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舒愨鵡」老爺子坐進去前喊了她聲。
榮淺回過神,視線掠過那座玻璃房,那是厲景呈照著她心里的那個搭起來的,他曾說不介意把她當金絲鳥般囚禁在里面,但榮淺是個人,有自己的想法和靈魂,她終究是要踏出去的。
她也想過厲景呈對她的好,想過算了,但若不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哪里能體會到那份痛徹心扉?
厲景呈自始至終也沒向她說起過四年前的事,他情願捂著情願被動,也一點點都沒有在榮淺跟前顯露過。
這種互相猜忌也令榮淺精疲力盡,她抱緊小米餈,未再遲疑,大步上了車。
車子順帝景的彎道駛出,老爺子收回臉上的笑,「待會會有人陪著你去車站,你什麼都不用操心。」
「好。」
老爺子有神的雙目望向窗外,「我坐飛機過去後,在家里等你。」
榮淺點下頭。
車子開出去許久後,進入一處擁擠的地段,被堵著難以前行,司機駕駛技術精煉,時不時變換車道,老爺子目光盯著後視鏡,榮淺自然也生怕被那些人盯上,抱住小米餈的手不由緊了緊。
遠處,傳來嘈雜的音響聲,榮淺捂住小米餈的耳朵,生怕將她驚醒。
車子緩緩靠向前,這才發現是個大型的商場開張在搞活動,主持人的聲音夾雜在人群內,顯出莫名的亢奮。
司機的車忽然開進會展,周邊停滿了車,他繞行進去,車子停穩後,老爺子聲音干脆,「快下去。」
榮淺听聞,也不多問,推開車門,只見旁邊的門開著,下來個女人懷里仿佛也抱著孩子,坐在後車座的兩名年輕女子朝榮淺招手,「榮小姐,快。」
錯身而過,榮淺瞅了眼對方。
懷里用毛巾毯裹住的居然是個布女圭女圭。
榮淺彎腰進入車內,方才的女人則去了老爺子的車中,車門幾乎同時被拉上,爾後朝著相反的方向開。
坐在榮淺左側的女子出聲安撫,「榮小姐不用擔心,一會到了火車站,立馬就能進站,時間我們都掐好了。」
「好。」
榮淺抑制不住緊張,這次有外公幫忙,肯定會萬無一失。
即便還有人跟蹤她,厲景呈想去火車站攔人恐怕也沒這麼簡單了。
榮淺目光望向車窗外,今日雖然是晴天,但空中聚滿了灰暗,雲層遮住並不強烈得陽光,天就陰了下來。
駛出這段後,車子上了高架飛速行駛,榮淺心中猶有不定,估計真的只有等踏上火車後才能安心。
約模二十分鐘後,車停在火車站正門口。
兩名女子先下車,榮淺抱住小米餈跟在身後,她腳步急促,時不時東張西望,進入候車大廳內,其中一人拿出火車票,「只等火車進站,我們就能走。」
榮淺點下頭,抬眼看著大屏幕。
懷里的小米餈還在沉睡,粉嘟嘟的小臉窩在抱被中,榮淺手指輕撫下她的臉。
「寶寶,媽媽很快就能帶你離開這。」
耳邊傳來交談聲,原先的安靜忽然變得越來越嘈雜,榮淺抬頭,看到幾十名身著深色西裝的男人從門口進來,自覺地排成兩排,朝著榮淺的方向逼近。
他們形成一個圓,其中一排站在榮淺的背後,另外的人圈住兩排座位,並讓坐在旁邊的旅客都離開。
有些人憤憤不滿,但不想惹事,之前剛出的車站砍人事件,到這會還震撼著心有余悸的人們,偌大的地方很快被清空,榮淺心沉到谷底,投射到眼前的燈光也襯出絕望的暗淡以及無力。
旁邊的兩人面面相覷,「怎麼回事?」
兩名男子忽然讓開道,一道頎長身影闊步而來,男人個頭很高,純黑色的西裝外批了件呢子大衣,修剪整齊的短發根根抖擻,一雙鷹目在此時迸發出奪人的光,他走進包圍圈中,然後氣定神閑地坐在榮淺對面的椅子內。
榮淺下意識摟緊懷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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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男人搭起長腿,並不急著質問和說話,他左手落在膝蓋上,右手手指轉動那枚結婚戒指。
厲景呈的目光盯得榮淺無所遁形,仿佛跌入了萬丈懸崖內,榮淺右手邊的女人看眼,「榮小姐,火車進站了,我們走。」
欲要起身的肩膀卻被後面的人用力按住。
榮淺目不斜視看向對面,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厲景呈的目光落到她懷里,小米餈多乖,不哭不鬧,完全不知道媽媽是要帶她離開爸爸身邊。
榮淺被厲景呈的這雙眼楮逼得無處可躲,男人沉默半晌後,總算開口,「要去哪?」
榮淺嘴唇蠕動下,她還有撒謊的必要嗎?
