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漫
郵寄︰本來就不會存在的人,為什麼還要讓存在的人去難過呢?
我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我的姐姐就靠在窗邊,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樓下,寬松的病服使得她的身子看起來更加瘦削,她的頭發看起來有些繚亂,風輕輕吹著她的發絲,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仿佛一尊雕塑!
我的心突然就很慌亂,我不知道我在慌亂什麼,我輕輕扣了扣病房的門,她轉過頭,沖著我微笑,蒼白的臉!
有些奇怪,她最近都老老實實的呆在醫院,也很配合治療,甚至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去見付南柯了,她這種反常的狀態讓我很不安!
我故作輕松的問她說︰「在看什麼呢?看得那麼入神?」
她指著遠處開心的對我說︰「刀疤,從這里看下去,能夠看到南柯他們學校,我站在這里看到過他好幾次呢!」
「真的嗎?」我配合著走過去看了看,然後我指著她的鼻子說︰「你吹牛,這里隔著這麼遠,你怎麼知道哪個是他呢?」
「這還不好認嗎?」她開心的說,「他的頭發的顏色是淡青色,那麼獨一無二的顏色,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然後她的表情突然就有些沮喪,她呆呆的看著我,眼中是那麼的黯淡無光,那黑色的瞳孔中,延伸出太多我看不透的情緒,她蠕動那兩片同樣蒼白的嘴唇,輕聲說︰「刀疤,我發現,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這個痴情的女孩,難道就一直是這樣站在這里偷偷望著那個自己喜歡的男孩的嗎?
我說︰「你想見他嗎?我帶你去見他。」
她的眼中突然就掠過一道光芒,只是那道光芒來的快,消散的也快。然後她有氣無力的說︰「不了,算了,不了,不見了!」
我說︰「他染頭發了,他的頭發顏色變了,不是青色了。」
她暗暗的說︰「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站在這里好久都沒再見到他!」
我說︰「我上次見到他了,他在找你!」
她有些開心的問我︰「真的嗎?他在找我?」
我點頭說︰「嗯!」
「你沒告訴他我在醫院吧?也沒告訴他孩子的事情吧?」她問我,激動的有些站不穩。我把她扶到病床上躺下。
我說︰「沒有!我什麼都沒告訴他!」
這個傻瓜,為什麼總是喜歡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痛苦呢?
我坐到病床邊想了想說︰「其實他有權利知道有個孩子存在的!」
她淡淡的笑了笑,用低沉的聲音說︰「本來就不會存在的人,為什麼還要讓存在的人去難過呢?」
我發誓她這句話我是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的,我大聲說︰「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寶寶也不會有事的!誰都不會有事的!」
她伸出手撫模著我的頭,她的手還是冰涼的刺骨,慘白的小臉上有著從未有過的執著,我突然就好想哭。她拍了拍我的臉說︰「傻瓜,你還不快點去上課?今晚是不是要上晚自習呀?」
我很不安的說︰「不,讓我陪著你吧!我要陪著你!」
天!我是真的感到很不安!
她瞪大眼楮沖我說︰「快點去了,要乖乖的!要做個乖孩子!好學生!」然後她突然就開始用力的咳嗽。我被她嚇得不輕,趕忙說︰「好的,我這就去,我去還不行嗎?」
她停止了咳嗽,輕輕點點頭。我起身慢慢挪動我的腳步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她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里,她說︰「刀疤。」
我扭頭問她︰「還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就是你和南柯,知道嗎?我真的好愛你們!」她專注的看著我說。
我眼前的一切忽然就變得模糊了,然後我擠出一個笑容對她說︰「我……我也好愛你!」
她笑了笑,向我揮手說︰「走吧!去吧!」
我努力轉過頭去,一把抓住門的扶手,剛要打開門,她又開始喊我,她說︰「妹妹。」
我的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我再也忍不了了,于是我很快撲到床上去抱住了她。失聲痛哭,她用那雙冰涼的手不斷為我擦著眼淚。
我對她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拜托!」
「刀疤,答應我,不許哭,以後都不準哭!要天天笑哦!」她瞪著眼楮說。
我哭著慌亂的一個勁兒的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我!拜托你,求求你!」
她說︰「答應我!」然後她又開始咳嗽,臉色越發慘白!
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我強忍住不哭,然後我說︰「我答應你!」
她接著說︰「答應我,不要告訴南柯……」她的眼中突然就溢滿了淚水,她哽咽著對我說,「不要……不要告訴南柯關于我的事,替我騙他!永遠都不要告訴他!」
「為什麼?」我緊緊抱住她。
「他會哭的!他會哭的很傷心的!他會很痛苦的!」她的淚水大顆大顆的就落下來。
我哭著不知所措的說︰「不會的,他怎麼會痛苦呢?」
她說︰「刀疤,你知道嗎?我想起她哭的樣子我就好難受!」
我一個勁兒的說︰「不會的!」
她又替我擦了擦眼淚,她說︰「答應我!」
我說︰「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她直直的看著我,那雙暗淡無光的眼楮忽然又睜的很大,她說︰「刀疤,妹妹,答應我,你要幸福!要很幸福,要永遠都幸福!」
然後她探起頭,對著我的耳朵吹氣,涼涼的感覺!
可是,一股暖流卻不知不覺流遍了我全身,我的淚水滾燙滾燙的落下,我用力的答︰「我答應你!」
她說︰「好了,你去上學吧!」
我懇求她,用力抓住她的被子說︰「我不去,我不去了,好嗎?別讓我走好嗎?」
她瞪大眼楮朝著我喊︰「听話!快去!」
「不,我不走!」我說。
她用力推開我,朝著我大吼︰「快點去!」
然後她捂著心髒的位置,臉色越來越蒼白!她又開始咳嗽!
我慌亂的握住她的手說︰「姐姐,姐姐,你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她笑了笑,伸出手把我眼前的劉海撥弄到耳邊,她的眼中又再次溢滿淚水,她對我說︰「小傻瓜,我怎麼舍得離開你呢?」
我的心總算稍微平靜了下來,然後我終于還是鼓起了勇氣走出病房,為她帶上門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好無力!好無助!
于是我就這麼癱坐在走廊里。抱著膝蓋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