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在忙忙碌碌中度過了。
秦節精神百倍地關注著開封的局勢,然而就像他跟穆維最擔心的那樣,官家果然被皇親國戚們說動,把盧元達從邊境調了回來。當然,美其名曰是需要封賞有功之臣,順便也讓他喘口氣。而實際上,就是給皇親勛貴們一點出頭的機會罷了!秦節明白,看來西邊還要鬧一陣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家鄉才能徹底地安寧……
當然此刻的秦節就算再操心也沒有用,他現在是江寧知府,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的事情還忙得一塌糊涂呢!更不要說還有兩個佷女的親事要操心。
秦節跟幾個佷女打交道的機會不多,畢竟佷女養在後宅,他也沒那麼多精力去操心這些事情。反正他把該盡的責任盡了就是了,該掏錢掏錢,該派人派人。雖然隱約知道佷女之間佷女跟女兒之間怕是有些小摩擦,他也並沒有往心里去。這種事情本就不是需要他操心的。男主外,女主內,這話不是白說的,若是家里雞毛蒜皮的事兒都要他去操心,那可真要累死了!
秦昭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雖然跟婉娘結結實實干了幾仗,卻從來沒跟父親告過狀,就是那次被他父親親眼看到的沖突,實在瞞不住才透露了一些。婉娘的婚期日漸接近,情緒一陣子暴躁一陣子又多愁善感,越發讓人捉模不透,秦昭更是不願意理她。這麼一來二去被秦節發現端倪,把她叫去訓了一頓︰「你二姐姐馬上就要出嫁了,你整天連話都不跟她說,算怎麼回事兒?」
秦昭狡辯︰「哪里不說話了?前天她來給父親請安,我不是還跟她打招呼了麼?」
秦節怒道︰「你打量我的眼楮是瞎的麼?你那招呼打的,連一眼都不肯多看,這也是個做妹妹的樣子?」
秦昭有些委屈︰「爹,爹,你也看到了,她何嘗不是看都懶得看我呢?好好的,三五不時便要踩我兩腳!我是欠她的麼?我住在自己家還要去討好別人麼?她想得美!」
秦節道︰「就因為你是住在自己家,才不能這個樣子!她可以對你使臉色,你不能對她使臉色……前者別人最多說她不懂事,後者呢?還不得說你對親戚不厚道!你看看哪個更難听。」
秦昭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聞言雖然不開心,但還是悶悶地答了聲︰「嗯。」
秦節看她的神色,終于忍不住問她︰「你到底跟你二姐姐是怎麼回事兒?我看你跟蓉娘挺好的啊!怎麼就跟婉娘處不到一起去呢?」
秦昭道︰「誰能跟她處到一起去,這陣子因為婚事,明里暗里把蓉娘擠兌成什麼了?」
秦昭隨便把婉娘的言行撿不那麼緊要的拿了說出來,又道︰「我過去不想說這些事兒給父親添堵,可您都問我,我沒道理再替她瞞著。她還比我大一歲呢!說的話辦的事兒哪有個姐姐的樣子?就會欺負人。」
秦節听完,皺了皺眉︰「我該早點問問你的!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他許到甄家去。這樣子的脾氣,合該找個規矩人家啊!」
秦昭奇道︰「這性子怎麼去規矩人家?她哪里受得了約束啊,還不得委屈死!」
秦節苦笑道︰「受點委屈,也就長記性了。可嫁到甄家……商人家本來就沒規矩,她又是這個性子,唉,這是我考慮不周了!」
