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慎到未央宮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御輦在宮門口停下,他走下御輦,看著高掛著的紅燈籠,問候在門口的小祥子︰「你們家主子睡了?」
小祥子躬身道︰「皇上,娘娘說今兒下午睡得久了,這會兒還未睡呢。♀」
淳于慎豈會不知晨曦不過是等著他來,攔下通報,徑直快步往里走。
屋內,文玉給屋里多添了一盞燈籠,自從主子有孕後,未央宮內便拔了那些艷麗的花兒朵兒,香球燻香之類也通通收了起來,主子現如今身上只掛著一個薄荷包,聞著倒也舒爽。
「娘娘,您每日看小半時辰書,殿下真能知道?」帶著幾個宮女把屋子四周全部檢查一遍後,文玉才走到晨曦身邊,取下燈罩,把蠟燭芯剪了剪。
一旁喜兒端著銅盆蹲下,一邊給晨曦換拖鞋,一邊道︰「奴婢還是第一次知道能這麼做呢。」
「本宮也是從書上看到的,胎兒兩三月後,母親每日看小半時辰的書,听小半時辰樂曲,再听父親講小半時辰故事,出生以後會很聰明。」晨曦恍惚記得這是在溯溪學醫時某醫書上的記載。
女人是神奇的生物,沒孩子前她或許對孩子感情不深,當有了孩子後,看哪個孩子都是心軟,自己的孩子更是當成寶。她合上書,看了眼月復部,把腳放進溫熱的水中,不管這說法是不是虛妄糊弄人,她覺得反正閑著不如試試。
「娘娘有這個心,日後殿下定是聰明靈慧的。」喜兒輕輕替晨曦按捏著腳心,有些感慨,如今不說未央宮上下都熟知了許多孕婦禁忌事項,晨曦更是為了月復中胎兒作了許多犧牲,比如以前愛日日沐浴,現在已經改作三五日一回,不過是因為知道日日沐浴對胎兒不好。♀
文玉收拾好桌前,又到床上彈被褥,細細仔仔檢查,就怕有不妥當的地方,听了晨曦的話,便笑道,「娘娘,前兩日皇上賞了幾個樂師,奴婢听說他們有擅琴,有擅蕭,琵琶古箏,樣樣都有精通的,既然听樂曲對殿下好,明日不如召他們來演奏一番。」
「那朕豈不是要常常來給皇兒講講故事?」低醇的男音響起,晨曦抬頭便見淳于慎大步走了進來,她下意識的動了動腳,對方幾個跨步便走了過來,把她按坐在圓凳上。
「泡腳亂動什麼,」淳于慎輕輕按著晨曦的肩,待喜兒替晨曦擦干腳,便一下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替她掩好被子才又開口,「你如今有孕,還是老實點。」
晨曦骨子里是好動的,他是再清楚過了。
隨手舀了之前晨曦看的書,竟是四書五經中的《論語》,淳于慎忍不住笑了笑,真是難得她一本正經了,往日他可沒見到自家這懶散的愛妃看這些。
晨曦因著小時候老被逼著看書學習,所以對這類正兒八經的書是不喜的,醫書雜記倒是挺感興趣。
「學而時習之,溫故而知新……」,淳于慎隨手打開,看了幾句,晨曦竟然還動手畫出幾句經典的話,輕笑出聲,「愛妃博學。」
「你這是取笑妾?不過是想他能聰明,將來……」
淳于慎合上書,把《論語》隨手扔到一邊,「朕的兒子,定是聰明卓絕,他與其他人不同,從出生便可以高高在上,他將來自然什麼都不用缺,你這心操的太遠了。」
候在一邊的文玉喜兒听到皇上的這話,都把頭埋得更低,不管皇上這話有沒有別的意思,都不是她們該想的事情。♀
「孩子還沒出生,你怎麼就知道是男是女了?」晨曦卻有自己的想法,這個孩子一出生定是萬眾矚目,若是不聰明就糟了,見淳于慎不甚在意的模樣,這人有時候還真是傲,他的兒子就一定聰明?再這麼說也有她這個娘聰明的緣故,嗔道,「若是個公主,你便不喜歡了?」
「公主朕也喜歡,」淳于慎伸手輕撫晨曦發間,笑著道,「不管是男是女,朕都喜歡。」說到這,他語氣一頓,「但是朕定要讓你給朕生個皇子的。」
听到這話,晨曦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哼了一聲,嘴角卻翹起。
淳于慎讓左右都退下去,把晨曦摟進懷中,靠坐在床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晨曦抬頭看了眼淳于慎,她好像還真沒見他講故事,不由得點了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盤古的人,他身軀比山還高大……」
晨曦一愣,這故事不是講給她听的吧?