精明如厲景呈,第一次就在懷疑,更別說這一而再了。
她索性抬起視線,目光落進他潭底,「我打算帶小米餈去外公那。」
「外公呢?」
「他的身體不適合坐火車。」
厲景呈嘴角勾起抹似有似無的笑,「那你怎麼沒和他一道坐飛機?」
到了這份上,榮淺干脆明說,「你需要出動這麼大的陣勢嗎?我想去哪,這是我的自由。」
「對,是你的自由,」厲景呈放下長腿,大衣的邊角搭在椅子上,向兩處張開,幾乎要垂落至地面,「但你帶著我的女兒,這就關我的事了。」
「小米餈是我的。」榮淺緊張不已。
「你說錯了,小米餈是我們的。」厲景呈語氣堅定冰冷。
榮淺幾乎能預料到接下來的事,她抱緊小米餈,「厲景呈,我要跟你離婚,我要孩子。」
「噢,離婚?」男人似乎只是听了個笑話,眼角燃起些許陰鷙,只是並未透出過分的明顯,「你倒是給我個理由。」
「沒有理由,我不想跟你過了。」
榮淺抱起小米餈準備離開,厲景呈上前攔住她的去路,忽然伸手去抱她懷里的孩子,榮淺驚叫聲,「松手,她是我的女兒!」
畢竟男女力量有別,厲景呈手臂一勾,便使得榮淺落了個空,她驚慌失措,撲過去要搶回來。
厲景呈推著她的肩膀,一個使勁,榮淺往後退著栽回座椅內。
男人陰沉著臉,那種神情是榮淺所陌生的,他食指虛空朝她點了點,「要想帶走女兒?門都沒有。」
厲景呈擁緊小米餈,轉身往外走。
榮淺大步追過去抓著他的手臂,「小米餈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憑什麼搶走她?還給我!」
「現在我們還是合法夫妻,她是我的女兒,我為什麼不能抱她回家?」
厲景呈手臂一甩,榮淺趔趄著差點栽倒。
懷里的小米餈似乎預感到什麼,緊閉的眸子陡然睜開,哇哇大哭。
厲景呈在心外築起的堅硬被這陣哭聲擊得潰不成軍,他眼神放柔,彎腰親了親小米餈後快步離開。
「厲景呈!」榮淺追過去,跟著她的兩個女人也被一並帶走。
聞訊而來的保安指著厲景呈,「你們做什麼的?」
男人騰出一只手,看也沒看對方眼,擁過來的保安被他肩膀處狠狠推了下,「滾,別瞎了眼得多管閑事!」
榮淺追也追不上,只得小跑著,厲景呈的車就停在馬路邊,司機替他打開車門,男人彎腰進去,門並未立即關上,榮淺到了跟前後剎住腳步,她知道這一步跨出去後意味著什麼,火車站內的人聲鼎沸這會卻是她欣欣向往的,她靜心隱忍這麼久,只差最後一步,她就能離開這了。
「開車!」厲景呈忽然吩咐句。
榮淺回過神,想也沒想地跟著坐進車內。
一路上,榮淺沒敢搶奪,畢竟要顧著小米餈。
車子回到帝景後,厲景呈抱住小米餈率先下車,榮淺追了過去,她雙手拉住厲景呈的手臂,「把孩子給我!」
男人重重一甩手,這會榮淺沒站穩,
摔在了鵝卵石的小道上。
她疼得悶哼出聲,厲景呈頓住腳步,回頭後走近榮淺身前,他再也沒有像以往那般朝她伸手,緊張而親昵地喊她淺寶,男人居高臨下盯著她,「想要帶女兒離開?榮淺,你等下輩子吧。」
她目露晶瑩,「厲景呈,我們這樣下去還有必要嗎?」
男人伸出右手扯住她手臂將她強行拽起,一邊拖著她往屋內走,懷里的小米餈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她還不懂什麼是離開,只是嘴里嚶嚶發出聲響。
來到客廳,厲景呈松開手,榮淺上前想抱女兒,男人的手臂推擋住她肩膀,「別踫我女兒!」
