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吃的差不多了,讓他們收拾下去吧!」殷璃飛開口道。
「是!」綠姑應聲,朝身後門口處的婢女抬手一招,兩個婢女忙過來收拾走了碗碟。
「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你們就都出去吧,水果吃完了,我會讓人進來收拾。」殷璃飛又說。
「王妃,奴婢有命在身,必得貼身照顧王妃衣食起居。王妃盡管進里屋休息,奴婢就在這外間隨時恭候!」綠姑態度看起來恭敬,但分明是要寸步不離監視的意思。
「是嗎,那便隨你吧!」殷璃飛清靈的眸幽幽的看了綠姑一眼,綠姑神色未動,但心頭卻是忍不住一跳,頓時有掉頭走人的沖動。
原來伺候的婢女因為送碗筷走,立即就又有兩名婢女替補上位。精神看起來比之前的還抖擻,可見對方對自己是如何的用心。看守她的人,絕壁都是最佳精神狀態的防守,不容半點失誤。
終究,綠姑沉穩的走到門口,對門外吩咐了兩句注意防守的話,就關上門,垂頭正面對著享用飯後水果的殷璃飛。
「大熱天的,你站那麼遠熱不熱啊?要不要靠過來一點,跟我們一起涼快涼快啊,吃點水果!」殷璃飛一邊捻著薄薄的西瓜切片,往盤子里吐著籽兒,一邊指指擺在自己身邊的冰盆。
「多謝王妃美意,奴婢不熱!」綠姑始終低著頭,語調依舊的平的,但看她的頭頂就知道她必然是恭敬的,只是個性太過死板木訥而已。
「這樣啊,那你繼續站著吧,本妃要進去午休了!」說罷放下瓜皮,就著一旁的濕毛巾擦了把手轉身往屋內走去。
秦紫月見此,也忙跟了上去。
綠姑聞聲,垂著的眸子里光芒一閃,卻轉眸感受了一下門外的動靜——
「叩!叩!叩!」
正在這時,房門被叩響!
「誰啊?」殷璃飛也听見了門聲,當即自長屏後探出頭來。
「宮笑!」門外的人應道。
「切,還真準時,料準我這個時候飯後水果也吃好了嗎!」殷璃飛忍不住抱怨,跟著又走了出來。綠姑見殷璃飛衣衫整齊,便忙打開房門。
「什麼事?」隨意往桌邊一站,疑惑的望向宮笑︰「那個病患的藥水應該沒有這麼快就吊好吧!」
「是未曾,只是王妃不覺著整日困在這樓里會覺得悶得慌嗎,難道不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宮笑眉眼帶笑的問道。
「不想!」殷璃飛直接拒絕道。
宮笑聞言眸光一閃,繼而滿目不解︰「我以為,以王妃這種狀態,會想方設法的熟悉周圍環境,好伺機逃月兌呢!」
「嗤!」殷璃飛听罷卻是笑了,引得宮笑眉峰微挑︰「你都已經想到了這點,必然是嚴防死守,可能給我機會嗎?既然明知道沒有機會,我還勞心勞力的做什麼?而且,這大中午的太陽烤死人,發神經了才會想這個時間出去散步!」
這是在罵他有神經病?宮笑卻是笑了︰「呵,王妃可真是言語無忌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這輩子也就這樣子了,怎麼也學不會委曲求全!」殷璃飛卻滿是不以為意的道,見宮笑媚眼發怒,話鋒一轉,又說︰「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在你們地盤上,你們又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比如像幫你解毒這種事情,盡管跟我開口好了,但是前提是你如果信得過我的話——但我想,這也應該是你來找我的根本目的吧!」
「哦?能得王妃惦記著,在下深感榮幸!」宮笑眸光不禁深了幾分,將殷璃飛自信的笑收進眼底。她居然這麼篤定他的毒沒有解嗎?不過,以她那神乎其技的救人本事,也確實有這傲然的資本。
可是,作為敵人,太主動的話,終究讓人不太放心啊!
