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內庫,到了門外,魏四把韓本拉到無人處,小聲問道︰「韓公公可有門路處理那兩匹絲綢?」
一向膽小謹慎呆在慈慶宮的韓本搖搖頭。
「是這樣的,魏四有些門路,或能把這兩匹絲綢賣得價錢高些。」魏四道。
「哦?」韓本眉毛舒展,雙目放光。
魏四想了想,「若韓公公不相信魏四,您看這樣可好?我先給你四十兩,這兩匹絲綢留在我這。若價高,再補償給你。」
韓本內心激蕩不已。四十兩,給甲子庫二十,自己還可剩二十。立刻爽快地道︰「就四十兩,多出來魏四你留著便是。」
「好。」魏四道,「你等等。」
不一會,魏四拿出包裹的銀子,正是四十兩。第一時間更新
「小兔子,把那兩匹留下。」韓本對同來的小太監道。這小太監不滿十四,長有兔唇,故被稱為小兔子。
「不如現在就把那二十兩送去,這樣錢公公下次肯定樂意繼續與你做這事。」魏四建議道。
韓本道︰「好 !」已急急入內。
果然,錢不言拿過銀子後,大贊,「韓公公好是爽快,下次咱們可以繼續合作。」
出了甲子庫的韓本問道︰「是不是各宮都這樣?」
魏四笑答︰「魏四來到甲子庫才知道除了慈慶宮,其他各宮宮人來領物時皆如此。大家共同發財嘛!」
想起魏朝那事,韓本嘆道︰「魏公公上次批條上是兩匹,卻拿回五匹,看來對慈慶宮果然忠心。」
「什麼?五匹?」魏四大驚,「我記得給了他十匹呀。」
「啊?」韓本更是吃驚。這魏朝真夠黑的,既得銀子,又得忠心。
魏四又囑咐幾句,方才回到甲子庫。
來到內庫,錢不言把二十兩還給魏四。魏四擺手拒絕,「各位哥哥幫了魏四大忙,就買些酒菜犒勞大家。」
「哈哈,爽氣!」錢不言等人開心不已。自打魏四做了這甲子庫老二後,錢沒少撈,還很快活。這人跟定了。
有人不快活,比如李宗政。第一時間更新他發覺甲子庫的人似在漸漸疏遠他,而向另一個人靠攏。他很不舒服,因為這人只是個看門的。他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于是讓人喊來魏四。
「魏四,在甲子庫可習慣?」李宗政的手撫著個小近侍白皙柔女敕的臉龐。
魏四已知這位掌庫喜歡「孌童」的特殊愛好,不以為怪,「多謝李公公關護,魏四很是滿足。」
「呵呵。」李宗政皮笑肉不笑,「听說你和庫內其他人已很熟捻,連不言那些跟我多年的,都唯你是從。」他骨子里是直人,說話不帶拐彎抹角。
原來因為這個啊。魏四並未驚慌,道︰「公公說得沒錯。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李宗政臉色大變,推開小近侍,怒道︰「這甲子庫莫非是你的了?」
「公公何出此言?」魏四驚訝望著他,「甲子庫當然是公公的。」
李宗政怒目圓睜,瞪著他。若不是看在王安面上,只怕已吩咐人棍棒招呼。
「公公有所不知。」魏四緩緩解釋,「公公是這甲子庫掌庫,是甲子庫支柱,不能倒下。但是這外面有很多人對咱甲子庫指指點點,流言蜚語滿天飛,恨不得您立刻倒下,換上他們。」
李宗政默不作聲,很認同魏四的觀點。若不是有皇上罩著,恐怕早已倒下。
魏四繼續發表自己觀點,「魏四覺得要讓公公永遠屹立不倒,只有找個人頂在最前面。不錯,錢公公他們幾個跟著您很多年,對您忠心耿耿,但你覺得他們中哪個可以為你擋在前呢?」
李宗政對魏四刮目相看。
「如果有,魏四來之前就已經有了,但是呢?那些嫉妒眼紅公公才干的人還是把矛頭直接戳向公公。」魏四越說越激動,甚至忘記了身份地位。
「所以……」李宗政听出些意思。
「所以魏四擋在公公身前。」魏四如同赴死前的慷慨陳辭。
直腸子的李宗政被深深打動,淚水在眼眶打轉,「魏四……」竟哽咽著說不下去。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魏四嘆口氣道︰「士為知己者死。李公公在魏四最困難之時伸手相助,但魏四只是個看門的,無以回報。本想以這途徑報答公公的知遇之恩,不想被公公誤解。若公公嫌棄魏四這辦法拙劣,在甲子庫礙眼,魏四願意離去。」
「不,你很好,就留在雜家身邊。」李宗政動了真情。王安力薦這小子,果然是個人物。
「既然公公信任魏四,小的有些心里話要吐給公公听。」魏四道。
