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讓你獨困空城 第十四章

作者 ︰ 路莫遙

第二天早上,空山新雨後,天氣還是一樣的鬼熱。♀

我應該是被熱醒的,但看了看時間,居然已經比預定的鬧鈴還晚了將近十五分鐘。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靜靜地想,昨晚那麼雷鳴電閃的,加之又有令人面紅耳赤心如擂鼓的親密接觸,本來還以為我會一夜輾轉興奮難眠,結果沒想到這一整晚竟然睡得跟死豬一樣,甚至連鬧鐘都沒有吵醒我,看來我在把內心修煉成銅牆鐵壁的道路上又更進了一步。

換好衣服出了客房,我往隔壁那間主臥瞄了瞄,門是關著的,估計顧林昔還沒起來。我又跑到樓下匆忙洗漱,洗漱完後不忘盡職盡責地去倒狗糧,可沒想到一跑出去發現黑茶居然已經吃上了,飯盆都差不多見了底。它見我過來,抬起頭甩了甩尾巴,又低下頭去接著吃了。我站在它面前感到很迷惘,舉目四望想看看到底是哪個田螺姑娘搶了我的活計,就看見陳嫂在不遠的花圃處舉著水管澆花。

我三步五步跑到她身後說︰「陳嫂,今早是你喂的狗?」

陳嫂被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拍著胸口後怕道︰「哎呀,你嚇死我了,你怎麼一大早就過來了?」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哦,昨晚下大雨你沒能回去吧?難怪先生的車一直停那沒走,原來是在等你!」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頓時傻眼,祁肖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向我點頭示意,我連忙跑回屋里拿了東西就往門外跑。

我跑到祁肖面前停下,他說︰「葉小姐……」

我火急火燎地打斷他︰「哦,祁助理,你今天又要去我們公司是吧?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可以搭你的順風車,讓你久等了,我們現在就走吧。」說著我便雷厲風行地拉開了後座的車門,祁肖在我身後著急地「哎」了一聲。

如果不是他哎的這麼一聲讓我滯了一下,我大概已經一坐到後座那個人的懷里去了。

顧林昔坐在車里,手里拿了張報紙,車門被打開,他淡淡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愣在原地,祁肖走到對面的地方拉開車門,「葉小姐,您請這邊上車。」

我又呆了兩秒,顧林昔已經重新把頭埋進報紙里,我對著祁肖「噢」了一聲,隨手關上車門走到對面,說了聲「謝謝」就鑽進車里。

車開了五分鐘,一車四個人都沒有說話。司機和祁肖就像兩個道具,坐在前面一聲不吭,甚至連動都不動。而自我上車之後,顧林昔一直很安靜地看他的報紙,我也不敢打擾他,就覺得他挺神奇的,這樣一邊開車一邊看報紙居然也不會頭暈。正這麼想著,就看見他把報紙合了起來,慢慢地折成幾折,塞在前方座椅的後面,然後身子往後靠了靠,看著就要閉上眼楮養神。

我忙在他把眼簾封起來之前跟他搭話︰「早啊。」

顧林昔偏過頭來瞟了我一眼,眉目溫順,眼角處的痣漂亮得像朵花。我看他好像心情還不錯,就又笑著說︰「你今天怎麼那麼早啊,陳嫂跟我說平時你都是快要中午了才起來的。」

他閉了閉眼楮,有幾分慵懶地把頭轉回去看前面︰「自然是有事。」

我擔憂地說︰「啊,可是你的腿已經沒事了嗎?昨天晚上我們撞得那麼激烈,應該還是挺嚴重的啊。」

祁肖在前面突然咳嗽了一聲,顧林昔把臉一沉,壓著眉看了我一眼,低低地道︰「胡說什麼?又不學好!」

我猜測他可能是業余去學過川劇,不然也不能變臉變得跟刮陣風似的那麼快,于是疑惑地小聲嘟噥了句「什麼時候胡說了啊我這不是關心你麼……」,他卻又變回那幅不聲不響的死樣子,甚至干脆闔上眼楮不搭理我了。無聊地坐了好一陣,我看他好像是睡著了,就在車里左看看右看看,又在他剛才塞報紙的地方翻了翻,除了報紙好像還有一本雜志,我輕手輕腳地想把雜志抽出來看一看,卻不想帶出了一張卡片一樣的東西,輕飄飄地落在了顧林昔的腿上。我連忙用兩根手指輕輕拈起來,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在他沒醒。

我把那張卡片打開瞅了瞅,是一張給顧林昔的邀請卡,一個玉石珠寶店邀請他參加明天的開業展。封面的標題取得很文雅,叫鸞鳳和鳴,看來是個以婚嫁為主題的展覽。我感覺顧林昔就跟明星還是模特似的,時常有一些商業活動邀請他去走台,但不知道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就被他隨手塞在這里。我拿起卡片認真地端詳了一下,這張卡片印刷得很精致,里面還印了幾款昂貴的寶貝作為噱頭,什麼碧璽戒指,海藍寶石項鏈,琥珀擺件之類的。我覺得能把一個石頭還是樹脂的玩意雕成那樣實在是很厲害,就不禁多看了幾眼。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停下,祁肖在前面開了車門下來,我抬起頭,顧林昔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楮,正側過頭來盯著我,又看了看我手上的東西,我訕訕地笑了笑,急忙把卡片雙手奉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動你東西的,是剛才不小心掉出來的,我只是幫你撿起來而已。」