佣人們和月嫂听到動靜走過來,榮淺不敢太大聲,嘶啞著嗓音喊道,「把小米餈還給我!」
厲景呈將女兒交給其中一名月嫂,他大掌扣住榮淺手腕,將她往樓上拖。
進了主臥,他隱忍不住怒意,將榮淺狠狠摔進去。
她踉蹌著差點跌掉,摔門的聲音傳到耳朵里,榮淺卻一點不害怕,她站穩在房間內,等待著厲景呈的質問。
男人胸膛不住起伏,眼楮似要在她身上扎出一個個洞來。
榮淺冷笑下,到了這一步,那層窗戶紙還有必要擱在中間嗎?
潛藏在下面的真相,猶如久治不愈的傷口般,越是見不得陽光,就越被藏在陰暗潮濕的角落,久而久之,它會腐爛,會令人痛苦不堪。
而那件不願意提及的事,被榮淺積壓了四年,可想而知,它早已腐蝕了她的寬容,給不了他贖罪的機會。
「厲景呈,」他的名字,從榮淺齒間一個字一個字迸出來,「你還想瞞我多久?四年前你對我做過的事,你以為我真的不會知道嗎?」
盡管,厲景呈做好十足的準備,也早已猜測到了大概,但這話從榮淺嘴里質問出來,還是令他有種猝不及防的慌亂以及惶恐。
榮淺兩手握成拳,眼里的人影有了裂痕後碎裂,她伸手指著厲景呈,「為什麼是你,當初為什麼是你?!」
他薄唇輕動下,最終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壓抑了這麼久的憤怒和恨意令榮淺三兩步上前,她雙手捶向他,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揮動的巴掌鋪天蓋地落向厲景呈,大部分落在男人胸前,其中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臉上,男人臉偏了偏,榮淺兩手揪住他的大衣,「我若不說穿,你還要瞞我多久?厲景呈,你四年前為什麼那樣對我,為什麼!」
男人雙手張開抱住她的肩膀,讓她不能再動,「榮淺,我跟你認識到現在以來,我對你不好嗎?」
「你所謂的好,就是一步步將我困在你身邊嗎?你耍了多少陰謀詭計你心里最清楚,別說出發點是想得到我,別說你得到我之後有多寵溺我,這些本來就不是我要的,是你強加給我的!」
厲景呈的雙臂並未有松開的跡象,似乎只要松一松,榮淺就真的跑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從你和霍少弦打架時我就知道了。」
厲景呈眉宇間頗有些難以置信,他沒想到那幾個月,榮淺居然能裝得那麼好,以至于連他都騙過了。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機會要離開?」
「對,」榮淺不再避諱,「我沒法面對你,跟你睡在一起,我每晚都要做噩夢,你踫我,我覺得惡心,你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我覺得那是世上最虛偽的話,厲景呈,你怎麼可以毀掉了我之後還說你對我有多好?你對著我的時候,就沒想起過四年前那晚的瘋狂嗎?」
厲景呈知道那是榮淺的坎,她過不去。
「所以,你就能聯合別人來對付我?」
榮淺聞言,笑了笑,「你看看我們兩個,多可笑,居然都在唱著自己的獨角戲,戴著一副虛偽的面具,好玩麼?」
「榮淺,」厲景呈抬起手模向她的臉,「四年前的事,是我的錯,你給我機會彌補。」
