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在春節放假,比如事淨房的人。♀大小便每天都會有,自然每天都要清理。
下過雪的天氣甚為寒冷,魏四放下大車,搓搓冰冷的雙手後,入了慈慶宮。
每到此時,各宮都會向宮里做事下人發放紅包,但仁壽宮和慈慶宮連自己都朝不保夕,紅包自是沒有。
在李選侍宮前,魏四見太子朱常洛興高采烈地奔出,身後是王安、魏朝。
自從搬入慈慶宮後便與母親未再見面,年前朱常洛听從王安建議,去求祖母皇太後。在太後的懇請下,萬歷皇帝勉強答應他母子今日小聚。
「太子,你的袍子!」孕相十足的李選侍匆匆趕出來,手拿太子錦袍。
魏朝忙跑回來拿過,追上太子為他披上。
魏四長舒口氣。這情景已說明太子母子終得相聚,自己辦了件好事。
「怎麼又是舊的。」李選侍皺眉望著魏四手提的空馬桶。
身旁宮女嘴一歪,道︰「慈慶宮怎會用新的。」
說是嫁給了太子,並得他寵愛,其實還不如那萬安宮里的下人。李選侍想來就氣,並把怒氣撒在這宮女身上。轉身狠瞪她一眼,呵斥道︰「多嘴!不想在慈慶宮,就滾。」
主子入內,宮女委屈不已,瞥見一旁站立的魏四,過來搶過馬桶往地上甩。木制馬桶本就陳舊,立刻四分五裂。
「你,你做什麼!」魏四焦急大叫。
那宮女約莫十五六,相貌俊秀,大眼楮水汪汪的。還不解氣,又向破馬桶踹了幾腳。
魏四一把揪住她,揚拳欲打。小宮女不閉眼楮,瞪著他嬌聲道︰「打吧,反正誰都可以打我。」
魏四下不了手,拳頭停在半空。
「柔思,柔思,還不快進來,難道真要離開姐姐嗎?」李選侍在屋內大喊。
「哼。」小宮女甩開魏四的手,扭頭走入,嘴中喊道︰「來了!」
魏四知道李選侍姓名是李柔意,這宮女叫柔思,感情是姐妹呀。
朱常洛來到景陽宮時,大門仍舊上鎖,他沖過去使勁撞門,並呼喊著︰「母親,母親,洛兒來看你了!」
王安與魏朝慌忙上前拉住他,勸道︰「太子,不要著急,既然皇上已答應,必會派人來開門。第一時間更新」
朱常洛癱坐在地,雙目盈淚,「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想見娘親也這麼難。」
「會好的,會好的。」王安憐愛地安慰他。
是的,會好的,但要等到何時呢?主僕三人不敢去想。
直到晌午,鄭國泰才與數十名錦衣衛過來。我們的萬歷皇帝不放心別人,下令鄭國泰監督他們母子會面。
「為何現在才來!」朱常洛怒喝道。
本手持鑰匙的鄭國泰听得此話,將鑰匙放入口袋,不陰不陽地道︰「既然太子覺得本官來的時間不對,那就等到對的時間好了。」
王安在旁道︰「皇上已有旨意,鄭大人為何抗旨?」
「本官抗旨了嗎?」鄭國泰冷笑道,「皇上口諭本官,晌午過後方能開鎖。本官想太子見母心切,便提早來到。本官現在開鎖才是抗旨。」
明知是有意為難,卻也無可奈何。王安語氣軟下來,「雜家說話太重,鄭大人勿要見怪。還請大人大量,開了這鎖吧。」
鄭國泰又是一聲冷笑,「你只是個奴才,方才卻對本官吆喝,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奴才知罪,願受責罰,只希望大人不要為難太子。」王安開始低三下四地懇求。
鄭國泰想了下,笑道︰「這離晌午約莫還有一炷香時間,若你願意挨本官這些手下二十拳,本官便馬上開鎖。♀」
朱常洛可不想王安受罪,道︰「那就再等一炷香。」
「忘了告訴太子。」鄭國泰道,「皇上口諭本官,太子與母親會面時間只有午後兩柱香時間。到時太子若不離開景陽宮,本官只好奉旨驅趕。」
「別說了,快些開鎖,雜家願挨二十拳。」王安焦急地道。那麼短的時間,不能再浪費。
「公公,我來。」魏朝站到前。
「魏朝……」王安感動地喊著他的名字。
魏朝道︰「我年輕力壯,挨二十拳不成問題。鄭大人,動手吧。」
原以為鄭國泰不會答應,誰知他很爽氣地拿出鑰匙,「好,燃香,三炷香後上鎖。」說著已開了鎖。
「王公公,不用管我。「魏朝挺胸站立,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好吧,你多保重。」王安連忙追向已快步入內的太子。
「打,給我狠狠地打!」鄭國泰向手下下令。
錦衣衛們一擁而上,對魏朝拳打腳踢。
「二十滿了,二十滿了!」魏朝大喊不停。
「滿了嗎?」鄭國泰問道。
「還早呢。」那些手下邊笑著出拳邊答道。
鄭國泰心想你這小子強出頭出得好,正愁怎麼收拾你呢。
