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新帝登基已經半年,京畿內外局勢已經漸趨平靜。
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因為京畿功勛世家風戮侯府今日娶新婦,已經駐守靖康有些時日的風戮侯特意回京述職,一是與未婚妻陸芷溪完婚,一是準備帶她一同前往封地。
天方亮的時候,城里需要經過的道路兩旁的酒樓就垂下紅菱,一路飄揚。
隨著一陣由遠及近的鞭炮聲響,街上的百姓一時激動起來︰「來了來了,新郎官新娘來了!」
緊接著鞭炮聲越來越近,喜樂伴隨,無不傳遞著今日的特別。此時一間酒樓里,一人卻攥緊袖子,眼神毒辣。
很快,就見得迎親的花轎來了,風愚一身大紅喜袍,金冠束發,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今日也揚著意氣風發的笑。
「等等!」就在花轎經過酒樓的時候,一人從酒樓里大步沖出,直接擋在了風愚前面。
風愚一看擋在面前的人,當即就沉了臉。而此時看熱鬧的黎民百姓也紛紛轉喜為訝,看向那個人。
只見擋在馬前的貴婦,一身梅色的牡丹錦裙,端的是雍容華貴,頭上金燦燦的金步搖也顯得刺目的精美。可是,仔細看她已經顯出老態的臉,就覺得不是那麼相稱了。
「平陽侯夫人,今日是晚輩大喜的日子,不知道你半路攔轎,可是要討幾顆喜糖吃?」風愚皮笑肉不笑,居高臨下的冷冷看著平陽侯夫人。
平陽侯夫人卻也冷冷的看了眼風愚,轉往後走了一點。眼看著她要走到花轎前,媒婆以及陪嫁的丫鬟趕忙擋在前面攔住她的去路。
「哎呦,平陽侯老婦人呀,喜糖在這兒呢!」還是媒婆活絡,趕忙就往平陽侯老夫人懷里塞糖果。
「滾開,我不跟你們說,我要見溪兒!」
平陽侯夫人說著就要推開阻擋的丫鬟婆子,又喊︰「溪兒,以前是伯母錯了,不應該听信奸人讒言誤會你,硬生生將你與奕兒拆散了!你原諒伯母好不好,你不能嫁啊,奕兒這些日子為了你整日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消瘦了好幾圈了。」
平陽侯夫人這話一出,眾人嘩然,風愚的半邊臉當即就黑了。
「平陽侯夫人,我敬你是長輩,麻煩你速速離開這里,莫要攔路,否則的話,就別怪——」
「原諒,呵呵!平陽侯夫人是想讓風少夫人原諒你去年當街對她清譽的詆毀,還是該原諒你今日故意攔轎的歹毒惡意呢?」
風愚的話還未落,就听得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眾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就見一行人隨後走來。
為首的女子容顏絕麗,一襲淡朱色的衣衫款步走來,隨後一位玄色衣衫的男子俊美如神,正為其撐著梅花傘。
「王爺,王妃!」一見二人,風愚驚訝不已,趕忙下馬要向兩人行禮。
「是,是攝政王,攝政王妃!」圍觀的百姓們立即歡呼聲一片,緊接著就跪了一地。
「攝政王,攝政王妃回來了!」
哥舒璟空著的一只手微微一抬,周圍也在瞬間安靜。
「諸位不必多禮,都起來吧!」哥舒璟聲音清淡而和煦的道。
殷璃飛這時看向驚的還未回神的平陽侯夫人微微一笑,往前又走了幾步,哥舒璟舉著傘隨後跟上︰「平陽侯夫人,你說你後悔當初所為,還是故意過來搗亂報復,見不得別人過的好呢?」
平陽侯夫人被問的眸光閃爍一番,忙爭辯道︰「沒,沒有,臣婦不過是想——」
「想什麼?是不甘心與你侯府解除婚約的陸二小姐嫁得如意郎君嗎?」殷璃飛直接搶過話咄咄逼人的道,不待平陽侯夫人回答又說︰「當初是你看不上陸府的婚約,故意造謠詆毀陸二小姐名聲在先。如今風戮侯與陸二小姐天賜良緣,你如果還有一點悔過之意,就不該來打擾。別說你是想挽回,你又是以什麼資格立場挽回?就算挽回,也應該私下里找陸家談。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事原本也是他們最能夠做主。或者你覺得有什麼不公平,也可以告御狀!可是,你偏偏哪個也不選,非得當街攔住花轎,還故意說那些話,是讓風家如何自處?又讓風少夫人以後如何見人?」
殷璃飛一番質問下來,讓平陽侯夫人無言以對,而周圍百姓也開始對平陽侯夫人指指點點。又因為殷璃飛與哥舒璟在,便也不怕她王侯家的身份,話說的也是十分不好听。
「就是說,這分明就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故意給人抹黑呢!」
「陸家大少爺在京畿辦了幾家善堂,扶助咱們窮困的百姓,陸二小姐菩薩心腸,平時沒有少做接濟咱們窮人的事情,你這麼做分明就是不想她清白做人!」
「是啊,當初的事情我也知道!如今平陽侯府是沒落了嗎,你們見不得清遠侯府比自己好吧!」
「我可听說,當年兩家的婚約還是因為陸家人救了你們平陽候府的人,才被上輩人訂下的。你們在人家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人家沒有對你們落井下石,你們反而恩將仇報了!真是太不地道,太歹毒了!」
平陽侯夫人可謂失算,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已經消失半年不見得攝政王夫婦會突然回京。
她就是氣不過陸芷溪已經嫁了,哥舒奕還對她念念不忘。她這半年為他選的媳婦就沒有一個如他意的,而且對自己這個親娘也越來越冷漠,幾次喝醉喊的都是陸芷溪的名字。在她看來,這一切都是陸芷溪造成的,所以她怎能讓她好過?