「彌補?你怎麼彌補?」榮淺拍掉他的手,「你又要說,用你對我所有的好來彌補是嗎?我不需要,我只要你讓我帶小米餈離開,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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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休想!」
他的態度再次強硬起來,榮淺猛地將厲景呈推開,「這次,你為什麼又能找到火車站來?又是誰向你通風報信的?」
「你對我做過的事,我都既往不咎,我對你做過的事,我不求你立馬放下,好麼?」他將姿態擺的那麼低,就算能得到她一個猶豫也好,「榮淺,傷害已經造成了,是我的錯,我來補償你。」
「你說得真簡單,也真理所當然,」這席話,早就在榮淺的意料之中,「我不會留在一個強暴犯的身邊,不會。」
厲景呈眼里唯一的光黯下去,「即便,這人是你女兒的父親,也不行嗎?」
「你那麼急迫地想要個孩子,就是想將我綁在你身邊是嗎?」很多事情連在一起,忽然都能想通了。
「榮淺,我是為你步步為營,是為你耍過陰謀詭計,可撇開那些不光彩,你是不是真要將我對你的好完全視而不見?」
榮淺往後退步,坐向床沿,「厲景呈,你真可怕,我早就該察覺到的,可我憑著跟霍少弦的愛回不到之前,憑著這種絕望和傷心一步步走進你為我量身定制的陷阱,我還慶幸,在我最難受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向我伸出的一只手,卻沒想到你才是那個將我推入深淵的人!」
這些都是她已經認定的,厲景呈百口莫辯,有些事,又是他確實做過的。
他不知道他還在堅持什麼,如果榮淺足夠愛他,就不會死死糾結著四年前的事,說到底,還是不愛。
厲景呈走向旁邊的沙發,兩人面對面坐著,「榮淺,我把你當寶,你把我當什麼?你把我當草。」
榮淺垂下眼簾,成串的淚水往下掉,「我也想過跟你好好過,可我做不到,厲景呈,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
「我知道。」
男人站起身,他月兌掉大衣,又月兌掉外套,將袖子挽起後,手臂伸到她嘴邊,「你不是說過恨不得咬掉我塊肉嗎?你咬吧。」
榮淺視線抬起朝他看眼,真的張開嘴狠狠咬住他。
尖利的牙齒毫不猶豫刺破皮肉,血腥味沖入嘴中,榮淺還嫌不夠,牙根感覺到疼痛無比,血順著他的手臂一串串淌出來,厲景呈握緊手掌,眉頭連皺都沒皺下。
但她終究咬不掉他一塊肉,榮淺精疲力盡後松口,滿嘴的血,男人一圈牙印往外翻,鮮血直冒。
榮淺看著那個傷口,眼淚忍不住涌出,她目光對上厲景呈,男人也一瞬不瞬盯著她看。
心口泛出撕裂般的痛楚,榮淺喉間溢著哽咽的嗓音,厲景呈握緊手掌,臂間的青筋繃緊後,傷口處的血流的更凶了。
「解恨了嗎?」
他問。
榮淺擦了擦嘴角,「想用這一口,換得我一個原諒嗎?」
她嗓音都在顫抖,厲景呈手臂垂在身側,汩汩的血落在地上後被米色的毛毯給吸附進去,泛著晚霞般奪目的色彩,厲景呈大步過去,雙手掐著她的雙肩,生平第一次這般失控,「榮淺,我只是愛你,我有錯嗎?」
她睜大雙眸,愛?
