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妃傳 124 一心(中)

作者 ︰ 十一公子

「我父親是二十七年前溯溪廢太子也就是當今溯溪王的親弟弟,兄弟閻牆自相殘殺為皇位,成王敗寇,太子府上下幾百人全數喪命,只有我娘,太子府的寵妾,那時已經要臨盆,在逃亡的路上難產……」

為了保住他的性命,犧牲了不知多少人才得以將他送入南陵度難,舒家的老太君是荊滸的外婆,才會冒險收留,那時候舒家當家的也是他親舅舅,為了掩人耳目,才對外稱之為舒家嫡孫。

卻不想也就護了他七年,一場滅門之災,荊滸再遭厄難。

從舒家七歲的小公子舒凡白,到十一歲回到溯溪皇室,這四年期間……他所遭受的卻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而頂著夏侯栩的名頭,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溯溪王不得民心,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巴不得他死……

「這個世道,沒有人追究你怎麼爬上去的,只會看你站在什麼位置。青禾,這次我回來,是拿回本就該屬于我的東西。」

「北戎狼子野心欲圖侵襲溯溪,我不得不出手……夏侯棧受了蠱惑與北戎合盟想要一同吞並南陵,才有今日的局面。」

荊滸所謂的出手就是,將戰火引到南陵,逼的淳于慎出手,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黃雀在後。光是逼淳于慎出手是遠遠不夠的,還要解決後顧之憂,淳于慎野心可也不小……都說無毒不丈夫,無謀不成功,必要時的狠絕也是在所難免的。

「一萬人命就……在你們翻手間沒了?」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卻難,楊青禾雖然不是南陵國長大的,然而她也算半個南陵國人了吧。

荊滸沉默了,听完他說的這麼長的一番話,他對自己身世毫無顧忌的全盤托出,他對所作謀劃的悉數告知,她問的卻是這個問題?

「你知道北戎人是何等的野蠻殘忍麼?若是他們打開了甘回城的門,溯溪慘死的無辜百姓會有多少?那些孱弱婦孺……」

「那你就引他們去打開南陵遙城的門?利用南陵富足的引誘,避開一時的禍亂,能避得了一世?」

「你竟然護著南陵,你是心疼他坐不穩江山,還是真的關心無辜的將士喪命?這世上無辜喪命的人何其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能護的也是有限的……」

楊青禾忽而就甩開他的手往一旁退,眼帶受傷之色,偏越氣越安靜,荊滸說完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沖動了,她怎麼可能護著淳于慎,她怎麼能。

「青禾,南陵遙城的門是溯溪甘回城沒得比的,半個月前的往回谷一戰,南陵損失慘重,北戎也好不到哪里去,戰爭本就是流血的。」荊滸邊說邊嘆,北戎人再凶狠,也不如餓瘋了不要命的,而且淳于慎遣派飛騎隊給往回谷送了一批火油,就在北戎挖開的谷口前倒著,等他們都沖進來後,一把火燒的……生生的逼的北戎大軍逃竄而出,他們若進來,整個往回谷就成了火海,同歸于盡這招,太狠了。

等另一頭的通道挖開了,伍檜領著兵馬殺進來救援,將已經入谷的北戎人馬絞殺的一干二淨,若非原本的五萬人馬餓死近乎兩千人,大多體弱無力,這一戰,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只不過第二日雪下的太大,火守這招不能再用,淳于慎便將人都調回遙城。

「我們不要說這些了,你安心的跟著我,以後我若為帝,你便是唯一的皇後,好不好?」荊滸起身朝她靠近,抬手撫了撫她耳旁落發,「我若是不成功,也能給你留一個安全的後路,無論如何,護你安穩一世。」

楊青禾怒氣漸而散了,也為自己剛才質問的話而後悔,站在他的位置,他的所作所為都無可厚非,而自己又憑什麼質問?