听宮笑這話說的可謂模稜兩可,也不說信不信得過她醫治。殷璃飛微微一笑,也不勉強。想想這事情也真是滑稽,分明是他們解不自己的毒,所以特意將她抓來,現在人抓來了,又不敢讓她醫!
既然她們願意耗著,那她就陪他們耗著好了,反正她一點也不著急!也許時間拖的越久,哥舒璟還越能容易循著蛛絲馬跡找到她呢!
「王妃可擔心百里邪如何了?」宮笑見殷璃飛沒有繼續談話的興趣,再次開口道。
殷璃飛聞言詫異看他︰「為什麼要我擔心他?他不是你們溟樓的殺手嗎,原來他收的我們家銀子為我們家辦事。現在事情都沒有辦好,人卻被你們強制性收回,我真要擔心,應該是擔心怎麼把那損失的銀子從其他地方再賺回來!說起來,你們溟樓行事還真不是一般的齷齪,就這點信譽也不知道是怎麼在江湖立足的!」
宮笑見這樣被數落,也不惱,只眸光深諳的盯著殷璃飛的眼︰「我以為,你們至少相識一場,曾經共患難。他可是為了保護你,不願意應招回樓,才會被身體里的蠱噬傷,難道你一點感激之情也沒有嗎?」
見宮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殷璃飛覺得傻也裝的差不多了,忍不住審視的打量了宮笑一眼︰「你有話就直說,不必這樣拐彎抹角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宮笑笑道,「本來只是想帶你去看看他,為他治傷!」
「和自以為是的人說話真是累!」殷璃飛又不客氣的反駁,「明明可以直接說的事情,非得拐彎抹角的讓人猜來猜去,好顯示出自己的高大上,這樣有意思嗎?」
說罷,殷璃飛往門口走了一步,才走了一步,就滿臉詫異︰「我為他治傷?他不是被你們溟樓的蠱毒傷的嗎?正確的說,應該就是你的蠱毒吧,你自己下的蠱毒卻讓我解?」
「什麼是高大上?」宮笑疑惑,卻沒有接她問的問題。
「高深莫測加大氣加上檔次的縮寫,懂乏?」殷璃飛解釋。
「縮寫?」宮笑問出口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自己的愚鈍。
「人艱不拆,咱走吧!」殷璃飛卻是笑了,還跟她賣弄「聰明」,切!
宮笑被面巾覆蓋的唇抽搐了一下,雖然不懂殷璃飛這四個字的意思,但卻清楚看著她眼底的奸笑。他感覺再問下去,只會顯得自己更傻帽,于是也不多問,只似笑非笑的看了殷璃飛一眼率先往門外走去。
不可否認,她有本事,嘴皮子功夫更不賴!
殷璃飛跟在宮笑後面還算安靜,並沒有像對聶多命那樣故意激怒,這也源自于到溟樓以來,宮笑對她還算禮遇。雖然哈,都免不了一肚子壞水。
隨著宮笑就繞過一層樓道,下了一層階梯,就在一扇門前停下。
殷璃飛眼看著隨侍走到宮笑前面敲了門,不禁詫異,原來百里邪就被安排在她樓下嗎!