他居然對她說出愛這個字。
榮淺踮起腳尖,目光同他平視,眼里迸射出的光蟄疼了他的雙眼,「厲景呈,我只是不愛你,我又有錯嗎?」
愛情的世界里沒有對與錯。
錯的,是他掠奪了本不該屬于他的愛。
厲景呈握著她的力道一松,他原是不死心的,原是抱著一點點希望的,他想不管怎樣說,榮淺哪怕對他有一點心動,一點感情也好啊,他總還有試著努力的可能性。
可她說什麼,她說,她只是不愛他。
厲景呈強迫自己將手收回去,「你的心里,究竟將霍少弦埋得多深?」
榮淺坐在床沿沒動,「如果沒有四年前的事,你說,我和霍少弦現在會是怎樣的?」
那樣的場景,厲景呈自然不會去想,榮淺淚水再度迷蒙了視線,「我告訴你,如果沒有那年的事,我和他現在已經結婚了,我過了20歲,就到了我能交給霍少弦的年紀,如果沒有那年的
事,就不存在我們自己走不出這一道坎的事,我和霍少弦的一輩子陰差陽錯,就失之交臂在這件事上。厲景呈,你還說補償我,我的愛情,你能補給我嗎?我要的不是你,不是你!」
榮淺字字句句鑿中他心尖,「你對我再好又有何用,都不是我想要的,你再將我捧在手心上,又能怎樣,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你這個人!」
厲景呈喉間艱難地輕滾下,榮淺喘著粗氣,其實,跟霍少弦分開後,她就沒再想過遺憾或是挽回,她只是心里太恨了,而恰恰是這一點,最能刺痛厲景呈的心。
男人想,他當真是養了條喂不熟的狼。
所有的好拋出去,吃了就是吃了,不會回饋給你一點,反而是他被她掐著,一寸寸,一步步痛打他的軟肋,可……
他即便知道,那又怎樣?
誰讓他愛的是她。
誰讓她,不愛的是他!
榮淺見他怔在原地,她站起身來,一步步逼近上前,白皙的手指用力朝他胸口戳了戳,「厲景呈,你痛嗎?」
他倒退了步。
榮淺又使勁戳了戳自己胸前,「你應該問問我痛不痛,你親眼見到我陷入東侯宮,就連他們打電話給你,都是你事先關照好的,你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你可有想過我當時有多絕望有多害怕?」榮淺揚高音調,繼而嘴角拉開抹嘲諷,「你堂堂厲少,怎麼會想到這些,你當時應該在竊喜我的自投羅網吧?還是竊喜你的計劃有多萬無一失?我傷心到想死的時候,你說,讓我忍忍,忍過去就好了,呵,厲景呈,你現在倒是也給我忍著,別喊疼,即便傷口被撒上鹽,你也別給我喊一聲疼!」
厲景呈的心果然痛到無以復加,榮淺捏住了他的痛點,便毫不猶豫,狠狠使勁地戳。
她走向床頭櫃,翻開夾層,里面有個錢夾,是她沒有帶走的。
榮淺將錢夾打開,拿出照片後送到厲景呈眼前,「這是我和霍少弦失蹤的那三天里拍的,你不好奇,我們究竟做過什麼嗎?」
厲景呈側臉的肌肉繃緊,照片內的兩人緊緊依偎,眼里的愛戀痴纏那麼明顯,榮淺垂下手,淚水越發控制不住淌出來,「在那個小鎮,我們結婚了,厲景呈,我和霍少弦結婚了!」
「你說什麼?」厲景呈咬牙切齒。
「我穿上了這輩子只會穿一次的婚紗,我嫁給了霍少弦,我們逃避不了現實,那又怎樣,我們還有下輩子,那枚被你丟掉的戒指就是他親自替我套上的,厲景呈,我和你只是一紙婚約而已,法律上是承認我們的關系,可我不承認。在那個地方,我把我自己交給霍少弦了,我們完完全全擁有了彼此。」
