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臻還是皺眉︰「你不是已經月兌離溟樓,卻還這麼財奴,如今大家都是攝政王麾下。為了肅清反賊,你應該主動貢獻才是!相信你盡心辦事,王爺也不會虧待你!」
「嗤!」宮笑听得北堂臻正義凜然的話,卻是回了一個嗤之以鼻的表情︰「你以為自己傻,所有人便也要與你一樣的傻?我不需要殺人,便可以賺取金山銀山,我為何還要拼死為你們這些權貴效命?而我與攝政王如今不過各取所需,他保我一次命,我為他辦一件事,根本沒有義務要跟他和盤托出我的法寶!」
見北堂臻懷疑的看著自己,宮笑眸光一轉又說︰「你是想告我狀嗎?勸你省省吧,縱使攝政王親自在我眼前我也這樣說!」
「我沒有那麼閑,王爺既然敢用你,就自然有他的道理!」北堂臻說道,想了想又開口︰「你剛剛說這蠱蟲長期使用會造成坑窪,如果是短期呢?」
「短期的話,你澆蓋一碗清水上他臉上,如果對方因為疼痛而捂臉,那麼也是了!這個蠱蟲初期運用,是怕冷水的!」宮笑說道,眸光轉了轉又問︰「要不要來一瓶?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行走江湖,或者出門辦案,帶一瓶這樣的易容蠱防身。遇到個突發狀況,做個障眼法逃生也是不錯的!雖然一千兩不低,但比起你自己的一條命可就值了!」
「是兩萬一千兩!你覺得一個官員不貪不斂,要為官多少年才能掙下一千兩?你太抬舉我了!」北堂臻皺眉,以為他傻的嗎?
宮笑聞言眸光是心虛的一閃︰「誒,一個大男人何必這麼不爽利,好吧,如果你用上了,我可以承諾你慢慢還後期的兩萬兩!若是有必要,將來我行走江湖出個什麼事情,也還希望你能夠通融一二!」
「你這是在收買我!我不做違法犯忌的事情,也不欠債賒賬!」北堂臻一口拒絕!
宮笑實在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就沒有辦法了!」說著往車廂里一靠,沒有再多說的意思。
「不過你現在可以賣一瓶給我!」北堂臻想了想,又說。
待宮笑疑惑看他,北堂臻不慌不忙的解釋︰「有備無患!」
宮笑听此勾唇一笑,便掏出藥瓶朝前一丟,北堂臻抬手接住︰「你跟我去御史府取銀子!」
——
皇宮太子東宮里,殷璃飛坐在床頭,以濕巾為哥舒穎擦著汗。見得哥舒穎蒼白的臉,和不斷的夢囈,秀眉不禁擔憂的皺緊。
「那麼小的孩子,為什麼要帶他看那種場面?不嚇暈倒才怪!」再次探了下哥舒穎的脈搏,殷璃飛語帶數落的對立在床邊的哥舒璟開口。
哥舒璟神色平靜的解釋︰「有很多事情,他終究得面對。不讓他看見這些,他怕也無法記住,今日天下的太平是怎麼得來的!而且,飛兒,你要知道,他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殷璃飛聞言收回手,幫哥舒穎蓋好被子,而後直接拉著哥舒璟到了外間,並且神色嚴肅的看著她︰「你或許會說我慈母多敗兒,但是不是說暴力教育就一定能夠解決問題!他再不尋常,那也是個孩子,是個傷了會痛,餓了需要吃飯,累了需要休息的人!就不能好後說話嗎?而且,我覺得從咱們回宮到現在,穎兒的表情和處事也並不遜色。」
「可是,你也見著了,他既是太子,卻壓不住群臣!」哥舒璟說道,但對于殷璃飛的指責卻沒有不耐煩或者不高興的意思。
殷璃飛听得這里,總算是會過一些意來,不禁訝異看他︰「你的意思是……」
哥舒璟握過殷璃飛的手,跟著嘆道︰「今日我讓他來做殺伐果決的儈子手,執掌令牌,主要用意就是為了讓他在大事面前能夠穩住自己。作為上位者,並不是有正確的決策力就夠了!在命令發下的時候,終究會遇到一些不一樣的聲音,他們或對或錯。正是因為穎兒還太小了,很容易就會被左右而失去自主處于弱勢。我讓他清楚明白自己的權力,以及義務,他以後做事也才能更有威懾力!而我,終究不能一直輔佐他左右!至于原因,飛兒應該不難看破!」
殷璃飛听罷,唇瓣微動,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
縱使哥舒璟無心皇位,一心一意只為輔佐哥舒穎。但哥舒穎是個聰明的孩子,而聰明人的想法往往比北齊帝那種傻人多。縱使哥舒璟不想,但是一開始全天下都知道這天下是哥舒璟幫他奪來的。
而後,贊揚的人也都是哥舒璟。接著,培養他長大的也是哥舒璟……長此以往,哥舒穎幾乎都等于生長在哥舒璟的庇蔭之下。哥舒璟如果在朝,相信威望也會越來越大。
作為一個不笨的帝王,听見的聲音不是皇恩浩蕩,而是攝政王英明,是全朝野對攝政王的推崇。那麼,他心底會怎麼想?
