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滄桑 第三十五章 年年走西口

作者 ︰ 支海民

冬天,黃河封凍,背客渡河的漢子無事可干,便去趕腳。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趕腳的活路廣泛,涉及許多方面,從瓦溝鎮替人挑五斗谷子到鳳棲去糶,叫做趕腳,趕上毛驢替張魚兒到煤窯馱碳,也叫趕腳,替內蒙客人從內蒙趕幾百山羊到長安去出售,也叫趕腳。有時,幾十峰駱駝馱著鹽巴和皮貨,一路浩浩蕩蕩,沿著古秦直道,向長安進發,駝鈴叮當,場面蔚為壯觀。趕腳漢子每天只吃一頓飯,來到驛站歇腳,驛站掌櫃數著人頭做飯,用升子量米,每人每頓最少要吃一升糙米干飯。一盤通炕上睡十幾條漢子,常見漢子們睡到半夜打架,一不小心一個漢子就爬在旁邊漢子的尻子上,把家伙給旁邊的漢子硬硬地頂入。打完架後和好如初,漢子們一般不記仇。

漢子們沿路一般不嫖女人,擔心上當吃虧,況且官匪設卡,一路走來要操不少心。但是漢子們賭癮特重,有時一邊走一邊在路上猜拳頭寶。特別是下雨天耽擱在驛站,漢子們一吃飯沒事干,就圍在一起壓紅寶,有錢賭錢,無錢就用尻子門抵賬,那日子過得也叫瀟灑。到得長安,掌櫃的忙著銷貨,漢子們便拿著趕腳掙來的錢,歡歡實實來到青樓,摟著那些青樓女子把身上積攢的那一點陳貨出完。

擱往年,天一上凍,谷椽谷檁倆弟兄就來到鳳棲東城門外的騾馬大店攬活趕腳,他倆也認識幾個常年販運山貨的掌櫃,有時在店里等幾天便能攬到趕腳的活路,雖然辛苦但是也能掙下錢。可是今年情況有所不同,因為家里有棒槌。♀

棒槌被弟兄倆從黃河里救出來以後,抱著一顆感恩之心,把弟兄倆侍候得稱心如意,弟兄倆再也不為棒槌而爭執,棒槌睡在弟兄倆中間,誰想日就日,反正那個窟窿在身上長著,不用了反倒覺得可惜。白天,弟兄倆一起出門,晚上,又一起回家。棒槌把軟糜子面用開水湯熟,跟硬糜子面卷在一起,做成畫眉饃。把谷米發酵,封進罐子里,過幾天打開罐子,滿屋子溢滿濃濃的酒香。弟兄倆高高興興地吃畫眉饃,喝米酒,那日子過得舒暢。可是隨著冬天的到來,弟兄倆必須出遠門去攬活,不攬活就無法維持生活。棒槌給谷椽谷檁烙好上路的糜面餅子,囑咐弟兄倆好好在外邊干活,這個家她替他們守著,無論天塌地陷,棒槌都不會離開這個家!

弟兄倆對棒槌一百二十個放心,關鍵是不放心他們自己,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和和氣氣,實際上他們都在暗中互相防備,反正走就走唄,兩個人拴在一起,不擔心誰把棒槌帶上遠走高飛。

郭宇村替人趕腳的不只谷椽谷檁弟兄兩個,還有漏斗子的四個兒子,漏斗子本是一個貨郎,賣個針頭線腦什麼的,有時走村串巷幾天,連一頓飽飯也混不上。郭宇村那個叫做「狼食」的男人死了,給狼婆娘留下三個狼兒子,分別叫做大狼、二狼、三狼,三個狼兒子無人養活,狼婆娘便召漏斗子入贅,漏斗子跟狼婆娘又生一子,起名「豹子」。其實那三個狼兒子對這個繼父還挺孝順,一家六口在一起也過得和和氣氣。

那幾年豹子年紀還小,在家里幫爹娘種地,三個狼兒子出外攬活,一次偶然的機會,跟內蒙販運山貨的林掌櫃遇在一起。

林掌櫃看上了弟兄三個的憨實,問他們願不願意跟他常年趕腳?弟兄三個當然滿心願意,有時林掌櫃有事去不了長安,便托付弟兄三個趕著駱駝往長安送貨,弟兄三個兢兢業業,從不讓林掌櫃失望。過了幾年小豹子長大了,三個狼哥哥便帶上豹弟弟一同趕腳。家里只剩下老爹老娘,過年時弟兄四個一起回來,一家人熱熱活活過個團圓年。

這天,谷椽谷檁倆兄弟來到鳳棲東城門外的騾馬大店攬活,正好跟狼豹兄弟踫到一起。親不親,故鄉人。六個男人相互間拍著胸膛,親熱得了不得。狼兄弟也知道谷椽谷檁常出門趕腳,但是他們很少遇到一起,既然遇到了就要幫忙,正好林掌櫃也在店里歇腳,大狼便把倆兄弟介紹給林掌櫃。