「盤古一斧頭劈了下去,天和地分開了……」
原諒晨曦意識越來越模糊,實在是這個神話故事被他講得太乏味了,這一字一頓的語速哪是是講故事,是在念字吧。
淳于慎一個故事沒有講完,就看到懷中的女人已經沉沉睡去,不由得又是一笑,難道他講故事是催眠?這麼快便睡了?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沒講過故事,太枯燥乏味的緣故。
晨曦是被水聲吵醒了,她睜開眼時,就見到皇上正坐在一旁洗臉,她揉了揉眼楮,「什麼時辰了?」
淳于慎見她迷糊的樣子,擦干手上的水,含笑走到床邊︰「朕吵醒你了?再睡一會兒,時辰還早。」
晨曦聞言便閉上了眼楮,她確實有些困。見晨曦又睡了,淳于慎動作又放得輕了些,出了房間時,還示意所有人手腳都要放輕,等出了未央宮,他才放開了手腳,對隨在御輦外的黃貴忠道︰「黃貴忠,讓人尋些有意思的小故事來,嗯……要適合孩子听的故事。」
黃貴忠一愣,隨即想起昨兒晚上在門外听到晨曦和宮女說的那些話,忙應了下去,下定決心要辦好這事,這可是既討好了皇上又討好了未央宮的主子。
如今後宮中女人高位者實在不多,位分低的言行本就不敢失分寸,而位份高的心思深沉,行事更是小心謹慎。眾人眼見著晨曦肚子里的孩子越來越大,皇上也是日日膩在未央宮,竟是一個比一個坐得住。
未央宮上下近來添了不少的擅廚太監,孕事嬤嬤,還有太醫苑的三個醫女日日住在未央宮偏殿,這些人都圍著未央宮一位主子轉悠,後宮上下誰看了都要眼紅。
晨曦近來的活動比前幾月多了些,如今月復中的胎兒已經近五個月,隆起的月復部讓她看起來豐潤了些,雖無往日美艷,但卻多了幾分溫婉。靠在軟榻上,听著樂師彈奏著古琴曲,她的視線忍不住放到窗外,看著天色。
月復中的胎兒越來越大,在孩子三個多月時,她已經能感覺到胎動,有經驗的嬤嬤告訴她,這麼早就有勁兒撲騰的定是個皇子,對這種說法她並不感興趣,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是她晨曦的孩子。只是這世人,總是偏愛男人些。
听了半柱香的古箏曲,晨曦擺手讓樂師退了下去,月復中胎兒每天听兩三次樂曲,每次一刻鐘便差不多了,再多就要打擾他睡覺了。
待樂師退下後,就見淳于慎大踏步走了進來,晨曦笑著道︰「怎麼這麼早來了?」
「今日沒什麼大事,就早早來瞧瞧朕的孩兒,」他伸手握住晨曦的手,兩人一道在軟榻上坐下。
自從上次晨曦認為他只喜歡皇子不喜歡公主後,淳于慎就稱她肚子的為孩子而不是皇兒了,而晨曦有孕以來,淳于慎花在她身上的心思越來越多,也是清楚見證了她懷孕的不易,尤其頭段時間的孕吐,折騰的晨曦每日見到他都冒眼淚,別提多心疼了,也是如此他才真切的體會到了身為父親的責任感,與她肚子里的孩子的感情也極為深厚。
既是因為是他與晨曦的孩子,更是因為這個孩子他投注了太多期待和關愛……
「動了?!」淳于慎輕輕放在晨曦月復上的手像是被燙般縮了回來,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覺到那種緩慢的跳動,但是這種感覺太過新奇,新奇得讓他不敢多用一點力去踫那月復部,仿佛多用一點力就能磕著那月復中寶寶似的。
他驚喜的臉上帶著點孩子氣,晨曦忍不住笑著把的他輕輕放在自己月復上,然後肚中的孩子又動了動,淳于慎頓時又露出興奮的笑容,她也睜大眼楮驚奇道,「咦,這會兒孩子是在跟你打招呼。」
手掌下的跳動太過美妙,讓淳于慎忍不住彎下腰,把臉貼到晨曦月復部,笑著道︰「孩子,朕是你的父皇,」然後,他的臉被隔著肌膚震了一下,頓時高興的笑出了聲。
看著孩子般的男人,晨曦笑著伸出手輕輕撫著皇帝的背,再成熟偉大的男人,都有孩子氣的一面,當他明白這個生命是怎麼一天天長大的,他就會更加的看重。
現在他對這個孩子有多期待,日後才會下多大的功夫去教他,去期待他。身負父母期待的孩子或許辛苦,但是這樣的孩子在皇家才能走得更遠。若是如同被送到宮外的三皇子那樣,才是真正的可悲。
這個男人的心是偏的,她不僅要佔據他的心,更要保證他對自己孩子最為看重,畢竟自己只有一個,孩子他卻是有別的。而她只要自己的孩子是最幸福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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