秦昭搖搖頭︰「您便是事先知道了又如何?難道官媒送來的那些名單里就沒有規矩人家?有的是吧!可她看不上啊。您為她好,她只當您是害她……您遂了她的願她還不是一肚子牢騷?哪里敢給她做主?」秦昭說完了立刻後悔,竟然不小心把婉娘對父親有意見的事兒也抖落了出來,不禁心中惴惴不安。好在秦節並沒有細問,只是叮囑她日後對婉娘客氣些,她畢竟是姐姐,這件事兒便也揭過了。
轉眼又是新年,這一年的新年不比前一年熱鬧,貞娘出嫁了,婉娘蓉娘過了年也要嫁人了。許繼因為訂了親,年前跑回杭州跟父母報喜,要過了年才回來。而連瑜十一月的時候,趁著天氣冷,把任嬌娘的棺槨從土里起了出來,往家鄉送去,本來預計年前回來,誰知道臘月的時候連下大雪,封都給封了,連瑜自然也就回不來了。
許先生孫子不在身邊,身體又不是很好,早早地便回房休息去了,並沒有守歲。芳姐惦記連瑜,沒心情玩樂,又因為自己不過是個妾,兒子在的時候也就罷了,不在的時候實在沒膽量呆在大家聚會的地方,秦昭好說歹說,她還是吃了飯就回房休息去了。剩下的人里頭,婉娘跟蓉娘誰都不想理誰,秦大女乃女乃跟馮先生話不投機;秦昭年紀也大了一些,往年十分喜歡的放煙火這類的活動也沒了興致,只是陪著弟弟玩了一會兒。
連秦節跟穆維也因為朝中紛繁的事情憂慮,並沒有什麼心情。眾人勉強撐了半夜,秦大女乃女乃跟馮先生先後告辭,最後只剩下秦節穆維並秦昭秦明姐弟。秦明早困的睜不開眼了,秦昭把他送回房去,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秦昭看弟弟睡著,又跑了出來,正看到侍女們收拾了桌子擺了酒,秦節跟穆維兩人正喝酒聊天,她不禁一臉黑線︰半夜又開始吃啊!跑到一邊坐下,听父親跟穆叔叔談天說地,從邊境的問題一直說到了今年的雪災,又扯到鄰省最近鬧土匪的事兒。秦昭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听著,听著听著,眼楮就睜不開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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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出了正月,許繼跟連瑜先後回來。前者一臉苦逼,因為他爹媽提出讓他成親後帶蓉娘回家一趟︰老天啊,四月成親,要是回家的話來回一折騰就到六月了!八月份就又是秋闈了,六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這麼個折騰法,今年秋闈還有希望麼?可是不回又不行,畢竟是新婚,父母沒要求也就罷了,都提出來了還不回去,實在說不過去。許繼跟父母商量等考試結束再回,結果他爹罵他攀了高枝就不認爹了,各種胡攪蠻纏,只把許繼噎的吐血,只得答應婚後就回來。
當然具體細節不能跟別人說,只是跟秦節略略提提,又跟蓉娘說了這事兒︰「還得麻煩你大熱天的跟我走一趟,辛苦了……」蓉娘笑道︰「本就該去拜見二老的,這有什麼麻煩的?再說反正坐車,能辛苦到哪里去。」這話當然是扯淡,當日她跟著大伯母母女幾個千里迢迢坐車來投親,到了秦家的感覺是想著這輩子都不想再坐車了!更別提六月份趕路,那簡直是能把人烤死!早知道許繼的爹腦抽,誰知道能抽到這個地步︰讓他過來參加婚禮,不肯,因為怕耽誤了賺錢;一扭頭又非要兒子過來。要知道他過來的時候不過四月份,回去的時候也就是五月初,真熱不到哪里去。可許繼跟蓉娘婚禮之後再處理完各種事情,出發怎麼也要到五月了,回去再呆幾天,路程上正趕上三伏天……想想就覺得頭大如斗。不過事已至此,抱怨也沒有用,索性通情達理到底吧!