里面立即就有人開門,宮笑便先走了進去,殷璃飛隨後跟上。
接著發現,這間房間和她們的布局幾乎一模一樣,都處在中間的位置。只是少了水晶珠簾,多了幾分男子房間的簡潔。
稍後,穿過長屏,就看見里面紗帳被撩起的榻上躺著一個人。周遭也擺放了冰盆,氤氳的寒氣在屋內繚繞,可見這溟樓對百里邪還是有幾分重視的。
殷璃飛主動靠近窗邊,而床榻上的百里邪似乎醒著,听見聲音手指抬了一下,但也只抬了一下就頹然的落回榻上。
殷璃飛注意到這細微的動作,秀眉一動,快一步走到床邊。果然,見得百里邪如玉蒼白的臉上,眼楮大睜,里面是一片清明。這一靠近,兩人四目相對,百里邪眼底閃過一絲波瀾後又恢復平靜,唇瓣微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抿緊。眸光只在殷璃飛臉上掠過,之後落在她身後的宮笑身上。
「百里邪!」殷璃飛輕喚,雖然只一眼,但剛剛他眼底那抹光分明有如釋重負的味道。
百里邪眸光便又轉回殷璃飛身上,但也只看一眼,依舊不言不語。
「你們怎麼他了?」殷璃飛不禁問身邊的宮笑。
「王妃自己不是大夫嗎,你大可自己幫他把脈,本來這也是找你來的原因!」宮笑道,跟著腳跟一轉,到得榻邊的一張椅子撩袍坐定,並自然的高蹺起了二郎腿。
殷璃飛見宮笑說這話時,眼底流光閃爍,明顯噙著陰謀。但想了想,還是靠近,隔著衣袖搭上百里邪的脈搏。
就在下一刻,殷璃飛秀眉皺起,驚訝的看百里邪,轉而猛回身望向宮笑︰「你把你身上的蠱與毒特意也染給了他?想用他當試驗品讓我解毒?」
「錯了,是我身上的毒都到了他身上!我此時已然月兌困!所以,他是不是試驗品,完全是你說了算!」宮笑毫無愧疚之色的笑道。
殷璃飛听罷,一時間心底陰晴不定,忍住罵人的沖動冷哼道︰「你們溟樓人還真是相親相愛啊,一點毒也樂于與兄弟分享!」
「溟樓只有樓規,沒有什麼兄弟!」宮笑很直白的承認其間的殘酷無情。
殷璃飛被噎住,下一刻卻是笑了︰「但願真如你所願,蠱與毒都到了百里邪身上,你已經安然無恙了!」
宮笑聞言眸光嗖的一蕩,冷不防深深盯了殷璃飛一眼。
殷璃飛心底一亮,瞬間仿佛想到什麼,不禁心情大好︰「哈!」一聲笑後,轉身回到百里邪身邊,看著他道︰「我需要藥爐煉藥為他解毒,你們敢提供嗎?」
「你沒有帶解藥嗎?」宮笑反問。
殷璃飛卻仿佛他問了一個多麼好笑的笑話忍不住鄙夷的看他︰「是誰在我一進門就讓人帶我沐浴更衣,還將我扔進浴池里的?你現在問這個話,不覺得好笑嗎?」
「不是給你拿了藥箱!」宮笑不信。
「是你你會把重要的解毒藥放在馬車上,有個什麼緊急情況,你還能來得及拿嗎?自然是貼身放著最安全!你們不也考慮到這層,所以將我涮了個干淨嗎!」殷璃飛輕嘲的張開手臂,一副不吝嗇坦誠相待的樣子。
這回換宮笑被說的語塞,一時間沉默不語。
「那麼聶多命的解藥,你也沒有了?」稍許,宮笑又問。
「咦?難道我之前說的不夠清楚嗎?她的毒我壓根沒有來得及配解藥,那個藥都還算是試驗品!」殷璃飛無辜又驚訝的看宮笑,眼底盡是對他智商的懷疑。
「煉制丹藥這種事情還是不勞煩王妃大駕了,還請您將百里邪身上解毒的藥方,還有聶多命所中之毒的配方寫出來給我!我會找人處理!」宮笑道。對于殷璃飛一直不斷的言語刺激,似乎一點也不惱。
「你要這麼堅持,那就隨你好了!」殷璃飛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像準備給出的藥方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誰都能跟她要了去般。
宮笑在此對比之下,都感覺自己這個男人婆婆媽媽不痛快了!但他又知道,在利益面前,什麼顏面都是狗屁。
見宮笑的神情是打定注意讓她寫了,殷璃飛也沒有打算挽回什麼,最後回頭看了百里邪一眼,這才開口︰「筆墨紙硯!」
說完主動朝長屏擋住的外間走去!