他把卡片從我手中抽回去,掃了兩眼,又半垂著眼楮睨我︰「還不下車,在等罰單?」

我連忙道︰「噢,好好好。」轉身從已經被祁肖打開了的車門下去,他對我說︰「葉小姐慢走。

我說︰「好,謝謝,你也慢走啊。」

他朝我點了點頭,坐回車里車就開走了,我站在原地揮手,揮著揮著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就懷著這樣的心情茫然地度過了一天。

一直到傍晚下班的時候,我才終于反應過來。我本以為今早顧林昔讓車在門口等我,純粹是他要來我們公司談個什麼事情,一時善心大發讓我搭個便車,但看來又不是這樣,好像他是特意送我過來的,而且听陳嫂的意思,他已經在那兒等了有一會兒,這個一會兒起碼足夠讓他把一份十來頁的報紙翻完,而且他看起來也沒有不耐煩。

想到這里我感到很欣喜,想到那個愛情是個圓的比喻,我覺得他似乎已經開始朝我踢正步了,或者起碼也是行進前的原地踏步。我又想到一句話叫愛要趁熱打鐵,于是立馬就掏出手機想給顧林昔撥個電話,傾訴一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結果把手點在數字屏幕上時才悲劇地發現,我接近他已有半個月的時間,連肌膚之親都快有了,卻竟然沒有他的電話號碼……

我頓時又陷入了深深的失落和挫敗中,在這樣悲喜交加的心情下,我像個失魂落魄的野鬼一樣飄回了顧家。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把我嚇得差點真的沒了魂。

我回過頭看著向我走來的那個人,心里立馬暗叫一聲不好,人生何處不相逢,我真想跟他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努力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咦,怎麼是你啊?哎呀,真巧啊!」

陸恆撇著嘴一臉懷疑地看著我︰「巧什麼巧?我是從公司一路跟著你過來的,跟了你那麼久你都沒發現,你出什麼神呢?」

我故作無辜地道︰「你跟蹤我?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他振振有詞地說︰「我擔心你啊,你每天一下班就跑得跟腳底下踩了風火輪似的,打你電話也不接,誰知道你干什麼去了,我怕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抬頭看了看我身後的院子房子,皺眉道︰「這是哪兒?琰琰,你到這種富人區來干什麼?」

我飛速地在腦海中權衡了一下,覺得如果告訴他說我是特意來這邊散步的他肯定不會相信,告訴他說我是來這邊探親的就更是扯淡,以陸恆的脾氣,大概會闖進屋里求證一下這里面的人到底是我的什麼親戚。所以我覺得,還是告訴他一部分事實較為保險,畢竟這世界上最難分辨的不是純粹的真,也不是純粹的假,而是半真半假。

于是我告訴他道︰「哦,你也說這邊是富人區,那這院子里住的當然是個有錢人了,我在給他們家當保姆。」

陸恆立馬大吃一驚道︰「什麼,保姆?!」愣了一愣,「為什麼,你缺錢嗎?你缺錢怎麼不跟我說啊,你給別人當保姆還不如給我當呢,他們給你多少錢,別說雙倍,我付你三倍!」

我坦誠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保姆,是專門照顧狗的,狗保姆。」

他臉上的表情又頓時像被雷劈了一樣,嘴角抽搐了一下,久久不能言語,我安撫他道︰「我也不是缺錢,我這是義務勞動。對了,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其實是愛心寵物之家的志願者,像那種被人遺棄的城市流浪狗啊,還有像這家這種主人忙不過來所以無人陪伴的留守寵物啊之類的,都是我的服務對象。」

他反應了好一會︰「愛心寵物之家?」

我眨著眼楮清純地道︰「對啊,就是愛心寵物之家,人稱我愛心小天使。」說著控制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又從包里掏出一張寵物醫院的會員卡,「你看,這是我的工作證。」

他把我的會員卡接過去看了好一陣子,目光還是充滿了狐疑︰「不就是個寵物醫院麼,這種盈利機構什麼時候變成社會福利站了?」

我覺得陸恆真的還是個很純潔的九零後,殊不知,慈善機構才是世界上最大的暴利機構,我不以為然地教育他道︰「都這樣啊,但凡暴利行業,都要做點慈善事業去掩飾他們資本家的丑惡面貌嘛。」

可他卻仍是狐疑地盯著我身後的院子,一臉滿滿的求知欲,看起來很有進去一探究竟的沖動。我又遲疑片刻,只好冒險走了最後一步棋,我說︰「要不這樣吧,你等我進去喂個狗,然後我陪你到我經常去當義工的那家寵物醫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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