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到山路口,狐狸抹掉額頭上的汗,昨日燒退了不少,但是卻大大影響了他的修為,才跑這一段路程,就已有些疲倦了。♀
狐狸無暇顧及,抬腿便走。
可卻撞上一道無形結界,怎樣也不能再前進一步。
「哎喲!這什麼啊!疼死老子了!」
狐狸捂著發紅額頭,煩躁的抱怨。「唉——」半空中忽然傳來一道有些倦怠的老者之聲︰「……我乃鳳棲山神。你是何人?為何擅自闖入,擾我清息?」
听見聲音的張狂口氣,狐狸頓時就黑線了。
——這地兒不是三界五個a風景區麼!別人都給上山,怎麼到他這里就不給上了!?
在心里吐槽了無數遍之後,狐狸忍下想撓死這個自稱山神的家伙的沖動,畢竟這鳳棲山是人家地盤,還是得客氣點說話。
「那個……」狐狸只好如實答道︰「我媳婦被人吊在熔岩口,我得上山救她,打擾到你個破老頭、不,您老,還望海涵,真是不好意思。」
山神頗為傲嬌的哼了一聲。
「可我不打算原諒你。」
我x!
小不忍則亂大謀,狐狸再次克制住想把這老不死的山神揪出來暴打一頓的念頭。
定定心神,只要他稍微軟一點,求得這山神放行,早些去救小喜,小喜便能少受烈火炙烤的痛苦。思及此,他頭一回低聲下氣的道︰「求您放我上山!」
「啊……你們妖族那麼能生,壽命又極長,死個媳婦也沒什麼大不了,再娶一個不就是了?」山神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況且妖狐都是傾城之色,你還怕找不到配偶?」?
狐狸眉頭緊鎖,心中的焦慮與擔憂顯而易見,「妖狐縱然多情,可我已向她承諾。此番回去後就風風光光將她娶過門,人類可以食言,妖族的承諾卻是無法違背的……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把她救出來,懇請神靈原諒,放我上山。」
「喲,還是只有情有義的妖狐。」山神的語氣中帶了一絲訝異,復而又變得嚴肅起來,「可說的這麼好听,哪知道你是真是假……我最討厭別人扯謊騙我了。」
口氣輕蔑。百般刁難。
縱然狐狸修為高深。也沒法硬逼這種與天地同生又喜怒無常。讓人捉模不透的山神。
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焦急,「絕無半虛言!」
「既然如此……那我便試你一試。」
無良山神話音剛落,擋在狐狸面前的結界瞬間崩塌,可方才崎嶇的山路卻變成一條參天入雲的山路。
右側是百丈石海。左側是萬尺深淵,足有九萬九千九百道石階,每一階都布滿尖銳碎石。
「赤腳從這走上去,就放你去救人。」山神冷冷的聲音從半空傳來,「怎麼樣?」
狐狸看著那些刀鋒般尖銳的碎石,心頭頓有萬匹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是赤果果的刁難啊!就算他肉身強悍,踩上去也得收了半條命!
見狐狸滿臉憤慨,山神十分得意,「嘿嘿。我就知道你這狐妖騙我。奉勸一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可片刻後,山神老人家就笑不出來了。
只見狐狸利索的將鞋襪一月兌,踏上第一道台階。
「……」
碎石子立刻扎進狐狸腳底,在階面上留下點點觸目驚心的血跡。
狐狸顯然是感覺到疼痛。別扭的朝空中大喊,「不就是走石階麼!沒什麼大不了!」
山神被駁了顏面,憤憤道,「那好!我在山頂等你,若能一階一階走上來,我便信你!」
語畢,山神的聲音淡出,不再傳來。
狐狸抬眸望了眼上方那看不到盡頭的石階,天將破曉,他還有三天兩夜的時間,必須得加快腳步。
只是這每一步都極其艱難,方才被破元打中的腿彎並沒有完全愈合,加上正在生病,所以狐狸踏上一階,腿腳便會不自覺的戰栗一下。
狐狸無法退縮,小喜還等著他。山中的熔岩不比普通火焰,隔著百米也能灼傷普通人,就算她是妖物之身,吊在那一夜過去,也必定受盡熱浪折磨。
狐狸更無法想象,昨日還笑的陽光明媚的小喜,他最最舍不得,最最在乎的小喜,被熔岩漫過頭頂,化成飛灰,從此消失!
小喜。
等著我,等著我!
他胸口一陣緊縮,不顧腳下碎石帶來的錐心之疼,咬咬牙連跨數階,一個趔趄,差點掉下深淵,換來更加劇烈的痛意。
鳳棲山下,萬道石階。
狐狸腦海里只憑借那份信念,從黑夜走到白天,再從白天走到黑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直至終于抵達山頂,狐狸滿眼疲倦,臉色發白,腳底骨肉模糊,身上也因為摔倒破了數處,艱難的支撐著站立。
半空忽然傳來一道威嚴之聲︰
「本神等了三天,你終于到了。」
狐狸已經沒力氣吐槽這山神了,虛弱的道,「快……快放老子去救她。」
半空卻沒有立刻響起回應,一塊鍥了密密麻麻透骨釘的石板,被丟在狐狸腳邊。
什麼破玩意?