二月中旬的時候,連瑜總算回來了,他果然被大雪堵在池州了。後來雪化了,他索性又讓人在那兒收了一圈兒干貨,還帶了兩個木匠過來︰池州周圍群山環繞,盛產木匠,連瑜哪里肯在鄉下窩著,大部分時間都在池州城里晃蕩,正好踫到父親去世,正在轉賣作坊的兩兄弟,見他們手藝極好,只是不善言辭,手一揮,一個人一個月二兩銀子就給拐來了……
帶貨帶木匠也就罷了,連瑜還帶了個漂亮的姑娘回來。這姑娘姓殷,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父母雙亡,家產被叔叔吞了還不算,還把她帶到外地想要找地方賣了,這姑娘在叔叔跟中人談賣家的時候,從逆旅里跳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被路過的許繼給救下,問明了情況,二話不說叫人把她的叔叔扭到官府去。這種佔了兄長的家產還要賣了人家女兒事兒肯定犯法,但是民不舉官不究……真追究起來,當事人肯定討不了好,更何況連瑜是個有功名的,而這姑娘更是做出了跳樓的貞烈舉動。
殷二叔很快被衙差扭送原籍——也不算遠,就在廬州。因需要人證,這殷姑娘時一定要過去的。反正也不算遠,連瑜索性跟了去,結果目睹了一場鬧劇。因有湖州通判的公務信,又有身為解元的連瑜幫忙,案子審理的很順利殷二叔被判了打板子,全部財產歸還殷姑娘。殷姑娘總算回了自己家,連瑜松了口氣回家剛要走,結果就傳來消息,殷二嬸帶了一群親戚罵上門去,逼的殷姑娘當天晚上了吊。幸好因為她腿斷了,動作不靈便,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來,被丫鬟听到了動靜。人雖然沒死,但這麼一摔,腿傷更厲害了,關鍵是不吃也不喝,竟是不想活了。更可惡的是她二嬸還是不依不饒,繼續帶了人在門外罵,竟是不把她罵死不罷休了!
連瑜氣的要死,這種事兒咋辦?告官也沒用,官府管不著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說句難听的,殷姑娘現在吊死了,她的家產按照律法還是歸她二叔一家,她二嬸是個正經的潑婦,跟她講不清道理。更別說她們家是聚族而居,整個族上上下下幾百人,周圍兩條街的人都姓殷。這種聚族而居的人最壞不過,殷姑娘這樣的有點薄財的,就算他叔叔嬸嬸不去啃,族人也要想辦法撕下口皮肉來!現在出了這種事兒,族里人只恨殷姑娘把家丑爆了出去,丟了他們族的臉。各種幫腔,把好端端一個姑娘說的跟□□□□一般,硬說她跟連瑜有私情。那殷姑娘過去跟著父母在外做點小生意,父母遇到意外去世,這才扶靈還鄉,哪里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兒?她見都沒見過啊!躺在床上就起不來了。
連瑜也是個滿肚子壞水兒的,听說此事,被氣得夠嗆,想來想去,寫了名叫「薄命女偏遇狠鄉親,禽獸叔正配惡婆娘」的八卦段子,把殷家上上下下罵了個遍,然後讓人一口氣在廬州找了十幾個說書先生,講一段兒給十文錢,在瀘州城里連講了三天。殷二夫婦的名聲街頭街尾一直臭到了全城,全族也被埋汰的不成樣子。殷二叔已經定親的小女兒被退了親,嫁了人的大女兒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別說她家了,殷家的適齡青年男女這幾年恐怕都別想找到好人家了!
殷家人沒辦法,掏了錢請說書先生不要講了;結果一扭頭,連瑜又編成順口溜教給小乞丐,喊上一天就給吃一天飽飯……
這招太損了!殷家人沒幾天就徹底崩潰了。連瑜住在通判家里,誰也不敢去招惹,最後只得準備了禮物上門賠罪……
總而言之,反正是一番折騰之後,連瑜也不知道怎麼說服了殷姑娘,那姑娘居然變賣了家產,帶著幾個僕人,跟著他來了江寧。
听完前因後果的秦節頓時斯巴達了︰「你瘋了不成?良家女子也是能夠隨便帶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模模噠模模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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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一百章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