厲景呈心口一窒。
榮淺冷笑下,「我連你都給了,為什麼就不能給他?」
男人揚起手掌,榮淺目光一凜,抬了抬小臉,「想打我?」
「榮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怎麼不知道?」榮淺說完,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個巴掌,她跟霍少弦那樣純白的關系,硬是被她自己潑上了污點,「我不想我這輩子都留有遺憾,從小到大,將自己清清白白交給霍少弦,就是我最大的願望。」
想到和霍少弦那段愛戀,榮淺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厲景呈抬起的手還是不得不無力地落下去。
「你痛嗎?」榮淺幾乎逼到厲景呈眼前,「你痛嗎!」
很痛。
比任何時候都要痛。
厲景呈覺得莫大的悲哀壓在頭頂,他居然已經能那麼信任榮淺,她說的話,他沒有相信,依著他對她的了解,他知道榮淺和霍少弦做不出來。
可他的心里並未因此而覺得好受,榮淺不惜名譽受損,搭上了霍少弦也要來深深刺痛他,可想而知,她恨他恨得有多深。
是誰說過,愛有多深,恨才會有多深。
如果真應了這句話,他倒是願意受的,並且受得心甘情願。
「你知道我和霍少弦彼此的誓約是什麼嗎?」
榮淺似乎還嫌不夠,她看向厲景呈的臉,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我們的
誓約是,愛過彼此,就不會再愛別人,所以,再多的等待都是沒用的……」
厲景呈犀冷的眼底被哀戚劃傷,他驚得鳳目微睜,那種受驚般的惶恐和痛苦令人動容,他手下意識往前一推,榮淺倒退著跌入大床內,她雙手撐在兩側,散亂的頭發遮住她的大半張臉,榮淺笑著出聲,「我該早點告訴你的是不是,那樣就能斷了你的念想,你也不必處心積慮讓我替你生個孩子。」
厲景呈手掌模向胸口,腳步倒退著往房門的方向而去,他怕再待下去,會被榮淺給一點點折磨致死。
她不愛他,自然能有恃無恐。
厲景呈的手落在門把上,在拉開的瞬間,似覺全身力氣被抽去般,他修長的身子擠出門外,將門重重帶上。
榮淺雙手捧住臉,肆無忌憚哭出聲來,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她心里沒有絲毫快慰。
厲景呈精疲力盡下了樓。
小米餈餓了,哇哇直哭,厲景呈仰靠在沙發內,雙目緊閉,眉目間的倦怠那麼明顯。
月嫂想給她喂女乃,泡了女乃粉居然發現她不肯吃。
她抱著小米餈忐忑上前,「厲少,小姐八成是想喝女乃了,要不您把她抱上樓吧?」
厲景呈合起的眸子睜開,望了眼她手里的女乃瓶,他想,榮淺看到孩子興許會安定些,「你抱上去吧。」
「這,好吧。」
月嫂轉身要上樓。
「等等。」厲景呈將鑰匙丟向茶幾。
月嫂怔了下,回身拿過鑰匙上樓。
榮淺听到開門聲,全身的神經繃起,她坐起身,卻看到月嫂抱著小米餈進來。
「少女乃女乃,小姐餓壞了,方才哭了半天,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泡得女乃粉不肯喝。」
榮淺坐在床沿,頭暈目眩,她甩了甩腦袋後走過去,將小米餈接過手。