無良山神打了個哈欠,再度開口︰「你若能跪下,本神就放你去救……」
三日之期已到,狐狸沒工夫和這老不死磨嘰了,山神話音未落,他便驀然的跪在透骨釘上,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猶豫。
那透骨釘針針透骨,原是人間最殘忍的刑具,就那麼扎入皮肉,刻進狐狸的膝骨。
血從石板中流出,融進土里,狐狸卻沒喊一聲疼。
就算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的山神,也從未見過狐狸這般性格之人,終于放下心頭的輕視,發出一聲感慨的嘆息。
「好吧,看來小小妖狐果真是有情人,我就放你走吧。」
山神語畢,萬道台階猶如鏡花水月般崩塌,石海深淵也漸次褪去,所有幻象在一瞬間似未出現過般,變成堅實土地,還原鳳棲山的本來面貌。
狐狸顫顫巍巍的想要試圖站起。
熔岩口就在前方,他忍疼,連忙拖著赤腳蹣跚走去,來到熔岩上方。
霎時間,一股滔天熱浪鋪面而來。
山谷下是不斷躁動的岩漿,三日未見的小喜果然被關在籠中,沸騰的岩漿已漫過半只鐵籠,她抓著頂上籠桿,就像垂死的金絲雀般滿臉淚珠,恐懼不已。
「阿九!」小喜帶著哭腔大喊,「……我好害怕!」
狐狸見狀,心急如焚,忙不迭走下熔岩口,靠近籠門,想去解開吊著小喜的繩索,可終究是晚了一步。
「啊!!!」
呼——
鋪天蓋地的岩漿突然上漲,帶著森然的死亡氣息,瞬間漫過嬌小少女。
她只來得及尖叫一聲,便消失在滾燙的火焰里。
狐狸遭受猶如晴天霹靂,嗔目欲裂的嘶喊了一聲。
——「不要!!!!!!!!」
狐狸的所有氣力被突然撤走,心頭像刀割一般疼痛,再也無法站穩,滿臉悲傷的癱倒在地。
她再也不會出現。
他再見不到那副可愛模樣。
她死了。連同帶離了他的喜怒和心神。
「噗!」
白衣之上布滿交錯傷痕,道道觸目驚心,狐狸冷不丁噴出一口殷紅,昏死過去。
熔岩早已停止上漲,完成了它的循環演化,變得不再沸騰,平靜如昔,偶爾騷動,仿佛剛才所發生的,都是不真實的幻覺。
一道灰影走到熔岩口上。
那日被迫喝下忘情水,他將液體藏在舌下,等破元走後就吐了出來。
這是為了小喜第幾次違背主人的意思了?
一邊是難以放下的情感,一邊是必須遵守的命令。神獸與主人心神相通,破元一死,他就成了無主之獸,不必再遵守命令。
貔貅望著底下火紅岩漿,片刻前的鐵籠不復存在,他睫羽翕動,流下平生第一滴眼淚,喃喃道︰
「我生來就與天地同壽,命運卻是注定要成為他人附屬。九百年前,破元曾救下尚為幼獸的我。滴水之恩需涌泉相報,我便認他為主。」
他也不知是說給誰听,徑自從袖中拿出只剔透的杯子。
那正是上回奪得第一的仙器碧水,能澆滅世間任何火焰——只要付出等同代價。
貔貅默念起口訣,碧水綻放出瑩瑩光暈,顫顫巍巍的飛至半空中。
「他並未帶給我任何情緒,只有無窮無盡的利用和毒打,是你教我笑,教我流淚,如今恩情已償。」
「我也要為自己,選一次主人。」
神獸認主,幻化真身。
「嗚——」
獸態的貔貅一聲長鳴,瞬間被光華包裹,開始越變越小,直至化成與石子一般,他驟然飛起,鑽入懸在空中的碧水杯口。
片刻,仙器碧水劇烈震動,迸出奪目的光彩,將整座鳳棲山都包裹進去,照亮每一處昏暗的角落。?
鋪天蓋地的水柱從那小小杯中倒出,朝著熔岩口傾瀉而下,與炙熱岩漿融在一起,霎時間壓過奔騰叫囂的火焰,溢出漫天蒸汽。
水柱持續了半晌後,碧水杯像是耗盡氣力般,原本奪目的光華散去,變成普通凡物,生出一道裂縫,在剎那間分崩離析。?
在鳳棲山中燃燒數萬年不衰的異火,終于呈現疲態,變為如池塘深淺的岩漿,再也泛不起波瀾。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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