宮笑也看了眼榻上的百里邪,跟著走了出去。
當筆墨紙硯呈上,殷璃飛一本正經的端坐在桌邊,認認真真寫下第一個字的時候,宮笑臉上的表情就不淡定了。
「王妃這是沒有寫出藥方的誠意了?」宮笑這樣問,也這樣想了。雖然他們俘虜了殷璃飛,但她要真不肯交出解藥,就她如今給他們看見的價值,他們暫時真拿她沒有辦法。
沒有想到,她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了,他就覺得有異。到如今她那其丑無比的字,他是越發肯定她的主意在藥爐上了!
「要不你寫,我念?」殷璃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將筆一放,似乎很氣惱被人這樣說。
一直跟在一旁的秦紫月都忍不住眸光閃爍,幫著開口︰「我們王妃筆記一向如此!」
宮笑聞言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之色,似乎一時間不能將那紙上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字的字與殷璃飛體現出的才華結合到一起想象成一個人!
「到底還要不要這方子了你?」見得宮笑眼底各種奇特閃過,殷璃飛不禁有些惱了,直接將毛筆往桌上一撩,跟著站了起來。
宮笑忍不住又看了她因氣惱染上緋色的絕儷容顏一眼,便在桌案邊坐下,扶起毛筆轉而看向殷璃飛。
「哼!」殷璃飛冷哼一聲,不郁的轉過身去才開口︰「糯米一百斤、石磨一架、陳年香醋……」
宮笑听得這里,忍不住抬眸睨向殷璃飛︰「王妃,你晚膳是要用糖醋年糕?」這一刻,他是真的懷疑,殷璃飛凡事不忘吃,寫個藥方也把晚膳的條件開出來了!
殷璃飛聞言回頭疑惑看宮笑︰「什麼糖醋年糕?」
再對上宮笑的眼神,和鋪開沒有寫一個字的宣紙,殷璃飛恍然︰「你自己的蠱用什麼方法解,你不知道嗎?本來百里邪身上沒有你那種蠱,是你把蠱蟲與毒一同過給他的,我再用糯米水將蠱蟲弄死,他不就解毒了?」
宮笑︰「……」
「還有問題嗎?還是說,你們從小只學殺人了,也不會寫字?所以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殷璃飛看著宮笑無語的表情,調侃的問。明明知道人家誤會了,也還故意扭曲。
宮笑直接低下頭,覺得一向強大的內心原來已經有了弧度和範圍,能夠模到邊了。他能說,自己的蠱毒自己自然知道怎麼解,卻沒有一種與她的有關嗎?
這不禁讓他想,自己此時所有的技藝如果擺在她面前,是不是能夠被指出漏洞百出?宮笑的心底不是很平靜,也只得用低頭寫字來掩飾。
見宮笑低了頭,殷璃飛也沒有繼續說什麼奚落的話,只是眸子里狡黠的光一閃。這樣說,宮笑應該只是將她的毒控制在部分蠱身上,而後將這部分蠱轉嫁給百里邪,而非將全身的蠱都清除至百里邪身上了……否則的話,他也可以直接清除自己身上的蠱。而他卻沒有,她不禁就想,他是否因為某些原因也離不開那些蠱呢?
「好了,就這些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殷璃飛最後道。
宮笑這才停筆,再一看自己寫下的東西——足足有一沓紙?!
