很平淡,以至于有的時候,您會感覺她們對您的這種愛,是一種負擔和累贅。您會感覺煩、厭倦,會反感它,甚至想要逃避,永遠地躲避掉。」
夏牧航平靜地看著她,說︰「那又怎樣?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是的。」蘇可點點頭︰「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會遇到這樣一份美好,看起來晶瑩剔透、絕世無雙,可是它是不是足夠珍貴和堅實呢?誰也不會有這份先知。也許有一天得到了,卻又發現,它,其實遠遠不值得你用曾經的擁有來交換。」
夏牧航深深地望著她,眼神太難以琢磨,許久︰「我為我們公司有你這樣一個員工,感到驕傲!我沒有看錯你,謝謝你讓我明白了很
多。我也很替桑榆高興,她能夠有你這樣一個真誠和正直的朋友,是她的福氣。」
「也謝謝你,董事長。」蘇可點點頭,無需再多言了。
夏牧航短短幾句話,讓她明白了,一切都已豁然明朗。
橫在她和夏牧航之間那層還是雛形的薄紗,已然澄亮起來。
桑榆和俊逸分手後,沒有直接回家,她駕車來到公司,沖進辦公室里面,就開始劇烈地抽噎起來。
所有員工都已經下了班,這里最安靜,最適合她發泄心中積郁的情感。所以,她才會找了這麼一個安靜地兒。
許久。
蘇可也還沒有離開,等她發泄完後,悄然進來,問道︰「桑榆,沒事吧?」
「你還沒有走嗎?」桑榆抬起頭說,眼楮紅腫一片,很顯然她並不介意將脆弱的自己展現在蘇可的面前。
「本來是要走了,看見你進來,就又多留了一會兒。」蘇可笑一笑︰「有什麼大不了的,這麼不開心?」
桑榆沉默一會兒,嘆一口氣,方才說︰「你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感覺,你不知道該要相信誰。你的朋友明明很多,可是又會覺得其實一個可以信賴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