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餐廳過後,我開車到了北江邊上,听江水滔滔。我心里很煩,藍沁的電話來了一個又一個,電話屏幕上不停地閃著她的名字,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一陣厭惡,我狠狠地碾滅了腳下的煙頭,一把將電話扔進滔滔的江水里。
***全都去死吧!
藍沁打電話來,無非就是盤問我在哪里,跟誰在一起,她越來越像個瘋婆子,敏感,易怒,暴躁。一點點小事情,她像瘋狗一樣緊咬著不放,我很煩。
孟之柔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她溫柔,沉靜,賢惠。不該問的事情從來不會問,別人說她性子太好,在我看來,她是他善解人意,任何能讓人覺得尷尬的問題,或者別人壓根兒不想回答的問題,她從來不會問。只是靜靜坐在一邊,只要你想說話,她總是在。
藍沁就不是。只要任何蛛絲馬跡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她總是能再第一時間抓住,然後糾纏不放。一開始,我會覺得這是她可愛的一種表現,是她在乎我的反應,可漸漸的,我煩了。我相信每個男人都是一樣的,討厭無休止的盤問,不對,是審問。
她是嬌生慣養的嬌小姐,第一次見她父母的時候,他爸爸就跟我說,「我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從來都是捧在手心的,但畢竟是要嫁人的,驕縱的地方,你要多擔待,她沒吃過苦。」老丈人話這麼說,心里可不這麼想。進入社會這麼多年,我得到的經驗是,對于別人說的話,你千萬不要當真,人只是跟你客氣客氣。
藍沁的驕縱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我很後悔,這是結婚過後我才發現的。婚後我們吵了很多次,每次她都哭著去找他爸媽,她媽媽本身就護短,不問青紅照白拉著我就罵,說我沒良心。
我在心里冷笑,我的確沒良心。當我狠心謀劃和孟之柔離婚不想給她一分錢的時候,當藍沁把我爸媽氣走我缺無能為力的時候,當我媽病了藍沁不聞不問還不準我回去的時候,我知道,我能做出這些事情,或者我能縱容藍沁做出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沒良心了。
和孟之柔離婚的當天,藍沁逼著我跟她結婚,她說,她迫不及待向世界宣告對我的所有權。其實,她不過是想向孟之柔炫耀和證明,她曾經深愛的男人,現在已經屬于她。
她有病!
對,藍沁就是有病。
一開始我並沒有察覺,只當她是性格急躁的緣故,本來她就是那樣子,大小姐脾氣,無法無天,為所欲為。可後來,我漸漸察覺不對勁,每次只要說到孟之柔,藍沁就像發了瘋一樣,眼楮里全是憤怒,好像一張嘴就要把我吃掉。後來,我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祈禱著趕緊睡著,一覺醒來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可藍沁往往是半夜發瘋,她會覺得我冷落了她,大半夜的索取,更要命的是,有時候事情進行到一半,她就跟瘋了一樣在我身上撕咬,好幾次,我渾身都是傷,我終于忍無可忍,搬去客房睡,她不依不饒,借著懷孕的由頭一天到晚跟我鬧,我幾乎精神分裂。
後來,我在上查了查關于孕婦狂躁癥的癥狀,發現藍沁很多行為都很相似,于是,我想方設法帶她去看醫生,在醫院那天,她當著很多人的面狠狠地扇了我兩巴掌,然後朝我咆哮,「我他媽沒病!」