東西雖是殷璃飛念的,他寫的,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這些都沒有廢話。因為殷璃飛巨無遺漏,連藥物煉制的火候和劑量都跟他說的一清二楚。
如此仔細大方,都讓他懷疑,自己寫的其實是一沓廢紙。
「你那什麼眼神呢?要是不相信,就別用好啦!真是的,處處都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啊?反正我暫時也只能待這里,要是治死了人,你們再拿我試問唄!」
「那麼就辛苦王妃了!」宮笑說著站了起來,「現在王妃要與我去看看那位傷者嗎?」
「去唄,我也想看看我救的人怎麼樣了,畢竟第一次做這麼大的手術!」殷璃飛眸光一亮,忙應道。
「第一次?」宮笑抓住重點,眼底不無驚奇。
「呃,也不算,第一次是給我們家王爺做的!」殷璃飛老實誠懇的說,轉而率先出了房門。宮笑眸光又是一陣閃爍,這才拿著一沓紙跟上。
內臥百里邪本來已經在閉目養神,听見殷璃飛等人離開的聲音,羽睫一掀,眼底一片清澈的光。
腦海里浮現的是殷璃飛最後一眼看他時的唇形……
——
下午說是去看傷者,但一到宮笑的藥爐,宮笑逮著機會就問殷璃飛那藥箱里相關的東西。自然,她只告訴了名字,具體方法用途不會教給他們。
尤其讓宮笑與臧天贏好奇的藥劑,剛好夠這次手術的,被殷璃飛故意用的渣滓都不剩,讓他們想研究都無從下手。
雖然宮笑出門的時候,有偷偷留了一點點驗血的試劑。加上將殷璃飛給傷者輸液的管子特意分開洗了水出來,想研究那藥劑的成分。
可待殷璃飛離開,他熬了一夜,也沒有研究出那些藥劑究竟是怎麼調配出來的。
殷璃飛自然不知道宮笑在後面怎麼勞心勞力想偷她的成果!也不可能告訴他,那些都是從中藥里提煉精純後的成分,不是一般人可以弄出來的!還有輸液的消炎藥,是遇水一定時間後水解,他查無可查!
忙了一天,剛剛日落,彼時,傷者狀況良好,她便被安排回樓。照樣是先去浴池洗了一個干淨,換一套新衣服,才讓回房間。
這次陪同的依舊是綠姑,綠姑這次是學乖了,不再死死盯著。
待殷璃飛上岸穿衣服的時候,直接就拿了髒衣服出去,讓她們自己洗自己穿衣服。反正想,她髒衣服都拿走了,殷璃飛想藏什麼毒也沒有機會掉包。
殷璃飛對此沒有任何意義,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其實心底則好奇,中午回房都沒有讓她們洗澡,就不怕她那個時候做手腳?這個時候防備是不是遲了?而事實上是她想錯了,因為晚上的時候,房間直接就換了。
擺設一切一樣,只是從三樓換到了四樓!
上樓的時候,殷璃飛心底忐忑不已。
只因為,她那件哥舒璟為她量身定做的刀槍不入的褻衣!原來昨夜沐浴的時候,她趁機將綠姑按進水底,匆忙上岸後依舊穿了那個沾水不濕的防護衣,再套的外衫。有想到,第二日還會被要求沐浴回房,不可能每次都這樣將人按一次頭。所以昨夜就將衣服月兌了藏在床底下了。這下子房間換了,她的寶衣可怎麼辦呢!當真失算一回啊!
本來她還藏了針在頭發里,準備將衣服拆了和秦紫月分一分,等到適合的時候穿上,好防身呢!