他們不是父與子的關系,終究也還是隔了一層「人言可畏」。
「你是真的打算放下了?」殷璃飛嘆口氣問道,雖然覺得那樣清淨過日子,是自己想要的。但是,畢竟哥舒璟也努力了這麼多,為這天下付出心血。這麼說放下就放下,想想,她都為他可惜。
「至此,我也算對父皇的期許有個交代了!希望,穎兒會是個會皇帝!」哥舒璟將殷璃飛攬到懷里輕嘆。
殷璃飛臉貼在哥舒璟的胸口,听著他平穩的心跳,也不禁覺得安心很多。
而內殿,哥舒穎的夢囈已經止息,此時長長的羽睫輕顫,半夢半醒的樣子。稍許,听見腳步聲,忙又合上眼皮。
殷璃飛走到床邊,又擦去哥舒穎額頭的細汗,終究還是忍不住心疼。雖然他們接觸的時日比較短,但這畢竟也是哥舒璟唯一的佷子,而且他那麼小就沒有了父母!她還是無法用這個時代人的一些想法枷鎖在孩子身上,在她眼底,這終究只是個七歲的幼童。
「我今夜留在隔壁陪他吧!」殷璃飛忍不住說道。
哥舒璟聞言看了眼榻上的哥舒穎,點頭︰「嗯!」
——
夜,京畿皇城內一片寂靜。自內亂事件後,菜市場血流成河,晚上已經沒有人敢隨便出門。就連更夫也不打更了,所以顯得一片死寂。微風拂過,淡淡的血腥味彌散在空氣里,更添幾分詭異。閉門不出的百姓們偶爾听得巡夜的禁軍走過的聲音,便得了幾分安心。
一抹黑影快速的在街頭巷尾穿梭而過,悄無聲息的避過巡邏的禁軍。一路沒有停歇,目的明確的往天牢的方向。
到得天牢門口,只見分別兩列士兵把守在左右。雖然已經後半夜,但筆挺的站姿彰顯著士兵的警覺與森嚴。
黑影嘗試的朝一個方向丟了一粒石子,門口的士兵立即統一的朝那個方向看去,犀利的反映更是說明這幾個士兵武功都不俗。
「什麼人?」正在這時,一聲厲喝自另一個方向傳來,立即又引去這些士兵的注意力。黑影忙往暗處一避,便見一列黑衣勁裝的士兵從黑暗里竄出直奔剛剛發出聲音的方向。
「有人劫獄!」而那守衛牢房的人卻依舊筆挺的站著!
黑影也站了一會兒,看了看天色,凝眸感受了一下風向,而後自懷里拿出一截竹筒。將竹筒置于風口後,扒開了塞子。接著,就見得裊裊的青煙自竹筒里溢出,隨著風向朝天牢的門口飄去。
很快,門口的士兵們有人身形開始搖晃。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清冷的聲音數到這里,見分列的十人都呈現了不同程度的晃蕩,忙收回竹筒,接著快速朝天牢門口掠去。
身形晃蕩的人依舊搖搖欲倒的模樣,突然,有人一個激靈轉醒。驀然緊了一下神經,再去四顧身邊,發現同伴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發現自己走神,這才松了口氣。
「好像起風了!」有人說道。
「起風?打雷下刀子,那也得守著!」另一人回道。
「那是,要是不小心讓人給跑了,咱們受罰是小事。怕又要弄個天下大亂出來,到時候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
「大家警醒著點,熬過今夜,明日里面的要犯處斬了,咱就可以高枕無憂好好睡一覺了!」
黑影听得牢門外的談話聲,這才又掠起輕功,快速朝里閃去。進得里面,在第一道牢房前看見守衛的獄卒。黑影再次拿出竹筒,任由青煙在陰暗的牢獄里飄散。
「咚」的一聲,兩個獄卒的腦袋磕到了桌面上。
黑影忙就快速過去,扯下獄卒腰際的鑰匙,暢通無阻的往里面而去。
獄卒里個別的要犯睡著了,加上黑影輕功過人,動作悄無聲息,所以並沒有人發現。一路匆忙而行,終于到得目的地。黑影毫不猶豫的打開鐵皮的牢門,推門進去。
本來躺著卻沒有睡著的北堂辛奇听見聲音,驀然睜開眼楮看向牢門口。借著從唯一的一扇鐵窗外透進的月色,看見一個頎長的黑影閃身到了面前。幾乎是一眼,北堂辛奇愕然坐起。
「你來做什麼?」北堂辛奇喝斥!