月嫂見她雙眼通紅,方才樓上的爭吵聲她們都听見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榮淺掀開上衣,小米餈攫住後用力吸吮,榮淺看眼月嫂,「你先下去吧。」
「好。」
榮淺懷抱女兒,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她指尖拂過小米餈的眉毛,這一雙眉長得像厲景呈。
她喉間干澀的疼痛,待小米餈吃完女乃後,將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讓她躺著。
寶寶不會再像頭個月里那樣,吃完了就睡,她睜著雙圓亮亮的眸子瞅向四周,最終定在榮淺的臉上。
她勉強扯開笑,手指塞過去讓小米餈握緊。
「寶寶,我是媽媽。」
小米餈哧地笑了笑,還打了個響嗝。
榮淺眼里浸潤了些許的溫柔,她抱起小米餈給她洗澡,又擦了爽身粉,換好身干淨衣服後讓她躺床上繼續玩。
中午時分,飯菜是佣人送進房的。
榮淺看了眼,並沒動筷。
佣人勸她,「少女乃女乃,您跟厲少再怎麼置氣,也要注意身體,況且現在小姐還要喝女乃,您可不能耍性子。」
榮淺輕咬下唇瓣,拿過床頭櫃上的魚湯默默喝了起來。
傍晚時分,榮淺跟小米餈躺在大床內,門口傳來陣動靜,她咻地睜開眼,看到厲景呈從外面走來。
榮淺單手撐起上半身,男人走到床前,她剛要開口,卻見厲景呈彎腰將床上的小米餈一把抱起,榮淺猶如被奪了幼獸的虎狼般驚起,「你做什麼?」
「你不是想離開嗎?我就讓你嘗嘗,母女分別的滋味。」
「我不會和女兒分開。」
「我也不會讓小米餈跟著你走。」厲景呈說完,快步往門口的方向而去。
榮淺跳下床,鞋也顧不得穿,三兩步跑過去卻被厲景呈一把推開。
門重重在她跟前合上,榮淺撲過去想要打開,這才發現門居然是被反鎖著的。
她使勁拍打門板,「厲景呈,放我出去,你憑什麼關著
我?」
厲景呈帶小米餈來到兒童房內,兩個房間僅僅隔著一條走廊。
榮淺拉動門把,但卻怎麼都打不開。
小米餈在小床內玩了會,饑腸轆轆,一張嘴就要吃。
榮淺听到孩子的哭聲清晰從那邊傳來,她整顆心懸了起來,月嫂將準備好的女乃瓶放到厲景呈手里,男人接過後湊到小米餈嘴邊。
她吧唧下嘴,舌頭卷著女乃嘴,卻並不吸吮,她松開後大哭,「哇哇哇——」
「今天小姐就是不肯喝女乃粉,」月嫂在旁邊道,「少女乃女乃女乃水還算充足,堅持母乳對產婦和寶寶都好。」
主臥那邊傳來敲門聲,「厲景呈,你放我出去,讓我給孩子喂女乃。」
男人抱著小米餈走到門口,寶寶哭得聲嘶力竭,一餓就跟掐掉她塊肉似的,使出渾身力氣哭,榮淺听得越發難受,「厲景呈,你混蛋,給我開門!」
厲景呈懷抱女兒,「既然你要走,小米餈就沒有了媽媽,她必須要經歷這一關,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她不喝也得喝!」
榮淺拍打門板的手頓住,厲景呈是要讓她斷了離開的念頭。
「嗚嗚嗚,哇哇哇——」
厲景呈接過保姆手里的女乃瓶往女兒嘴里塞,可她就是不肯喝,猛地一口嗆在喉間,月嫂忙將小米餈抱過去後豎起來,一邊替她拍打後背,「厲少,這可不行啊,小姐是真得喝不下,還是讓少女乃女乃喂吧。」
「她既然狠得下這個心,就該習慣,以後小姐離開了她,照樣要活。」
這都哪跟哪啊?