「我去做飯……」

楊青禾勉強沖他扯了下嘴角,轉身而出,荊滸伸出手的半道收回,她這個回避的問題的態度其實已經算是拒絕了。苦笑的回身跟出去,或許是也有些急切了。

南陵遙城。

寅時天才泛出淺淡的青白色,像是在天幕上覆了一層紗,又潑上了一桶水,濕濕的朦朧感籠罩在頭頂,陰寒中透出沉悶。寒氣在混著血腥味風中繚繞,肅殺的戰場上煙塵彌漫,無數尸體橫臥著,從城樓望下去,只能看到一小塊一小塊的混著血紅的黑色,如同惱人的斑塊,恨不能用大水狠狠地去沖刷,好滌淨這附著在塵世上的污濁。

遙城從一夜的激戰中疲憊的醒來,伍檜遵從皇帝旨意,帶著所有士兵準時走下城樓。北戎軍仍然前赴後繼的攻城。他們此次是傾巢而出,人多勢眾,自然有這個資本。

然而遙城是南陵國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哪里是那麼容易攻破的。

換了新的一批人上來,投石機也立刻重新投石,倒油機並著火把傾下,又是一陣陣哀嚎破空而來。

久攻不下,北戎人也陷入了疲憊,在最後一次全力攻城,反而遭到越沉重的打擊時,終于鳴金收兵。

淳于慎給伍檜下的命令就是,越強越狠打,弱攻則弱抗,保存實力,幾日下來,徹底了挫敗了他們叫囂的志氣。

雖然外面傳揚著瑀宣帝病倒的消息,然而遙城全城上下都因為瑀宣帝親自坐鎮,御駕蒞臨而振奮異常。

尤其是遙城的守軍將領,早已為淳于慎的用兵之道,精準的謀劃而臣服,對北戎這突如其來的入侵攻打一點無懼。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們士氣足,全城百姓積極協助,從其他臨近的城池調來的勇將,高價招募的江湖俠客,還有一日一兩銀子補貼的全城守軍士兵,他們當了大半輩子的兵,頭一回受到如此重待,更是拼了命也要守住……

而淳于慎多次撐著傷痛的身子于城頭指揮,更是安了所有人的心。

「咳咳,陳方的羽箭隊什麼時候到?」

「回皇上,最遲後日就到了。」

「再去催,務必明晚到達,咳咳,」依舊是掛著隔開幕簾,眾位將領到底是看不見,只不過這時而听見的壓抑的輕咳,皇上這病不似簡單的風寒啊,淳于慎一手掩著唇,一手在案桌上批閱,「伍檜,這幾日再添一支隊伍守在城中各個水域,發放糧食的粥棚也要加強人手……」

「報!皇上,糧草救援來了……」

淳于慎聞言微微松了些氣,來的比他預料的還早點,外面的人更是炸開鍋一樣興奮。一番布局下去,面面俱到,事無巨細,所有人都興奮的各自領了命令出去,柳煜之從外推門進來,手里端的藥,味道濃的讓人聞之欲吐。

小木子也進來伺候,淳于慎撐不住躺回軟榻上,堆了半人高的折子,才批了沒一半,小木子哀嘆不已,皇上這白天上城樓觀戰,隨時發出一道道深思熟慮的命令,晚上還有批閱送來的折子……

整個瘦了一圈,下顎凸出,面上也沒紅潤血色,隔三差五的還要吐血,小木子是越伺候越心驚,好端端怎麼會這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皇上的左手……好像不能用?

「皇上,京城來的密報。」

柳煜之先將藥遞給淳于慎,然後才掏出封了蠟的密件。淳于慎蹙著眉一口喝完,並不急著漱口,滿口苦澀滋味壓下了胸口的絞痛,反而好受些,抬眼示意柳煜之拆開,移目掃過去︰我兒親啟,速速回京,瀝血毒並非無藥可解,若入肺腑過久,必將傷及根本。速速回京,西邊戰事可擇一西征大將軍,無需躬親。

連用了兩個速速回京,加上上次的懿旨,她已經催了他三五次了。淳于慎咄著熱水漱口,既然不是無藥可救,那就不急,「煜之,瀝血毒可解,你無需每日廢寢忘食的研究解方了。」

「真的?!」柳煜之驚喜出聲,比起淳于慎,他的臉色好不到哪里去,「那解藥呢,或者解方?太後沒有說麼?」

淳于慎蹙眉,低頭再看了幾遍密報,既然有解,何不直接送解藥來?就在兩人都沉凝不解時,小木子出去了又進來,捧著一個小蠟丸子,淳于慎見之比剛才接到糧草救援來的消息還要情緒顯露,親自拿在手里,用力一捏,碎開的蠟丸里的紙條露出來。

‘臘月二十一,甘回城,無恙。’

在柳煜之和小木子都詫異的目光下,淳于慎露出這兩個月難得的笑,那雙炯炯有神,熠熠生輝的眼,乍現亮色。

一直以來,在眾人視覺里的淳于慎,似乎很少顯現出魅色,然而他有時候的魅力,還是極為誘人的,比如他此刻,笑的咳了起來,抿唇笑而非大笑,偏就這樣的動作,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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