來人一怔,仿佛沒有想到蒙面的布都沒有掀開,北堂辛奇就能認出自己來。但知道時間緊迫,于是很快回神,掀開面巾露出清俊的容顏來︰「我來救你出去!」
北堂辛奇聞言眸子里神色一時復雜震驚︰「救我?」
北堂臻並不多解釋,直接打開北堂辛奇的腳銬手銬,同時月兌下自己黑色的夜行衣。見他此舉,北堂辛奇驚詫︰「你要做什麼?」
「把這衣服穿上!」北堂臻說著將衣服丟給北堂辛奇。
北堂辛奇卻一把抓住北堂臻的手,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既然已經選了你要走的路,何必還冒險來救我?我不稀罕,你走吧!」說著一把拂開北堂臻的手,將衣服丟還給他,臉色沉郁的別了過去。
北堂臻拿著衣服,指尖隱約發出聲響︰「希望你出去以後可以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過去的事情就都忘記吧。你已經輸了,名不正言不順,你也不可能再翻身了!」
「你在教訓老子?!老子是你爹!」北堂辛奇聞言怒斥,「你怎麼敢對我說這種話?若不是你吃里扒外,我至于輸得這麼慘?你我父子二人若連心聯手,我又何至于會輸?」
「你還是執迷不悟!」北堂臻皺眉。
「知道就好,我不需要你救!」北堂辛奇罵完冷嗤,當真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
北堂臻見北堂辛奇固執的模樣,眉頭深鎖。突然就抬手點上北堂辛奇的穴道,北堂辛奇大驚︰「你要做什麼?你要亂來,我可就喊人了!」
「你不必喊了,外面的人都中了我的迷藥,如今都不省人事!」北堂臻說著從腰際里模出一只瓶子來。
北堂辛奇眼看著北堂臻打開瓶子,眸光閃爍不定,就見有細小的蟲子自里面爬出來。北堂臻抬手任那些蟲子爬到自己手上,而後向他伸來。
「你究竟要做什麼?」北堂辛奇驚問,雖然情緒激動,卻不是害怕。因為下意識的,就覺得北堂臻不含惡意。只感覺那些蟲子上了臉後,先是一番游移,鬧的他酥癢難耐。而後就感覺被咬了一下,緊接著,皮膚一麻,而後是整個面皮全部麻了。
北堂辛奇瞪大眼楮,努力的拿眼楮去看自己的臉,清晰的看見那黑色的蟲子侵入了自己的肌膚。螞蟻大小的蟲子進去的時候,居然沒有血液流出來,而且很快豁口就愈合如初。不,好像有變化……
「從道義上說,我不能見你作亂,危害天下人。所以,我必須助攝政王拿你!」北堂臻這時聲音平和的說道,眼見著眼前剛剛還蒼老的臉一點點在眼前以奇詭的方式變化。北堂臻神色沉靜,見引得北堂辛奇的注意又說︰「不過,從情理上說,你是我的父親,我終究不希望你死!所以,站在我個人的立場上,我來救你!」
北堂辛奇感覺臉上的動靜終于歸于無後,猛然抬眸看向北堂臻,北堂臻又說︰「你拿上這個,穿上我的衣服出去,今晚可以歇在城東廢宅。天亮以後,往東門走,城門外會有人接應你!」
說著將來時帶的竹筒和一只瓷瓶遞給北堂辛奇︰「記得背對著風,如果不甚迷了自己,這個是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