她想過,經自己一鬧,一旦風愚相信了陸芷溪心底一直喜歡的是她家奕兒,就算她能進風戮侯府,也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就算風愚不相信,但人言可畏。這謠言傳多了,兩人肯定也好不了。
在這個圈子里,她已經不自詡高貴,想今日就算理虧,但凡有點身份的也都不會想和自己交鋒。最終,陸芷溪與風愚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與她家奕兒一樣不好過!
但殷璃飛可不同,從以前她就是不顧身份,不肯吃虧,也不會讓自己人吃虧的主。再看身份,別說殷璃飛說的都對,就算不對,她也不敢反駁。
雖然如今哥舒璟已經還政給新帝,但看百姓剛剛對他的朝拜就看得出他的影響依舊在。搞不好,他們平陽候府連爵位都保不住了!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這時,听見消息的哥舒奕排擠重難好不容易擠到近前,一看眼前的情況就沉了臉。
但眸一轉,看見殷璃飛與哥舒璟,忙就迎了上去︰「皇叔皇嬸!」
「奕兒,你這點做的就不怪皇叔說你了!」一直沒有開口的哥舒璟這時開口,見得哥舒奕神情一秫,就開口道︰「你娘的瘋病已然這般嚴重,你怎不讓人照顧好她,還讓她到處這樣跑?畢竟也算是皇家的媳婦,知道的體諒她因為思念平陽候憂慮成疾,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室的教養不過如此,這讓天下百姓如何信服哥舒氏的統轄?」
一番話說的百姓紛紛點頭,有的也是一副恍然的表情︰「原來平陽侯夫人有病啊!」
哥舒奕最初的驚愕之後,很快回神,忙向哥舒璟賠罪道︰「是晚輩一時大意了,以後一定照顧好母親!」轉而看了一眼花轎,又對風愚以及花轎的方向一揖︰「還請風戮侯以及風少夫人看在我母親有病的份上,寬恕則個!」
平陽候夫人原本也因為哥舒璟的話驚住,這時回過頭來,不禁瞪大眼楮,尤其听哥舒奕這樣說,當即急了︰「我,我沒有病,你們胡說什麼?」
哥舒奕眉頭一皺,忍住想發作的沖動,轉而開口︰「對對,母親,你沒有病!兒子這就送你回府!」
平陽侯夫人一听這話,更是驚愕。
「平陽侯夫人既然有病,而非有心加害,本侯也不是不通道理的人。今日是本侯大喜的日子,還請平陽候趕緊將人帶回家去照料,耽誤了本侯的吉時怕是不好!」風愚不冷不熱的說道。
哥舒奕眸光閃了閃,也只得硬著頭皮吩咐帶來的人︰「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將夫人帶回去?」
平陽侯夫人一邊掙扎,一邊否認。她如果被認定瘋了,以後還怎麼出來混?尤其听哥舒璟那個話,大有要幽閉自己的意思。
可是,她越喊,作為一個貴族婦人因有的涵養更是被倒騰至盡,此時不用解釋什麼,她也已經「瘋了」!
「好了,諸位該散便散了吧,可別再耽誤風侯爺的良辰吉時!」哥舒璟稍後含笑說道。
百姓聞言,立即歡呼著讓開道來。
風愚則是不放心的看了哥舒璟一眼,殷璃飛開口道︰「咱們可是特意為你的喜酒回來的,趕緊的啊!」並且朝風愚揮了揮手。
風愚听得眸光一亮,立即翻身上馬,哥舒璟則是撐著傘在百姓讓出的道間,與殷璃飛走到卡在巷子里的一輛馬車旁。
「呀!呀!」才到馬車旁就听見里面傳來嬰孩牙牙學語的聲音。
「啊呀!」
「寶貝,娘親回來了!」殷璃飛一听這聲音,一手按住馬車轅就翻身上了馬,一溜煙鑽進馬車里,哪里還顧身後的哥舒璟。
哥舒璟還站著馬車邊,將傘遞給身邊的小童,唇瓣也噙了笑意,神色間柔和的仿佛要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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