月嫂焦急不已,厲景呈站定在門口,他閉起俊目,「抱小姐下樓。」
「這,」月嫂嘆口氣,「好。」
「厲景呈,你給我開門!」
外面沒有了男人的聲音,可榮淺知道厲景呈這會還在原地,「我從沒說過把小米餈留給你,你若不想給,我們就打官司。」
「你一個在校生,公司大權又在我手里,唯一的哥哥被逼在家伺候瘋癲的父親,你說,你拿什麼和我爭奪撫養權?」
榮淺驟然被剝奪掉呼吸般,「你掌控著榮氏,是不是早就防著這一步了?」
「你現在才知道,晚了。」
榮淺認命地閉了閉眼楮,「厲景呈,算心機,沒人算得過你。」
「榮淺,你還想走嗎?跟親生女兒分離,你做得到嗎?」
「連小米餈,你都想利用?」
厲景呈走到房間門口,同她只隔了一扇門,「如果你覺得我想讓你留在女兒身邊是利用她,那你盡可這樣想。」
樓底下,小米餈的哭聲一陣陣傳到樓上,榮淺心急如焚,「厲景呈,你听得下去嗎?」
「那你呢,你听得下去嗎?哪天你真得離開了,她哭的時候會更多,別人說她沒有媽媽的時候她會哭,別人開家長會,有媽媽陪著的時候她也會哭,她現在還不懂事,這點哭算什麼?」
榮淺怔怔站在房門前,她的短,分明也被厲景呈給掐住了。
男人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榮淺放在門板上的手慢慢握緊。
小米餈的哭聲半晌後才逐漸停歇,許是哭得太累,要麼就是妥協了,只能喝著女乃粉。
晚飯時分,佣人端著飯菜進來,榮淺看了眼,「小米餈呢?」
「小姐睡著呢。」
「她怎麼樣?」
「哭鬧了半天,不肯喝女乃,厲少說給她餓著……」
「什麼?」榮淺情緒激動,「混蛋。」
「所幸,小姐後來喝了女乃,少女乃女乃放心吧,慢慢就能習慣的。」
這話直戳榮淺的心窩子,佣人轉身的瞬間,榮淺快步跟出去,她拉了把榮淺的手腕,「少女乃女乃,您不能出去。」
「憑什麼?我要見我女兒!」
「這是厲少
的吩咐,他說不讓您見小姐。」
榮淺氣得胸腔起伏不絕,她加快腳步,佣人撇開她的手,另一名等在外面的佣人快速將房門反鎖。
她狠狠踹了腳門板。
厲景呈就這樣將她關著,連小米餈的面也不給她見。
榮淺想念得厲害,到了七八點鐘,她听到有腳步聲經過走廊,她飛快沖到門口,兩手小心翼翼拍著門板,「小米餈,我的寶寶。」
厲景呈的步子並未停住,進入兒童房後將門關上。
榮淺心里有種絕望在滋生,「厲景呈,你讓我見見女兒。」
外面,卻是永無止境得如死一般的沉寂。
天色漸晚,月上涼梢,房間內並沒開燈,榮淺雙手抱住膝蓋團坐在大床中央。
門卡塔聲,她豎起雙耳,有腳步聲逐漸接近而來。
厲景呈也沒將燈打開,他修長的兩腿避開障礙物來到床前,坐向床沿後,伸手探過去。
大掌握住榮淺的腳,她縮了縮,男人確定她的位子後,一把將她拉向自己。
榮淺雙手由推拒變為敲打,厲景呈想要抱住她不讓她有過激的舉動,可榮淺卻像是發了瘋的野貓般亂抓亂撓,兩人的手在黑暗中不斷發出拍打聲,有好幾下,榮淺都打到了他的身上。厲景呈好不容易將她控制住,他圈住她雙臂,將她提起後再重重按向大床內。
緊閉菱唇的榮淺總算爆發出聲,「放開我,別踫我!」
耳朵邊傳來陣尖銳疼痛,厲景呈咬住她的耳垂狠狠用力,「我是你老公,我為什麼不能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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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一場婚姻,換來的是右手差點殘廢,她這輩子都不能再踫鋼琴。
離開聿尊之後,她苟且偷生,另一個男人,卻肯接受她全部的不堪,並且願意當她的另外一只手。
卻不料,聿尊會再次以一副殘忍的姿態出現,粉碎她虛構的美好。他破壞她的婚禮,將她推至人前羞辱,「陌笙簫,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休想再嫁他人。」
這一次,他逼得她再度回到他身邊。
「笙簫,還是我們的身體最有默契,那麼久了,還能令我忘不掉……」
明日預告︰
47——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