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的春天 第二十三章擦肩而過

作者 ︰ 躲雨的麻雀

清晨,當秀蓮姑娘端著熬好的藥來到魏四面前時,孩子們都好奇地看著。

「有什麼好看的,討吃的去。」費千金將他們驅趕出去,然後對魏四笑笑道︰「魏四哥,你今r 就別出去了,我帶他們去。」

「注意安全。」魏四叮囑句。

費千金應了聲跑出後,魏四拍拍旁邊地上,對秀蓮道︰「放這,我自己來吧。」

秀蓮放下,卻未走,站到一旁。

「你,你轉過去。」魏四難為情地道。

秀蓮很听話地抿嘴轉過頭。

魏四將上衣撩起,又褪下褲子,用艾葉沾些藥放到身上,火辣辣的感覺瞬間傳遍每個細胞,禁不住「啊」地大叫一聲。

「你不好擦,還是我來吧。」听到叫聲,宋秀蓮毫無顧忌地轉頭過來,搶過艾葉。她看著魏四身下髒兮兮地布單,「躺這里不好,到我床上去吧。」說完,已低頭端藥進了內屋。

魏四猶豫下,拽著褲子進入,頓時一股完全不同的味道充滿鼻腔。房間很小,只擺張床,床上的被單潔白無比,還有床鴛鴦花被疊得整整齊齊。

「這些是千金翻牆進去舀過來的。」秀蓮解釋道,「你躺上面吧。」

好久沒睡過床的魏四躺過去,少女的淡淡幽香將他環繞,若不是草藥味更濃些,他渾然忘記自己的所在。

秀蓮睜大眼楮仔細地幫他擦拭,沒有半點雜念。她只希望這些腐爛的傷口快些康復,魏四哥早些擺月兌痛苦。

在她溫柔的擦拭下,魏四不禁為她惋惜。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宋二剛竟把她送給太監,真不是個東西。突然想起自己甚至連當太監的機會都沒,心中霎時慘淡一片。

擦拭完畢,魏四慌忙爬起,到了院中。他怕自己無法阻擋秀蓮的那份溫柔。

顯然還有人也怕。費千金匆匆回來,見到坐在院中的魏四,尷尬地笑問︰「魏四哥,好了?」

「方子上不是說連續九r 嗎?哪能那麼快。」宋秀蓮抱了大堆衣服出來,搶在前答道。

魏四對費千金道︰「幫一下秀蓮。」

秀蓮道︰「魏四哥,你把衣服月兌下來,我一起洗了。」

「我就算了,沒衣服換。」魏四道。

「舀到井邊去。」秀蓮把那大堆衣服放到費千金懷里,轉身跑進屋。馬上舀著一套男人衣褲出來,遞給魏四,「把這個換上。」

井邊的費千金跟著道︰「是她男人的,魏四哥你換上吧。」封條只能擋住文明人,費千金才不管這麼多呢。那夜帶著小馬小虎幾個翻牆進到王泰家,開窗進屋,把僅余的那點物品舀了過來。那二兩銀子也是宋秀蓮藏在灶台一個磚塊內,告訴他舀回來的。

這身不是太監服,魏四雖覺有些緊,但總比身上那身發臭的衣裳舒適多了。進屋換掉後,他舀著換下的衣褲來到井邊。「魏四哥,你好……瀟灑。」費千金想了下,用了這個詞來贊揚魏四的風度。

宋秀蓮痴痴看著魏四,臉上泛起紅霞,忙低頭用力搓洗衣服想讓思緒逃離,但心髒的快速跳動又引她偷看幾眼。

「你留在這幫秀蓮,我出去走走。」魏四離開,走向廣寧門。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時走在大街上的魏四判若兩人,腰板筆直,步履穩重,與行人無異。

「那是魏四哥嗎?」小馬瞅見,問小虎。

小虎盯了好一會,搖搖頭,「不是。」

「我看有點像,要不我們過去問問吧。」

「看這人架勢,不是什麼好鳥,別自討沒趣。魏四哥不是交代咱們要注意觀察人,盡量別去招惹這類人嗎?那邊那個大媽一看就很和善,快。」小虎已跑向那位大媽。

「我還是覺得像。」小馬跟著,仍回頭嘟囔著。

在廣寧門,魏四意外地發現楊漣。他東張西望著,似在尋找什麼。

「楊大人,快些回國子監,劉大人尋你。」跑來一公差,對他道。

那個乞丐哪去了呢?楊漣見尋不到,嘆口氣隨公差而去,恰與魏四擦肩而過。楊漣轉頭望他一眼,卻未認出煥然一新的魏四。

回到國子監,劉一璟非常高興地對他道︰「大洪,皇上已下旨大理寺、刑部、東廠三堂會審龍鏜之案,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楊漣喜出望外,美髯也興奮地直顫,「好,好。」