李宗政示意侍從出屋後,和顏悅色地道︰「魏四,雜家不跟你見外,你也不用和雜家見外。有什麼心里話只管說。」
魏四點點頭,「公公一定知道買櫝還珠的故事吧。」
李宗政微微點頭。
「楚國人去鄭國賣他的珠寶,把裝珠寶的香木匣子用各種香料燻染,用珠寶點綴,用美玉裝飾,用美麗的羽毛飾邊。結果鄭國人買了他的盒子卻把珠寶還給他。」魏四仍認真地講述遍這個故事。
李宗政打小入宮,在內書堂學習,對這個故事自是記得。笑道︰「這說明楚國人愚笨,賣去了盒子卻未賣掉珠寶。」
魏四笑著搖頭,「魏四卻覺得這楚國人聰明。」
「何解?」李宗政很疑惑。
「公公您想,是那珠寶值錢,還是那匣子?」
「當然是珠寶。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魏四笑著解釋︰「他賣去了不值錢的匣子,卻留下值錢的珠寶,有損失嗎?他仍可以做那漂亮的匣子裝那珠寶,有何不可?」
「言之有理。」李宗政贊同。心中猜測魏四說這故事的目的。
魏四接著道︰「一般人只看光鮮的表面,比如那匣子。而忽略內在的珍貴,比如那珠寶。」
李宗政還是很糊涂。
魏四這才說出要說的話,「只要公公拿出珠寶的百中之一,甚至只需千中之一,把表面的匣子裝飾得無比鮮亮,誰還會在意其中的珠寶。」
李宗政若有所悟。
「比如遼東缺軍餉,黃河泛濫等等,公公不覺得這些都是裝飾匣子的大好機會嗎?」魏四指點道。
李宗政大悟,「懂了,懂了。」
魏四笑著恭維,「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公公是聰明人,多余的話魏四便不用說了。」
「哈哈,你也是聰明人。」李宗政為得到這位能干的手下慶幸。
魏朝也慶幸認了這位能干的同姓弟弟,常喊他去喝酒。這其中少不了問問韓本的情況。
自那次嘗到甜頭後,韓本又做了三次,賺了足有百兩。
「該下手了吧?」魏朝迫不及待。第一時間更新
魏四笑著搖頭,「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哥哥您就瞧好吧。」
皇長孫這兩日發燒,客氏很晚才過來。
「嫂嫂若忙,便不用如此急忙趕來。」魏四道。
「兄弟來到,做嫂嫂的怎敢怠慢。」客氏坐過去便飲酒兩杯。發髻有些散,宮裙有些亂,這個皇長孫把她折騰得夠嗆。
李選侍名義上是這孩子的「母親」,哪會去悉心照料,仍如從前,甩手讓客氏等人看護。
魏朝面紅如火,酒氣燻人,「哈哈,這才是做嫂嫂的樣子嘛。」他哪知道桌下的旖旎景色,客氏的金蓮正不停摩擦魏四小腿。
一如從前,魏朝第一個醉倒。
一如從前,魏四和客氏將他扶上床後,在外盡情纏綿。
一如從前,爐火的熾熱掩不住二人的狂熱。
一如從前,「偷情」總是會被撞上。就在兩人全身心投入,完全忘我之時,一人匆忙沖進喊道︰「快,快,小皇孫哭個不停,李選侍發火了!」
然後,眼前情景讓他馬上低頭,紅到脖根。
「哦,知道了。」客氏慌忙與魏四分開,拔腿奔去。
如果沒有魏四接下來這句話,就不會有之後的事發生。魏四見到來人,喊道︰「田詔。」
那是確是與魏四同在仁壽宮共過事的田詔,他抬頭一看,驚道︰「怎麼是你!」魏朝和客氏的關系眾人皆知,他只以為撞到了這對「夫妻」的好事。
「還記得我嗎?」魏四笑著走過去。
「你,你不是倒馬桶的魏四嗎?」田詔更加驚奇。
魏四很關心地問︰「你怎到了慈慶宮?」
田詔倒也老實,「慈慶宮缺人手,便到這伙房幫忙。」跟著疑惑問道︰「你,你怎會在這?」
「我來看看我哥,這不剛才多喝點酒,差點摔倒,幸好嫂嫂扶住。」魏四巧妙地解釋。
扶住?用嘴扶嗎?田詔忍住笑,道︰「哦,我說呢,誰那麼大膽,連魏公公的女人也敢踫。若他知曉,不知會怎樣呢?」
魏四靠近,從懷里掏出二兩銀子塞到他手上,「魏四哪有那個膽子啊。田兄,你說是不?」
「那是,那是。」田詔接過銀子,詭異地一笑,馬上離去。
盯著他的背影,魏四目露狠光。用銀子來堵塞口舌只能是權宜之計,世間除了死人,誰也不可能保守秘密。
想著這些,魏四離開慈慶宮,到了東華門,傳來一聲厲喝︰「何人,站住!」
魏四抬頭望去,連連叫苦。一群錦衣衛攔在門處,說話者是鄭國泰。
霉運當頭啊!魏四心中大罵。夜風冽烈,也驅不去他對命運的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