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董卿青說出那句話後,淳于慎凝頓住了,董卿青渾身輕顫的貼在他身上,雙眼睜著,卻如花一般嬌美嬌羞,十年了,他再次看見她如此羞澀而純潔的樣子……真的很久了,久到他都要忘了,初見時的她,不過是天真爛漫的女孩,從茂盛的花叢中跑來,一頭撲進他的懷里,脆生生的笑著,摟著自己的脖子嬌滴滴的喚,「哥哥……」
像是執念很久很久的東西,忽而明白了根源所在,他惦念不舍的不過是她的那份天真爛漫,他想要佔有的那份美好,卻不知在何時悄然的變了味道,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或許是董卿青說喜歡上荊滸,不能嫁給他的時候,又或許是荊滸將她引見給憬瑄王之後,更或許是他……現在有了別的更想佔有不放的東西,潛移默化的佔據了所有的位置。
天際最後一抹霞光消失在盡頭,整個房間暗了下來。
近在咫尺,楊青禾清晰的能聞到他身上的龍涎香,若隱若現,比起滿室清幽燻香,是那麼的霸道而溫柔,就如他此刻凝望董卿青的眼神。
「青兒,」含笑而喚,溫柔、濃膩,淳于慎從久遠的回憶中清醒過來,擁著她轉身,「先吃點東西,你身子不好,別餓著……」
董卿青全身一僵,拽住他的手,揚臉,「我身子早好了,慎哥哥……你嫌棄我?」
下一瞬如受傷般踉蹌而退,脆弱柔憐,小臉煞白,柳葉眉微檸,「你也嫌棄……你們都一樣,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一個轉身就將我送給別人的男人,一個將我鎖在暗無天日的冷宮……你們,怎麼能這麼殘忍……」
淳于慎微楞,落空的手無聲的收回,看著她受傷的模樣,心生不忍,以她為棋,雖然是荊滸的美人謀,可是,他也是知情者,「青兒,沒有人嫌棄你,是你自己選擇了荊滸,是你自己甘願嫁人的,所有的一切都沒人強求你……」
若不是她拒絕了嫁給他,選擇了荊滸,若不是他們兩相擁而立于他眼前,雲淡風輕的說著親昵的情話,他也不會那麼受傷,還強作笑容的說,娶她只是打趣的話,眼睜睜的看著她毫無愧疚之感的抱著荊滸歡呼……太久沒有想起的事情,原來那麼清晰的記得。
「是啊,沒人強求,呵呵……」董卿青喃喃而笑,自言自語般,笑出淚來,「那時候,他屈居人下,隱忍不發,你高高在上,卻處處受人掣肘,你們為時局而困,一個為了天下人都覬覦的皇位,一個為了血海家仇……當著我的面,毫無顧忌的談論範蠡的美人計。」
「萬事俱備,就欠美人……憬瑄王受盡順淅帝的寵愛,身邊美人如雲,尋常姿色的女子他看都不會看一眼,我總在想你們怎麼也不會舍了我。慎哥哥,你怎麼舍得。」
董卿青強自逼回了眼淚,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管當時多疼多恨多絕望,她都只能笑,而今她需要的不僅是眼前男人的愛,也需要他愧疚,她又焉能一哭再哭,凡事過了反而令人厭煩。
淳于慎輕嘆一聲,邁步走近,安撫道,「你該問問荊滸怎麼舍得,朕從未得,何談舍。好了,朕還有朝事未處理完,今天就不陪你吃飯了。」
董卿青立馬色變,拉著他的袖子不放,「再陪陪我,慎哥哥?」
淳于慎眉頭一皺,也幾乎是立刻,他眼前一花,幾欲站立不穩,踉蹌的往前撲,被董卿青扶住,兩人身形都是一晃。
「青兒,你,干了什麼?」
回應他的是董卿青若春風般的笑顏,眼里盈然溢滿了笑影,眼角還有殘存的淚跡,抬手輕撫他的臉,「青兒就是想知道,慎哥哥為什麼這十年都不踫我,卻又拘著我。♀」
說著帶著他往床而去,夜色籠罩整個大地,似乎這地方沒了陽光之後,迅速陰冷起來,楊青禾顫栗不止,雙臂環住自己,還覺得冷,拉起單薄的被子裹上,細嗅了一下味道,才發現自己身上是干淨的,被子也是,想來董卿青愛美也愛干淨,想到此,還是忍不住抬眼去看他們。
一想到淳于慎被女人下藥弄上床……她忽然想笑,還沒笑出來又僵住,腦中閃過當初自己算計荊滸的一幕,再無看戲的心思。
從淳于慎出現,她就冷眼旁觀,也是到了這一刻,親眼看著淳于慎被推倒在床,才無聲的抿唇咬牙。
「青兒,別鬧了,趁朕還不想生氣,你……」
話未完就頓住,董卿青寬衣解帶,身已半luo,俯身看他,柔若無骨的手在他胸口來回的滑動,再慢慢的探入,「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滸哥哥舍得將我送人麼?我現在就告訴你……」
噙著笑靠近他的臉,輕柔的移到他耳邊,「還記得那天我在望窈樓跳舞麼……」
