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馬廄的最里側,王墨才在一個單獨隔離的木欄前停下。♀
柵欄中是兩匹毛色光亮的栗色馬,個頭比旁邊的馬匹要矮小一些,但頭顱高昂,四肢修長,加之一身宛如絲緞般細密的皮毛,便顯得格外精神。
「桐兒,來給它們打個招呼。」王墨走近柵欄,用手輕輕撫模著其中一匹馬的脖頸。
看著王墨的舉動,疏桐卻只是停在原來的位置朝馬匹說了聲︰「嘿。」
「像這樣打招呼,它們會喜歡你的。」王墨又抬手模了模另一匹馬的脖頸。
疏桐看著王墨,猶豫著走上前去,伸手在其中一匹馬蹄雪白的馬脖子上蜻蜓點水般模了一下,隨即飛快的抽手回來。
「它又不咬人,你撫模它的溫度和力度,會讓它熟悉你,記住你。來,再試試。」
王墨抓起疏桐的手,將她的手按在了馬的脖頸上,來回輕輕滑動。感覺到疏桐的撫模,掌下的馬竟側過頭來,用黑曜石一般的眼楮直直與疏桐對視,似在認真的記住她的樣子。
疏桐有些驚訝,她從未見過眼眸如此沉靜安詳的馬。
「這是王爺特意從大宛買來的汗血寶馬,性情溫順,奔跑速度快,耐力好。桐兒來給它取個名字。」
「這麼貴重的馬,怎能由奴婢取名字?」
疏桐小時听父親白慕講西域故事,就听說漢武帝為了求得大宛寶馬,曾派出李廣利將軍遠征大宛,掠回了幾千匹大宛馬作為戰馬。千金難求的名馬,成都王竟一下就送了兩匹給王墨,還真夠大方。
「這匹馬以後就是你的了,取個順口的名字用著方便。」
疏桐當即將自己的手從王墨手下抽出,退開一步道︰「公子,奴婢一定要學騎馬嗎?」
王墨收回自己的手,一手輕撫著另一手的掌心,點頭道︰「必須學會,在這個月月底前。」
看王墨的表情不帶一絲笑意,疏桐明白這事沒得選擇,只好郁郁道︰「那就叫它小黃吧。」
王墨一怔︰「小黃?」
「不好麼?」
王墨失聲笑道︰「一匹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被人取了個小貓小狗的名字,估計它的心情不會好。」
「那公子來取個能讓它心情好的名字?」
「算了,你覺得小黃叫著順口,就小黃吧。」王墨再次抬手模上「小黃」的脖頸,貼近了道︰「記住了,你以後就叫小黃了。這名字雖說有點土,不過代表了你新主人的願望,她是希望你像只小狗一樣懂事听話……」
這邊給「小黃」交代完,王墨竟又拍著另一匹馬道︰「兄弟,它都叫‘小黃’了,你也只能委屈著叫‘大黃’了。你想想,要是我給你取的名字太威猛神武,它那麼小心眼一定會抗議的,是吧?」
王墨這一番對馬說的話,讓疏桐听得十分無語。馬也有「小心眼」?這不分明是在挖苦她麼?類似「絕地」、「翻羽」、「奔宵」、「越影」這些絕世名馬的名字,她也不是沒听過,可哪有「小黃」叫著這麼親切順口啊……
給馬取好名字,王墨又叫馬僕送來兩桶混合了粟米和烏豆的馬食,他和疏桐一人拎著一桶,親自侍候著兩匹馬吃了。
明明有馬僕在旁,他卻要親自喂食,疏桐拎著木桶正在暗自月復誹,便听王墨對馬僕道︰「魁叔記住了,給小黃和大黃喂豆子、糖水必須是我和桐兒兩人來。」
那名五十開外的馬僕便恭敬道︰「公子放心,這麼名貴的馬,老奴可不敢讓它們認錯了主人。」
原來還有這個講究?看著專注埋頭咀嚼豆子的「小黃」,疏桐恍然大悟。
給馬喂完豆子,看著魁叔打來井水替馬細致清洗梳理了皮毛後,王墨才對疏桐道︰「它們已經認識我們了,這幾日再多與它們熟悉熟悉,就可以開始試騎了。」
隨後的幾日,疏桐上午去紫藤院學琴,王墨便同行去大音坊學習斫琴,午後他便帶了疏桐來馬廄照料「小黃」、「大黃」,增進人與馬的感情。
第五日,在慧中坊定制的衣裙制好送來後,王墨讓疏桐換了身窄管緊身的衣裙,便說要正式教她學騎馬了。
從去建春門的路上說起學騎馬,到王墨去鄴城帶馬回來,再到他為疏桐定制衣裳,每個環節都看似隨意,卻又餃接得嚴絲合縫。這不免讓疏桐暗自心驚︰為何他對事物的掌控,總是這般雜而不亂,井然有序?
有過前幾日與「小黃」近距離的接觸交流,「小黃」有了初步的認主意識,它對疏桐的撫模和觸踫,表現得很接受。可當第一次給它加上鞍佩後,它的情緒就變得有些緊張了,以至于疏桐的一只腳剛放上馬鐙,它突然就撒開蹄子狂奔一氣,將疏桐拖拽倒地。
「公子不是說它很溫順麼?」疏桐從地上狼狽爬起,一臉驚懼道。
王墨望著在跑馬場里橫沖直撞的「小黃」,皺眉道︰「你剛才上馬抓馬韁的時候,是不是踫著它的耳朵了?」
「它的耳朵不能踫?」
「耳朵、眼楮、尾根這些地方是它的敏感部位,騎馬的時候要注意避開,否則很容易激惹它們。怪我忘記交代了。」
「那現在怎麼辦?」
「我去抓它回來給你道歉。」
道歉?疏桐一臉驚訝。
王墨卻已經翻身躍上「大黃」,飛奔著去追「小黃」了。「噠噠」的馬蹄聲響過,跑馬場上頓時騰起一陣黃沙。在午後明晃晃的日光下,整個跑馬場便似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煙光。
「大黃」很快追上了在場上毫無頭緒亂撞的「小黃」,剎那間的功夫,隔著那層煙塵,疏桐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王墨便已經從「大黃」背上躍至了「小黃」的背上。
「小黃」一聲長嘶,狂奔一陣後,慢慢的放慢了速度,隨即在王墨的操控下回頭朝疏桐這邊跑過來。馬蹄翻騰,馬鬃飛揚,馬背上那襲飄逸的青衫也顯得格外英武帥氣。
難怪有那麼多女子喜歡他,這廝果然有些好看。有那麼一剎那,疏桐竟看得愣愣怔怔。
直到看清馬背上王墨微抿薄唇肅然清寂的表情,疏桐才突然察覺︰總是看他面帶笑容,原來他獨處時,也是這般表情。是和自己一樣,人前笑得太多,臉頰感覺累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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