「王妃,你怎麼了,好像有心事?」待房間里只剩下二人的時候,秦紫月都看出殷璃飛的心不在焉。
殷璃飛眼珠子轉了轉,思緒轉了千帆,忙握住秦紫月的手道︰「紫月,你的玄陣現在能夠造成多大範圍的影響了?就拿這個樓為例吧,大約能夠影響幾層?」心底則是在快速謀算,制造一場混亂,探一探樓里人的反應,再將衣服拿回來的可能性。
秦紫月被問的眸光一亮,以為殷璃飛是想到逃走的方法了,忙道︰「從這整棟樓到外面的廣場應該不成問題,可是……咱們擺陣的東西還不夠!」
殷璃飛跟著神秘一笑,從斜扎的發髻里模出了兩塊石頭︰「你看!」
「玄石,你從哪里弄來的?」秦紫月驚喜道。
「之前去茅廁的時候,我在那條鵝卵石徑上摳下來的,不過暫時就兩塊。本來想一天偷兩塊回來的,結果換房間了,還有我原來藏在三樓的東西,也都落下了!」殷璃飛嘆。
秦紫月眸光卻是更為燦亮︰「換房間這個不影響我擺陣,而且,石頭也不一定都得擺在屋內,他們若是一日給咱們換一個房間,只會方便我將陣法擺的更廣!只是您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在三樓了?」
正在這時,殷璃飛眸光一閃,忙將石頭藏進被子里。秦紫月也立即噤聲,因為她也听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了。
「綠姑嗎?」殷璃飛跟著微轉了身面朝長屏的方向。
「王妃,您丟了東西,奴婢給您送來了!」綠姑已然走過長屏,卻在離床榻三步之遙的距離停住,朝著殷璃飛微傾身表示恭敬。
「我丟了東西?什麼?」殷璃飛不解,卻見綠姑兩手空空的交握,也沒有看見她拿了什麼東西進來,心底頓生戒備,神經也在瞬間繃緊,將秦紫月往床里推了推。秦紫月感覺到她的小動作,也是一驚。知道自己不會武功,靠近也是連累,于是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
綠姑這時微垂了頭,抬手自袖子里一抽,而後一抖,一件看起來柔韌絲滑的短褂就亮在殷璃飛眼前。
殷璃飛忍住沖上前的沖動,神色自若的問道︰「一件短褂?」
「這難道不是王妃藏在三樓床底下的嗎?」綠姑雙手捧著衣服,抬眸望床里看來,眼底的光幽幽難測,就連聲音也有了一絲詭譎的味道。
「是又如何呢?」殷璃飛也不否認,本來嗎,她藏自己的衣服防身,又沒有要害溟樓的人就算被知道又如何?
「難道是奴婢多事,這件衣服王妃不想拿回嗎?」綠姑詫異的問道。
「我當然想啊,可是你這樣子卻不像單純來送衣服的呀,你又想怎麼樣呢?」殷璃飛反問。
「就是我如今將衣服給王妃,明日你確定還能繼續藏得住嗎?」綠姑再次將問題丟回來。
殷璃飛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說呢?我其實也不介意你現在就將這件衣服上繳給你們副樓主什麼的!」說著就歪了頭,一副懶得再多話的樣子。
真是不明白這些人,有話不能直說嗎?非得拐彎抹角問來問去的,好玩?耐心再好,也不是這麼用的!
綠姑眉頭一皺,仿佛突然想起,這個王妃的脾氣不小,一般沒有多少耐心!
「王妃息怒,奴婢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覺著王妃性格特別,宅心仁厚,所以有些心里話想對王妃說。」綠姑不慌不忙的又說。
「我听著的!」殷璃飛淡淡的應著,听著對方像是在夸自己,可是怎麼覺得哪里怪怪的呢?
「其實奴婢很小的時候家破人亡,後來被我家夫君所救寄生溟樓。溟樓便如奴婢的家一般。只是近年來溟樓變化很大,原本盜亦有道的溟樓里,人情越見冷漠,綱常混亂……這些全是因為聶多命的出現,她借著自己在溟樓的身份,強制改變很多制度造成如今的局面!但看王妃今日大義救人,懲治了那聶多命。甚至驚動久未出面的樓主,得宮大人欣賞,如今都安然無恙!所以,懇請王妃考慮一二,不妨真留在溟樓!」
綠姑一口氣說了很多,殷璃飛沒有打斷,什麼大義什麼苦楚她听了卻沒有多大感覺,重點在于,綠姑口里的樓主——
「溟樓樓主?」