離計劃實施的日子越來越近,鄭國泰突然發現太子身邊多了個強壯的太監,一直在考慮如何處理呢。這可好,自己送上門來了!不把你打得躺上兩個月就算對不起你。
「娘親。」一見坐在椅上憔悴不堪的王恭妃,朱常洛哭著撲過去。
眼前已一片模糊的王恭妃驚喜著喊道︰「洛兒,洛兒,是我的洛兒嗎?」
「是的,是太子。」兩位陪伴的老宮女早已熱淚兩行。
「洛兒,果然是洛兒。」她的手撫模著兒子的後腦,喜極而泣。
一旁的王安拿出手帕抹淚。
這對曾相依為命的母子又說了許多感人肺腑的話,便不再一一陳述。若要盛屋里人的眼淚,沒有一臉盆,也有大半盆。
三炷香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很快過去,鄭國泰率人進來喝道︰「時間已到,太子,還請離開。」
朱常洛與母親相擁著,不理會他。
鄭國泰甩下頭,錦衣衛們上前拽起朱常洛,拖向外去。
「娘親。」朱常洛哭著大喊。
「洛兒。」王恭妃喊著站起,趔趄一步,差點摔倒。兩宮女忙上前扶住。
「鄭大人……」王安渴求地望著鄭國泰。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他希望能再給這對可憐的母子傾訴的時間。
鄭國泰很一本正經地道︰「遵旨辦事。」背著手離開。
景陽宮大門再一次上鎖,鄭國泰等人驕橫而去。朱常洛坐地上靠門上仍不停喊著「娘親,娘親」,聲音已沙啞。
魏朝躺在地上**著,有氣無力,傷得很重,門前未清理的殘雪沾滿全身。
王安只覺大腦眩暈,天昏地暗。蒼天,這位可是太子,哪朝哪代有如此悲慘的太子!
如此悲慘的太子確實就這一位,但悲慘的宦官多得數不清。當魏四忙好今日的活回來時,卻見張遜仍躺床上大口喘氣,十分難受。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張叔,怎麼了?」
張遜見到魏四面露喜色,「你終于回來了!」
「怎麼了?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這個拿去!」張遜把那個從不離身的手帕遞給他。
魏四沒接,「小毛病,會好的,我去喊御醫。」
喊御醫?太醫院的御醫們會為最底層的你們診治?拜托,我的魏四哥。
「拿著,我可能不行了。」張遜聲音虛弱。
魏四只好接過。
張遜很滿意地笑了,閉上雙眼。早上想起床時動彈不得,他便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盡頭,支撐到現在只為見魏四,只為把手帕給他。
這手帕曾是他的驕傲,他的兒子和女兒很清楚。若他們還活在世上,或許能遇到魏四,見到手帕。
人海茫茫,會那麼機緣巧合地相遇嗎?
魏四又喊幾聲「張叔」,見他無反應,手指放他鼻端,已無聲息。相處時間雖短,感情卻深厚,魏四啜泣不已。
得到消息,王體乾帶著兩個小宦官來到,毫無悲痛地下令︰「抬到宮外扔河里。」
「我也去。」魏四站起去拿鍬。
王體乾搖著頭,「每個死人都埋的話,皇宮四周的墳早已堆成山。」不過他到挺滿意魏四的舉動,看來此人重情義。
由于過節,東華門處守衛都不知跑哪了。到了刷馬桶河邊,那兩個宦官就要把尸體扔到有著薄冰的河里,魏四連忙阻止。
「交給我吧。」
兩人將尸體往地上一撂,便往宮里跑去。真是晦氣,大過年的還抬死人。
魏四找個偏僻地,開始挖上凍後非常堅硬的泥土。這一忙就到半夜,魏四額頭、身上竟是汗珠,寒風吹過,甚是難受。顧不得這些,魏四將張遜尸體放入挖好坑中,然後掩埋。最後,魏四本想將那帕子也放入,猶豫下還是塞回懷里。
在墳前又磕幾個頭,魏四帶著悲痛緩慢走回宮去。
世事難料,誰能保證過年時都是幸福的,不幸福的大有人在。
年初三,魏四刷好馬桶剛拉進東華門,王體乾便迎上喊道︰「魏四,過來一下。」說著,走向一旁。
魏四過去,問︰「王公公,喚魏四何事?」
王體乾笑嘻嘻地從懷里掏出二兩銀子給他,「拿著。」
「這是?」魏四接過來,有點困惑。
「自來我直殿監後,你的表現讓雜家很滿意,這算是給你的獎勵吧。」
魏四忙行禮,「多謝王公公栽培。」
「年初六,到直殿監衙門,與雜家出宮。」王體乾道。
「遵命。」
王體乾不願意拿出銀子,也不願意失去立功的機會,于是他想起一個辦法,就是帶人捉住那人。魏四體格強壯,被他選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