***就是有病!
因為懷孕,她不能吃藥,我也只有忍著,按著醫生的意見,盡量不惹她生氣,不讓她激動,她好像也發覺了自己的狂躁癥,有時候看著我身上她的「杰作」,會乖巧的來跟我道歉,每當這個時候,我***從心底里感到發顫,你明白那種感覺嗎?就像是一個變態,忽然溫柔的對你說,「我愛你。」那種感覺,簡直毛骨悚然。
可她的安靜往往是很少的,在人前,她是正常的樣子,只有我知道,私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就是個瘋婆子。
當她發了瘋的檢查我的手機短信,通話記錄,微信還有電子郵箱的時候,我發現,她這麼做,都是為了監視我還有沒有和孟之柔來往,是否有通信。我以為她只是擔心我和孟之柔藕斷絲連。
呵,怎麼可能呢?孟之柔的性格我再了解不過,她雖說性格溫婉,但其實骨子里很倔,我做了這麼多傷害她的事情,就是我舌忝著她的腳求原諒,她也不會理睬我半分。
直到那一日,藍沁覺得自己對我爸媽太過分,要求回鄉下去看我爸媽時,在飯桌上親戚朋友不小心提起了孟之柔,我媽隨口夸贊感嘆兩句,藍沁就當著所有人的面摔碗,站起身來一把把桌子掀了,所有人都愣在她的咆哮聲里。
回來過後,她的狂躁癥更加嚴重,她怎麼也不肯去醫院,我只好自己去咨詢醫生,問應該怎麼辦。醫生問我藍沁是不是受過什麼刺激?讓她覺得恥辱,不願意想起來。醫生說對于一個性格好強的人來說,面子很重要。回家過後,我細細的想了想,藍沁爸媽對她是捧上了天,不會給她什麼刺激,她平日里的朋友也當她是公主伺候著,更不敢得罪。要說刺激,我想了半天,只想到孟之柔抓奸那次。
孟之柔拍了照片,並且以此要威脅過藍沁。我記得,抓奸事件過了好幾天,藍沁有時候做夢還是會驚醒,然後嘴里一直罵著孟之柔,詛咒她下地獄。
或許,就是這件事情讓她難堪了,加上懷孕,才會到這今天的樣子。
然而,真正讓我忍無可忍的,是那天在商場。她肚子越來越大,本就不應該出門,她媽媽根本看不住她,她支開了保姆,一個人出來逛街。我街道丈母娘的電話,立即出來找她,最後在商場找到她,她死活不肯走,一路鬧到門口,她的狂躁癥又上來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甩手就是兩巴掌給我,跟發了瘋一樣在我身上不停地捶打。
我他媽是個男人,容得了一次,容不了第二次,當時我也沒顧著她是個懷孕的女人,急火攻心,抬起手來就扇他。
然後,我看到站在一邊的孟之柔。她清瘦了許多,淡漠地站在一邊看著我。臉上很平靜。
她的表情,和千千萬萬路人一樣,很淡,很淡。好像我們根本不認識一樣。
那一刻,我心的心忽然一顫,一股煩躁感涌上心頭,我丟下藍沁朝車子走去。
然後,後面的人就驚呼起來。藍沁癱坐砸地上,白色的褲子染了紅,我也急了。抱起她上車往醫院去。
無論我怎麼不待見這個女人,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我坐在醫院的長廊上等待著,內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傷懷,我想起五年前的事情。
醫院的長廊真的很長,從這一頭看向另一頭的時候,我覺得恐怖,手術室的燈亮著,綠色的燈,是寓意希望嗎?
但藍沁還是流產了。
醫生冷冷地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悲愴但是淡漠的表情,我想,他的淡漠是真,悲愴是假,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不得不表現出來的一種同情。
我冷冷地坐在塑料凳子上,感覺就像是坐在寒冰上。
五年前,我獨自來拿孟之柔的體檢報告,醫生也是一臉悲愴地看著我,說,「您太太因為流產後調理恢復不當,傷及母體導致不孕不育,以後很難再有孩子了。」
當時的我,就像是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中,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我的自責和悔恨,讓我羞于見人,我拿著報告,在醫院的走廊上坐了一個下午。
在醫生下班的前一刻,我推開他的門,跪在他面前,請求他修改檢驗報告。
我發誓,那時候的我深愛孟之柔,我深知她的不孕不育全是因為我,是我叫她去做的流產,是我喝醉了酒在噴泉池子里瞎鬧讓她剛做了手術就下水去拉我,還在雨里淋了一夜,是因為我沒錢,只能讓她在小小的診所里打點滴,耽誤了治療。
她的病,都是因為我。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當初我身無分,窮得只能住得起地下室,她也義無反顧的嫁給了我,回家偷了戶口本,拒絕了她姑姑給她找的有錢人,她嫁給了一窮二白的我,甚至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就那麼義無反顧的嫁給我,給我洗衣煮飯,就算是兩個月不吃肉,住在魚龍混雜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她也沒想過離開我。
可要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生孩子,那她一定會離開我。我們住在地下室,晚上熱得像進了蒸籠,怎麼也睡不著,就一起聊天,她總是說,一定要生兩個孩子,一個孩子太孤單了,兩個剛剛好。
我記得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洋溢的幸福的表情。
我跪在陳醫生的跟前,跟他講了我和孟之柔的愛情,如泣如訴,塞了一個月的工資給他,他終于答應幫我修改體檢報告。
往後的幾年,每次體檢,都是這樣。
我以為,這個能成為一輩子的秘密。只要我們在一起,有沒有孩子,無所謂。
我不在乎。
可我遇見了藍沁,一朵暗夜里綻放的紅玫瑰。一次意外的一夜,讓我陷入了婚外情的漩渦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