「是啊,今日樓主去了藥爐,難道王妃不知道?」綠姑詫異的問,「王妃的精湛醫術如今全樓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在傳,樓主也是極度賞識王妃您的!」
殷璃飛听得這里卻是笑了,大約已經猜到她口里的樓主是誰。繼而帶著幾分譏誚的道︰「你這意思,是讓我留下來感化樓主,讓溟樓變回你口里原本那個什麼盜亦有道的溟樓?你有沒有搞錯啊,你讓我一個攝政王妃改行當你們賊窩的參將?」
綠姑一點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甚至越發誠懇的道︰「王妃,您別怪奴婢說實話。您被溟樓擄劫,如今全京畿皆知。縱使你回去,你覺得你還會是原來那個攝政王妃嗎?這世道,女子的名節重于生命,越是皇門貴族,越是不容半點污垢。縱使攝政王還能接受你,你就忍心看他被世人所恥笑嗎?」
殷璃飛听得這話,無可否認,但神色依舊平靜,很隨意的就問︰「縱使我不當攝政王妃,那我也還是良民!跟你混在一起,當過街老鼠啊?」
「王妃,您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您以為,你會被休棄?你是不知道皇門貴族之中曾有多少名譽受損的女子默默死去,說的好听是她們忠烈,所以以死以證清白,全了家族名譽!說的不好听,就是你回去了,你的親人也會寧願你永遠回不去!」綠姑說到最後幾句,聲音都不禁陰冷了幾分,仿佛她已然化身成希望殷璃飛死的至親一般。
殷璃飛冷笑,透過朦朧的帳幔已經將外面的人打量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這個綠姑各種怪異,跟著點頭道︰「說到底,你就是執著的想讓我留在溟樓!但留在溟樓我就不會死了嗎?你也別忘記,我是攝政王妃,你們憑什麼相信,我會真心真意幫助你們這些個將我拽入道德地獄,毀我美好生活的儈子手發揚你們的事業?我又憑什麼相信,等我的價值被榨干的時候,不會是我的死期?」
「就是老虎收貓做徒弟,還留了一手爬樹的本領保命。相信聰明如王妃您,若真心想留下,不會不懂這麼淺顯的道理!而且,事已至此,王妃又何必太計較因果由來?只要你今後能安好的活著,不才是最重要的嗎?」綠姑又說,直接就繞開溟樓會不會信任殷璃飛的問題。
「你這麼忠臣于溟樓,卻只是一個伺候人的婢女,真是可惜了!」殷璃飛笑道,毫不掩飾對綠姑的懷疑。
就算要她投誠,縱使勞煩不到樓主大駕,至少也來個宮笑帶話吧!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眼前人的真正居心是什麼!
「王妃這點就說錯了,奴婢不是普通的婢女。這整個樓里人的衣食起居,大小事務其實都歸奴婢管。只是王妃身份特殊,所以才派奴婢親自伺候王妃!」綠姑解釋。
「官家婆麼?」殷璃飛了然。
「可以這麼說!」綠姑輕應,「所以,這樓里的每一隅,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奴婢的心血,奴婢不想看著他們毀在一些奸人手里!」
「你這麼愛樓,你們樓主知道嗎?」殷璃飛淡淡的問。
綠姑听不出她語氣里的情緒,只當她有其他顧慮,忙道︰「今日的事情,還請王妃不要說出去。如果您想通了,直接告訴奴婢,奴婢會想辦法幫王妃在溟樓得到你想要的地位。反之,你也更不能讓副樓主和聶多命知道,否則他們可能會因此忌憚你,提前送你上路。尤其是副樓主那個人,性格最是陰晴不定!」
尤其最後一句,說的十分誠懇,仿佛已經將殷璃飛劃分成自己人,憂慮上了她的安危。
「你說的好像都挺有道理的……」殷璃飛沉吟,話落,清楚的看見綠姑唇瓣一勾,仿佛因為得到她的共鳴而欣喜。但殷璃飛話鋒一轉,卻又說︰「可是,我覺得這事關我往後的人生,我得好好考慮考慮!」
綠姑听得了然︰「在王妃考慮之前,奴婢不得不告訴您一件事,攝政王府與靖康王府的婚事已經訂下。靖康王家的嫡次女已經被定為攝政王側妃,到今天晚上,已經過了禮部文書!」