兩人身體相貼,床上的紗帳時而飛揚,加之屋里漸暗,如此掩映下的一幕分外……刺眼,楊青禾垂眸,室內再無別的聲音響起,除了男人粗重的喘息,還有女人的嬌吟……
「嘔……」
五髒六腑都揪在一塊似的,洶涌而來的惡心感,縱使她飛快的捂住了嘴,也沒壓下一**的干嘔,驟然,楊青禾驚悚了,這個感覺與之前落下的腸胃潰傷痛疼作嘔一點不同,她顫抖不已,抬起抖索的右手搭上左手的脈,因為抖的厲害,半天都探不準……
「嘔……」
得出的答案讓她再也壓不住滔天波瀾,直嘔的頭暈眼花,軟到在床,陷入暈厥。都說體弱者受了不刺激,楊青禾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刺激暈倒的一日。
長明燈幽幽輕晃,懸空的鏈鎖輕輕轉動,那琉璃油缸外罩著一面稜鏡,里面折射的光影映在天板上,如水面波漾,一幕幕卻是回放著剛才楊青禾所見……
「青兒,別鬧了,趁朕還不想生氣,你……」
話一說完,他就甩開她的手,自床上坐起,半趴在他身上,衣衫已解的董卿青跌至床側,她笑嘻嘻的重新隴上他的肩頭,「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滸哥哥舍得將我送人麼?我現在就告訴你……」
自後覆上他的背,半luo的身子毫無防備的貼上他背脊,淳于慎緊皺的眉倏爾舒展,嘴角微微勾起,莫名難測。
董卿青雙手依舊在他身上游走,「還記得那天我在望窈樓跳舞麼,我是為你而舞,卻不知二樓雅座里還有荊滸,還有憬瑄王。你可知你那晚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麼?」
那麼久遠的事情,淳于慎一時也沒有想起,董卿青捏了他腰月復一把,嬌嗔,「慎哥哥真是心冷,青兒都這樣了,你卻半點反應沒有……」
然而偏就這個動作,淳于慎呼吸終于亂了。他抬手狠狠的捏住她置于他腰間的手,力道之大捏的董卿青吃痛嬌吟︰「慎哥哥,你輕點……」
「說,她呢?」
董卿青驚愕,又因手疼,整個臉都皺到一起了,「她?誰?」
淳于慎捏著她的手又緩緩松開,眼神鎖在她的臉上,探究了一番,復起身道,「沒有誰,朕口誤。」
若是他真的口誤,就不會胸口跌宕起伏到坐不住,再無听她說那些陳年往事的心思。
「青兒,沒有下次,這種下三濫的藥再敢用在朕身上,朕會給你找個身強體壯的侍者。」
一句話誅心噬魂,董卿青心怵身冷,這個男人就這樣的愛她?
抬步而出,路過那折疊雕刻精致的屏風時,淳于慎忽而心口一跳,詫異的抬眼看了一眼,他似乎听見了誰在嘔吐?
身後的董卿青見他身影停頓在屏風前,半軟的身子頓時僵硬起來,掩唇輕咳,「慎哥哥,對不起,我是一個人呆著太無聊了,才會同你開玩笑的,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氣……」
淳于慎轉頭,背手,掃視了一圈,這座磬頌殿始建于前朝,至今已有四百年歷史,傳聞創建者是天下最有名的樂師,擅于編磬,史載他六藝精絕,身懷異術……
臨走淳于慎總覺得渾身不舒服,這座殿卻陰寒詭譎,他是天子至尊,天命主貴,真龍護體,尋常妖異詭術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所以他的身體比他眼楮更敏銳的察覺到了,這磬頌殿里有與他相沖的東西存在。
「皇上,你還沒用晚膳,要回乾擎宮麼?」
黃貴忠外殿門口候著,見淳于慎出來,時間雖然有點久,但是他卻察覺到了皇上是一次比一次早出來了。
「擺駕慈安宮。」
淳于慎面色沉冷,隨侍立馬嚴陣以待,提高警覺,不敢有絲毫差錯。而上了御攆,淳于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每個人,都有屬于他獨特的溫度,手心的溫度……他的手心總是溫熱如火,有的人手心總是偏涼……
三日前,未央宮。
「今夜未央宮掌燈。」傳旨的敬事房的太監打了個千,沖坐著喝茶的楊修儀笑,「娘娘,你這身子總算好了,皇上可是問了奴才好幾次,這未央宮的綠頭牌怎麼還沒掛上呢。」
楊青嫣聞言而笑,沒有說話,那太監立馬會意的打了打自己的嘴,「奴才這嘴,該打……」
瓊花樓被燒時,楊修儀被發現在瓊花樓,若不是宮里奴才救的及時,許是難逃一劫,受了驚又被濃煙嗆傷了嗓子,昏迷了兩日,楊修儀養了半個月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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