林掌櫃拍拍兩人的肩膀,說︰「我這里趕腳的已經夠了,我可以把你倆介紹給一個蒙古族老弟,那人叫呼格爾,你們就叫他呼掌櫃」。

呼掌櫃長一臉大胡子,有幾十峰駱駝,還有幾十匹馬幫,生意比林掌櫃還大。呼掌櫃問弟兄倆︰「趕長腳還是趕短腳」?弟兄兩個不懂啥意思,大狼替他們解釋︰「趕長腳是常年四季得跟上干,趕短腳是只干一段時間」。弟兄倆問︰「多長時間準回一次家」?呼掌櫃問︰「家里有老婆」?弟兄倆面面相覷,不回答。呼掌櫃說︰「那好辦,你倆可以從內蒙把貨運到鳳棲,貨到鳳棲後自然有人接替,你倆可以回家。七天後準時到騾馬大店等我們,我們就從長安返回。不過,工錢減半」。弟兄倆問︰「從內蒙到長安趕一回腳得多長時間?付多少工錢」?呼掌櫃說︰「一回大約一個月,每人付兩塊銀元,路上我們管吃住。如果只到鳳棲,每人付一塊銀元」。弟兄倆答道︰「讓我們再想想」。

谷椽谷檁一合計,當然是趕長腳劃算,可是把那棒槌留在家里咋辦?出門時就說好最多一個月就回來,假如幾個月不回家,那棒槌會不會跟上別人跑掉?弟兄倆商議︰「干脆一個人趕長腳,一個人趕短腳,兩人輪換著回家,這樣一來互不吃虧」。

弟兄倆商量好了,就找呼掌櫃,呼掌櫃答應了兩人的條件,弟兄倆就跟著呼掌櫃的馬幫趕腳,一人吆三匹馬,馬身上馱著山貨,白天趕著馬上路,晚上歇到大店里輪流守夜給馬喂草料,越往北走,沙漠里凜冽的風裹著沙石,吹打在人的臉上,灌進脖子里,睜不開眼,只能手拽著馬尾巴,跟著馬隊走。看那太陽像一只蛋黃,高高地定在天上,散發不出一點熱量。弟兄倆原來最遠到過靖邊馱鹽,從來沒有到過內蒙,看常年趕腳的漢子都穿著皮大衣,谷椽谷檁冷得渾身發抖,有人看他們可憐,月兌下了貼身穿的皮坎肩。趕腳的人們不敢停歇,停下來就有可能凍僵,不時看見路邊躺著人或者動物的死尸,空氣里游蕩著野鬼們的孤魂。沙漠里沒有驛站,到了晚上把馬身上的馱子卸下來,在背風的沙包邊燃一堆篝火,燃燒著的牲畜糞和紅柳枝升起了藍色的火苗,漢子們把隨身帶的干糧和煮熟的牛羊肉取出來,架在火上烤得焦黃,吃完夜餐大家便裹著皮大衣席地而睡,弟兄倆沒有皮衣,只能跟那些常年趕腳的漢子挨在一起,谷檁睡到半夜發覺一個漢子爬在他的身上,緊接著尻子門便鑽心地疼,他喊叫著站起來,要跟那個漢子打斗,漢子善意地拍拍谷檁的肩膀︰「小伙子,你還年輕,常年四季在這條道上走的漢子,那一個尻子沒病?日不成女人就自個日自個,驢啃脖子工換工。一會兒你日我,行不」?谷檁看那些睡在一起的人都不老實,沙灘里蠕動著一群兩條腿的禽獸。

大約二十多天後谷椽谷檁從內蒙返回鳳棲,弟兄倆穿著呼掌櫃贈送的皮大衣,誰都不願回郭宇村,感覺中趕腳的漢子們雖然粗野,但是心底善良,路上帶的吃食不分你我,誰有啥困難大家幫忙,一個漢子路過家鄉時聞知死了娘,其余的漢子把掙的銀元捐出來,買了棺材,幫那漢子埋娘。谷椽得了傷寒,同行的漢子跟谷檁一起,把馬背上的貨物卸下來,分給幾個漢子背上,騰出馬讓谷椽騎。人性在這些趕腳的漢子們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許多人都沒有老婆,沒有家,說不定那一天倒在路邊,變成孤魂野鬼,所以,漢子們想得開,心大。

谷椽對谷檁說︰「兄弟,這一個月你先回去,在家歇幾天,下一月我回去。」谷檁說︰「哥,你先回,你路上得過風寒,回家讓棒槌侍候你幾天」。哥哥 不過弟弟,只得回家。走在郭宇村的山道上,回想起棒槌的種種好處,谷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回到家看門虛掩著,一邊進屋一邊喊道︰「棒槌,我回來了」!開了門一看簡直驚呆了,只見棒槌跟狗剩月兌得精光,正在炕上打滾,被子和衣服掉在地上。那狗剩一見谷椽回來,慌忙下了炕,顧不上穿衣,抱著衣服逃出了屋子。誰知那棒槌一點不慌不忙,一邊穿衣一邊說︰「我算計你們還有幾天才能回來,想不到回來的這麼快」。

谷椽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棒槌的臉上,那棒槌捂著臉哭道︰「你哥倆一走二十多天,想沒用想過我一個女人冰鍋冷炕?這屋里沒啥吃了,我不賣屄吃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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