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印的感覺一點也不好,艾洛斯趴在窗台上郁郁寡歡地抬頭看著天空,這種無助又空虛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沒安全感。
從現在開始,他得像個人類一樣生活,這很不可思議,在他是條龍的時候,這是不可想象的,但是他有一個好習慣,比如,面對現實。他活了很久,所以他知道現在的狀況——面對現實。
「我是個人類了,」他□□道。
在一邊親自為他整理行裝的撒克洛公爵抬頭看了他一眼,安慰他說︰「這是好事情,起碼你不需要再糾結怎麼去精靈之谷了。」
艾洛斯狠狠地瞪著他︰「你把我給封!印!了!」
撒克洛公爵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我只是遵從命令啊,因為您的第一套方案太不靠譜了……我當然沒有詆毀您的意思,雖然第二套方案也……但是我們好歹成功了!」
艾洛斯一點也不諒解他,沖到他面前,惡狠狠地說︰「你最好好好盡到一個騎士的義務!」
公爵安撫他說︰「誰像干掉您,我就滅了他!」
「還有呢?」
「如果有人不信,我會讓他相信的!」公爵信誓旦旦地說,「如果有人傷害您,除非他踏著我的尸體過去!」
艾洛斯滿意地點點頭,他現在是一個柔弱的人類,急需武裝力量,不過覺得公爵最後的這句話有點耳熟︰「後面那句話就算了吧,哈森總是這樣說……」
公爵听了特別不高興︰「您不能拿我跟護衛隊隊長比較呀,我是比較強大,地位比較高的那一個。」
「有什麼區別?」艾洛斯不以為意地說,「反正都是為國王服務的,一等僕人與二等僕人有區別嗎?」
「……」雖然被封印了,但是那種傲慢無禮還是一點都沒變。撒克洛公爵很識相地裝作沒听見,迅速轉移話題︰「啊,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于是,艾洛斯叫上在門外守候的哈森,三個人一起去了財政大臣家。
「您確定不用再帶護衛了嗎?」財政大臣帶他們去了府邸的東館,走上殘破的樓梯以後,他不確定地問。
「……什麼意思,我們又不是去打仗,」哈森在後面問,並且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財政大臣抖抖索索地從袍子里拿出一把鑰匙︰「噢,那倒不用,不過精靈嘛,您懂的,偶爾也會有危險的一面。」
「如果有誰要傷害陛下,除非他踩著我的尸體過去!」哈森信誓旦旦地說,「當然,前提他們想與人類世界開戰。」
「噢,我只是那麼一說,」財政大臣咳嗽了一下說,「年輕人,別把什麼事情都上升到一個戰爭的高度,那很費錢。」
仿佛為了顯示自己特別簡樸,沒有花國家的一分錢,完全對得起「財政大臣」這個職位,事實上,在艾洛斯看來財政大臣他們家簡直就像鬼屋一樣。
「就算你們家窮,」艾洛斯剛才迎頭踫上一張蛛網,這會兒正將蛛網從自己臉上扯開,「好歹也勤快一點,這里全是灰塵。」
財政大臣特別不喜歡別人說他懶惰,即使是國王,于是他開始拿出自己的絕招︰「年紀大的人走幾步路都喘,我這次也是為了國家,才千里迢迢地……」
「老東西,走快一點!」艾洛斯才不等他把話說完,一腳把正在倚老賣老的財政大臣踢進了走廊盡頭的房間,「再嗦嗦的,當心我撤了你!」
財政大臣被艾洛斯踢了一腳,眼看就要撞到地板上,好在旁邊的哈森一把扶住了他︰「就算您踢我,我也不能走的再快了……」
艾洛斯沒有理他,徑自走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看起來空置的房間,但是比之前過來的走廊要干淨地多,看起來似乎有人一直在打掃。不過房間的窗戶上都裝上了鐵條,倒顯得這個房間有些壓抑。
財政大臣讓哈森將地板上的地毯拉開,一個魔法陣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國王一眼︰「這個魔法陣可以直接到達精靈之谷外圍,大概只要半天的行程就能到精靈之谷。
撒克洛公爵怔了怔︰「您不去嗎?」
財政大臣搖搖頭︰「傳送陣只能傳送三個人,我想,我還是……」
「也好,」艾洛斯點點頭,「省得你在旁邊嗦嗦的。」
雖然是事實,但是您也太直接了!財政大臣在心里淚流滿面,但是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那麼……我們啟動吧。」
他說著,從口袋里模出一塊藍寶石。它是一顆原石的樣子,並沒有經過打磨,但是艾洛斯一眼就看出它成色不錯,如果做成裝飾品,瓖嵌在黃金底座上的話,肯定非常值錢。于是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嘆了一下,精靈們尊是有錢!
