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時候,疏桐去常氏房中請安,正遇到王愷也在常氏房中,疏桐便立在影簾後等待,靜靜辨讀兩人的唇語。♀
「這個東西,是皇上賜下的?」影簾後,常氏手里拿著一個大紅的香囊在反復研看。
「夫人不用看了,這東西不過是宮里普通繡女繡的罷了,做工和面料還比不上惠和堂里出售的。」
「皇後娘娘連生四位公主,如今年過四旬,又傳出懷孕喜訊,這麼重大的事兒,皇上就只給百官賜下這麼一個東西?我看這該是宮里要大家準備賀禮的請柬吧?」
「夫人果然高見。我今兒過來就是來找夫人商量,看看我們準備個什麼物件送去合適?」
常氏沉吟道︰「皇後娘娘最大的心病是沒有誕下皇子,若是請人將寶鼎閣里那塊人高的羊脂白玉,雕成送子玉觀音送去那是最好不過……」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塊極品昆山玉若是雕成觀音,絕對是賀禮中的頭籌。」王愷響應道。
常氏搖頭道︰「只是,這麼大的物件要雕琢,沒有幾月半載的功夫細心打磨,就是浪費籽料了。」
「這到也是,時間太趕緊了。對了,蕙兒出嫁前,你不是去宮里拜見過娘娘麼,那時怎麼沒告訴我她懷孕之事?」
「那時娘娘沒有懷孕啊,還陪著我一起吃了生冷。♀」
「怎麼可能?皇上今兒宣告說娘娘懷孕五月了,你那時去應該顯懷了……」
「皇上真說娘娘懷孕五月?」常氏打斷道。
「皇上朝上賞賜百官說的話,這還能有假?」王愷說罷,又搖頭嘆道︰「虧你那當太醫的表兄還是娘娘身邊的紅人,這麼重大的消息也不透露給你。」
常氏皺眉道︰「對啊,娘娘懷孕之事,按理說是表兄最先知道,他為何不知會我一聲呢?趕明兒我問問他去……」
常氏有個表兄在宮里當太醫?!跟了常氏這麼多年,疏桐今日竟是第一次知道她在宮里還有這層關系。這也難怪她能弄到那麼多稀奇古怪的藥。
「疏桐姐,我看你今日也不必等著請安了,先前夫人就傳下話了,老爺今兒要在福祿院里用晚餐。」疏桐還在沉思,玉荷便端著一盤時鮮的水果走了進來。
疏桐一驚,忙收束心神道︰「謝謝玉荷妹妹告知。還請妹妹替我給夫人稟報一聲,我就先回去了。」
玉荷燦然一笑︰「疏桐姐去了清梧院後,倒是越發生分了啊,這點小事還要道謝。♀」
疏桐含笑微微頷首,隨即退出了常氏的房間。
想起謀害朱婉的那個毒香囊,疏桐頓時覺得今日沒白來請安,至少她手里又多了一個王墨會感興趣的籌碼。
回清梧院後,王墨還坐在梧桐樹下的躺椅上看書。杏黃的日光投照在他身上,讓那張不笑時顯得冷寂疏離的面孔也憑空多了幾絲溫度。
疏桐看著王墨,幾次三番想開口,卻一直猶豫自己是問他要「七味亡魂丹」的解藥還是打听他與孫青密謀之事他更容易答應?
「桐兒何事這般躊躇?」王墨放下書冊,突然問道。
他不是在專注看書麼?被王墨的話驚了一下,疏桐隨即也顧不得再作權衡,開口便道︰「若是我知道那毒香囊的來源,公子可否答應奴婢一件事?」
「哦?」王墨唇角勾起慣常的那抹笑意,側身端過石桌上的茶盞道︰「桐兒又想和我做交易?」
見王墨這般淡然,疏桐提醒道︰「公子上次不是說想知道配藥的大夫是誰麼?」
「嗯,想知道。」王墨點了點頭。
「那公子答應奴婢的條件了?」
「不答應。」王墨俯首啜了口茶水後,抬頭干脆答道。
料想王墨不願意放棄威脅控制自己的既得權利,疏桐又道︰「那奴婢換個條件?」
「什麼條件都不答應。」王墨拒絕得很徹底。
「公子你……」
「桐兒忘記了麼,在我們先前那個交易中,你一早就承諾過替我傳遞常氏那邊的情況。」王墨擱下茶盞站起身來,上前一步道。
疏桐辯道︰「可上次公子明確說過,不需要任何關于她的情況。既是公子之前已經否定了這個承諾,如今奴婢自然可以重新提出要求……」
「我是不需要任何關于常氏的情況,可你今日獲得的信息是關于毒香囊的,不是關于常氏的,所以按照約定,你得主動告訴我。」
疏桐愣愣怔住︰她當時承諾說「會給公子稟報夫人那邊的情況」,而王墨說的是「我不需要任何關于她的情況」,她當時竟沒發現是王墨偷換了概念。自己竟然又被這個陰險的男人算計了!
「桐兒,我可是一直在履行約定,讓你將我的行蹤報告給她,現在該你履約了。」王墨抱臂好整以暇的提醒疏桐。
疏桐郁悶懊惱不堪,卻還是只得將她在常氏房中听到的對話告訴給王墨。
「果然是令據程!」听罷疏桐的話,王墨頓時皺起了眉頭。
疏桐詫異道︰「令據程是誰?」
「宮內的太醫,皇後賈南風身邊的那個紅人。」
疏桐愣了愣,問道︰「公子為何說‘果然’?」
「孫青上午帶了方劑庫的幾張處方過來,每張處方上面都有一味藥是毒香囊中有的,而所有的處方者都是令據程。」
疏桐有些詫異︰「那令據程既然是太醫,宮中藥材齊備,為何還要來濟生館取藥?」
「宮中用藥慎重,尤其是使用致命毒藥,須得全部太醫會診同意並署名留印後才能取用。」
「所以他只得分解了藥方,派人來濟生館取藥?」
王墨點點頭。
「公子認識他嗎?」
「不算認識,我有次跟師父去宮中替皇上診脈時,就是他帶領太醫院的大夫們在旁邊侍奉。」王墨說罷,突然又道︰「皇後居然懷孕了?」
疏桐望著王墨,見他左手支肘,右手托頜,墨眉皺結,陷入了沉思。似乎皇後懷孕這件事比毒香囊的調配者令據程更引他關注。
「听夫人的意思,蕙小姐結婚前她去宮里時,皇後尚未懷孕……」
「我得出去一趟。」不待疏桐的話說完,王墨突然便啟步往院外走去。
卻剛走到院門口,王墨又折回來道︰「桐兒,你去換身衣裳,和我一起去。」
「換男裝?」
王墨搖頭道︰「換上你最鮮艷的衣裙,梳個好看的婦人發式,再抹上點兒‘醉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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