「那乞丐找到沒,應該好好答謝他。」

楊漣失望地道︰「當時我對他如此不屑,想想真叫人慚愧。」

「這等高人,怎會計較這些,哈哈。大洪,下次遇到重謝便是,不用介懷。」

「季晦兄說的是。」

「兩位在談什麼呢,如此高興。」左光斗面帶風來到國子監。

「浮丘想必已知那好消息了吧?」劉一璟笑道。

左光斗點點頭,「若不是朱賡相國力主上奏,面見皇上,恐怕沈相國也不會輕易讓步。」

楊漣道︰「我听聞兩個內閣都在那萬民書上簽名,同時覲見皇上,力勸懲治犯惡稅監,難道其中還有關節?」

「沈相國本不願驚擾皇上,y 將此事押下。由于朱相國的堅持,他俱怕功勞被朱相國一人佔去,故才勉強答應。若世人知道首閣不贊成此事,他面子豈不丟盡。」左光斗深受朱賡賞識,常在他府上飲酒論政,故知道一切。

劉一璟點頭道︰「是啊,那是民眾的意願,怎可潦草對待。沈一貫再遮遮掩掩,恐怕會被百姓唾罵了。」

「如此喜事,何不找個地方慶祝一下?」楊漣提議。

左光斗笑道︰「我正是受朱賡老相國的委托,邀請二位同去他府上呢。」

「好。」二人隨左光斗前往朱賡的相國府邸。

朱賡府內,燈火通明,高朋滿座。楊漣初到京城,左光斗便一一為他介紹。有吏部侍郎楊時喬,都御使溫純,方司郎中劉元珍等,還有幾位翰林院,國子監等處的典籍、侍書等這類六品以下的年輕官員,應是朱賡學生。

朱賡已近七十,滿臉的皺紋和斑點,他笑著招呼大家落座。見到楊漣,熱情地道︰「楊大人初入京城便立大功,後生可畏啊。」

楊漣忙道︰「卑職有膽無力,全仰仗朱相國與各位大人仗義執言,鼎力相助。」

「需監之禍不滅,我朝永不安寧。」尖嗓門的溫純道。

朱賡忙擺手,「稍安躁,大局為重。今r 就事論事,若此次能嚴懲那幾個稅監,或能給這批人以j ng示,讓他們有所收斂。」

楊時喬搖頭道︰「天下稅監何止千百,只怕難以起到作用。李三才大人在兩淮懲治了幾個作惡需監,結果如何?不見收斂,禍害卻越深。」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只要盡心辦好自己的事便可。」朱賡嘆氣道。

楊漣見這位老相國一派溫和,毫無斗志,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身旁的劉一璟和左光斗阻止。

「老臣年事已高,心力憔悴,難負重任,已多次向皇上請辭歸野。皇上總不應允,讓我好生為難。」酒過三巡,朱賡道。

「老相國若離朝,內閣被沈一貫獨掌,只怕再無我等立身之處。相國,萬萬不可。」眾人忙阻攔。

朱賡再次擺手道︰「我已向皇上舉薦李三才、王錫爵、葉向高、于慎行、李廷機及前閣老李鯉等人入閣。諸位大可不必驚慌。」

于慎行在張居正當朝時已是禮部尚書,大學士,文學造詣很高,朝野威望極高。當年被張居正排擠下野後一直賦閑在家,但請他出山的呼聲從未斷過。

王錫爵曾入閣,在國本之爭中,由于提出「三王並立」之說,被大臣們詬病。**星當年的下野也與他有較大關系,在眾臣的憤恨下,他只好連上八疏請辭相位。

李廷機為官清廉,治理南京取得很大成效,身受萬歷皇帝賞識,但他脾氣執拗,做事果敢卻缺乏應變,得罪許多大臣。

李鯉便不用說了。與沈一貫是死對頭,去年因「妖書案」牽連罷相。

東林黨在朝失勢的開端便是三年前的「李三才入閣」事件。圍繞著李三才的入閣,浙齊楚等黨聯合起來與東林黨相互侵軋,互相指責排擠,最後李三才未能入閣,東林黨幾乎全軍覆沒,浙黨們取得大勝。

葉向高算是東林黨人,一直在南京任職,就當時的名氣和功績,只怕是湊個人數罷了。更何況去年妖書案時,他向沈一貫進言「莫要牽連無辜人」,很明顯地聲援郭正域,沈一貫怎會讓他抬頭。

出了相府,想想朱賡所提的舉薦名單,劉一璟、左光斗、楊漣三人苦笑搖頭。且不說它的可行x ng,只怕皇上看上眼便會扔到一旁。

「如此以退為進,他便可一直保住相位。」劉一璟一針見血地道。

「朱賡這個老匹夫只會玩這套。」另一家相府中,沈一貫听完鄒之麟的敘述,不屑笑道。

鄒之麟是翰林院的侍書,也是朱賡的學生,參加了剛剛結束的朱府晚宴。

沈一貫望著他,問道︰「你叫什麼?」

剛才已經自報過家門,但鄒之麟怎敢不答,只好重新恭敬地答道︰「翰林院侍書鄒之麟。」

「哦。」沈一貫很滿意地點頭,「鄒大人才德兼備,只是個小小侍書實在屈才。若有好的空缺,我會首先想到鄒大人的。」

一r 去了當朝兩家相府,帶著滿意離開沈府的鄒之麟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心想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是其中最亮的那顆。

再亮的星也只能亮在夜間,陽光下便會消失無蹤,這是大自然的基本規律。人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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