財政大臣費力地將寶石放到魔法陣的一個空格上,最近他的腰有點不好使,但是在三個年輕人的注視下,硬是完成了這項巨大的工程,並且以自己的頭發表明自己使用魔法陣的權限。
那顆寶石安靜地與財政大臣的一縷灰白色的頭發放在一起,它被擦拭地非常干淨,看得出主人對它的喜愛之情。艾洛斯也會這樣做,他喜歡每顆寶石,每天晚上都會抱著他的小寶箱,把里面的寶石擦拭一遍,要不然他根本就睡不著。
那枚寶石是中空的,魔法元素以非常高的密度被壓縮在其中。當這枚寶石放入魔法陣以後,就開始散發出一種水藍色的光芒,艾洛斯等三人連忙站到魔法陣里去。
「你確定能行嗎?」艾洛斯有些不放心,他現在可是一個普通人,特別特別柔弱。
「請相信我吧,陛下,」財政大臣終于有點兒趾高氣揚起來,「因為鄙人正式使用過。」
艾洛斯听到了以後,放心不少。
「在二十還是三十年前……?」財政大臣苦苦思索著,「我記不太清了。」
「你這個……」艾洛斯大概想罵一句髒話,但是那塊寶石卻讓他轉移了注意力。從藍寶石身上漾開一圈光暈,那是極淺的一層,仿佛水暈一般散了開去,然後是顏色略深的一層——就像水面上產生的波紋一樣。
「這是什麼!」哈森驚恐地將艾洛斯護在身後。
「我想……應該是傳送魔法陣啟動了吧,」艾洛斯不確定地說,在他這樣水平的黑暗生物,已經不屑使用魔法陣了,所以對各種魔法陣沒有什麼了解。
「我們這是要出發了。」撒克洛公爵有點兒激動,這可以理解,和平年代的騎士誰也沒體驗過傳送魔法。
「我覺得一點也不安全!」哈森絕望地說,「我建議還是騎馬過去——」
「你能不在我耳朵邊這麼喊嗎……」艾洛斯有點惱怒的將自己的抽從他的胳膊里抽出來,「而且已經來不及了——」
更深的一層藍色散開來,他們幾乎看不清魔法陣外的財政大臣。
「如果可以的話,請代我向伊諾芙麗問好。」
他們已經看不到財政大臣了,但是卻能听到他的聲音。
當那一片深沉的,幾近黑色的藍色從視線里退開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了。
「伊諾芙麗是誰?」艾洛斯問他身邊的兩位騎士。
撒克洛聳了聳肩肩膀︰「也許是他情人。」哈森點頭表示贊同,同時也忍不住羨慕︰「他年輕的時候居然和一名精靈族的女性談戀愛。」
艾洛斯對此一點也不羨慕,反正龍族就是除了自己,別人一點兒也看不上。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這里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房間了,比起原先的那件破敗的房間,這里顯得更加……古老,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風格。
三個人困惑地站在魔法陣中間,用一種審美視角來打量這個地方。
這是一座石室,簡單來說,就是用一堆厚重的石頭堆起來的簡陋房間,這里沒有什麼多余的裝飾,沒有油畫也沒有蕾絲窗簾,只有用同樣石頭鋪成的地上畫著一個繁復的魔法陣。
這間石室沒有窗戶,好在有門,外面明媚的陽光照進來,落在簡陋的石室的地面上。
「這是什麼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艾洛斯走出魔法陣,另外兩位騎士也趕緊跟上國王的腳步,而他們離開魔法陣的時候,原本泛著柔和藍色光芒的魔法陣,終于熄滅了。
「我們到了哪個鄉下地方嗎?」艾洛斯向石室外走出去,一邊詢問。
撒克洛看了看周圍︰「哪個鄉下地方會有傳送魔法陣?這種東西就算是在大戰的時候也不多啊……」
一向嫉妒別人有女人緣的哈森忍不住嘆氣︰「唉,沒想到財政大臣這麼有女人緣,居然還有精靈為了弄了個魔法陣,不知道他老婆知道這事嗎?」
艾洛斯對男女關系一向模不著頭腦︰「如果他老婆知道,會很嚴重嗎?」
撒克洛立刻體貼地解釋︰「說不準,畢竟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他不是說二三十年前用過一次嗎?听說年紀大了心境就會變得寬闊起來……」
「我說……」艾洛斯一邊開口說話,一邊轉頭看向撒克洛,卻冷不防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對方像一座山一樣沖了進來,將暫時以「柔弱」自居的艾洛斯撞地向後面倒去,好在有兩個護衛騎士,一人架住一邊才不至于丟人現眼地摔在地上。
「什、什麼東西!」艾洛斯叫道,捂著有點生疼的肋骨,第一次體味到了身為人類的柔弱和疼痛,他捂著胸口瞪著裝著他的人。
這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女孩,穿著墨綠色的束腰外衣與利落的墨綠色亞麻長褲,坐在地上捂著腦袋,委屈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