聞言,殷璃飛心頭一動,仿佛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般。雖然說,如今身在賊窩,敵人的話不能輕信,但一個兩個都這樣說,她難免不多想。
但是,面上卻力持鎮定,淡淡的笑道︰「那還真是多謝你的告知了!」
綠姑只是朝殷璃飛謙虛的點頭︰「那王妃好好休息,奴婢暫且告退了!」
待綠姑一走開,秦紫月忙抓住殷璃飛的袖子道︰「你千萬別信她的話,明顯她是想讓你加入這破樓,所以故意詆毀王爺的!王爺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立側妃?明明你才剛被綁架,他就算不顧忌你,也該顧忌一下外面人會怎麼說他吧!」
殷璃飛神色依舊平靜,反而給了秦紫月一個安撫的笑道︰「我看起來那麼傻嗎,這麼簡單的陰謀都看不出來?」
秦紫月這才拍了拍心口道︰「王妃你能這樣想,那就好!只是,我怕你關心則亂!所謂三人成虎,今天已經不止一個人這麼說了,我怕溟樓里明天還會再派人裝另一派系這樣跟你說!到時候,你就亂了!」
「放心好了,再亂,我也得先出賊窩吧!我要是真落草為寇,保不住的可不僅僅是我的王妃之位,咱家還有爹娘親人呢!」殷璃飛好笑的道。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邏輯,哪怕他們說的哥舒璟要娶側妃,但為什麼覺得她沒有哥舒璟就一定會對人生失去希望而後甘于墮落?溟樓是西蠻人在北齊的細作,她加進來,那麼整個殷氏一族就都完蛋了!通敵叛國可是要誅九族的!
哥舒璟負她,與她負自己親爹媽哥哥,完全是不相等的兩碼事嗎!
果然啊,這些人能做亡命之徒,思維邏輯不能以常人的標準來衡量!
還讓她考慮?殷璃飛心底呵呵兩聲,拍了拍秦紫月道︰「好了,就當她剛剛都是在放屁,咱該睡覺睡覺!」
秦紫月見得殷璃飛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禁愕然,剛剛還聲情並茂的勸說,卻原來是自己想多了嗎?雖然心里還有幾分忐忑,但見殷璃飛樂天不改,也只得努力讓自己也壓下情緒。
——
攝政王府議事廳里,此時卻是燈火高亮,哥舒璟書桌上堆積了比往常都高的折子,此時他正潛心翻看,認真如往常。
舒硯端了夜宵進來,看哥舒璟的樣子都不禁為主子心疼,將瓷盅放上桌案後,忍不住開口道︰「王爺,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回房歇著吧!您都一夜一天未曾合眼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必得今天做完吧!再說,您身上還有傷呢!」
「溟樓那邊有消息嗎?」哥舒璟頭也不抬,放下一本冊子,又重新翻開一本批閱。手腕處綁的一圈紗布,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王妃安然無恙,吃好喝好,溟樓的人對她還算禮遇,只是有點不太自由,我們的人只能遠遠盯著,不敢太靠近,怕讓他們發現了對王妃有危險!」舒硯說道,見哥舒璟故意忽略自己的重點,心底是滿滿的無奈。
「嗯,讓你整理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哥舒璟又問。
「銀兩都準備好了,車架也都準備好了,只是……」舒硯又陷入另一層顧慮里。
「只是什麼?」哥舒璟說著,這才放下冊子,主動拿過托盤里的碗。
舒硯忙打開瓷盅的蓋子,為哥舒璟盛上一碗八寶粥︰「只是,王爺,咱們準備那麼些輛馬車是要做什麼?還有王妃日常用的東西……咱們不是要去贖王妃回來嗎?」
話音未落,就覺一道厲風襲來「咻」的一聲響!
舒硯頭一偏,抬手接住飛來的東西,眼眸一垂,見捏住冰冷的匕首身。都顧不上將東西放下,忙就沖向窗口呵斥︰「大膽賊人,休走!」
「回來!」哥舒璟卻在後面喊住,舒硯剛听見聲音,就覺得身邊香風一動,再回身,哥舒璟已經站在自己身側,抬手抽去被匕首刺穿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