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茳笑了笑,將校服月兌下來扔一邊,他仿佛突然變了個人,有一種嗜血的沖動。他覺得自己心里蟄伏了一只獸,沉睡已久,突然蘇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暴躁,從季斐說他對問問題的女生態度不好,到他堅持要找鄭宇,還為此生了氣,再到那一刻他先沖著鄭宇招手,他就一直覺得心里怪怪的。而他之所以煩躁,就是因為他不知道到底哪里怪。說不出來,無法分析,無法解決,就那麼一直淺淺地擱在心里,仿佛不存在,卻一直能感覺到。顧朗茳從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很討厭。
他需要宣泄,所以他故意放了那姓趙的。
他想打架了,想狠狠地揍別人。
當然,難免也要被人揍。
其實那幾個人不過是一般的小混混,拳打腳踢間全無章法,無非是仗著人多。對付這些人,如果你跟他們一樣沒專門練過,自然要吃虧。可是顧朗茳是打小就打著架長大的,別的不說,專業素質是十分過硬的,首先一點,敵眾我寡,他能做到毫不驚慌。再者,對付這幫人,他心里有底的很,不能讓兩個同時近身,腳一踢,身一側,打一個的同時拉著他擋住身前,一推還能壓倒另一個。他身法本就靈活,骨子里心又狠,下手毫不留情,比那幾個小青年還狠,最近又記了穴位,常常一腳就朝著別人要害狠踢,踢的別人蹲地上一個勁捂著肚子慘叫。
姓趙的因為先前在顧朗茳那吃了虧,所以有些避諱,一直讓手下打頭陣。眼見著手下已倒了三四個,剩下的已有些畏懼,不太敢近他的身,姓趙的喊一聲,「猴子,你刀呢?」
那拿彈簧刀的人不過十□□歲,之前拿刀一直是嚇唬人用的,基本他們六七個人一站,被打劫的就乖乖認栽了,沒真動過刀子,這下子又被打的有點蒙,所以忘了還有刀這麼一回事。此時姓趙的一喊,他猛然就想起來了。
「猴子,這小子厲害,咱們不能分開了打,你左我右,一起上,他就兩只手,左右不過一只手抓一個,阿江,到時你從後面砸他腦袋!」姓趙的自己也拿了把短匕首出來,陰狠地笑了笑,彈了彈刀鋒,「小子,我看你還怎麼囂張。」
顧朗茳捋捋袖子,有些不太高興,他想逮著人狠狠揍,這樣才痛快,心里才舒服,動刀子就沒意思了。
姓趙的本以為他會害怕,至少也該有所顧忌,結果他一副毫不將你放在眼里的樣子,姓趙的頓時被他弄的惱羞成怒,「猴子,阿江,上!」
三個人從三個方向撲上去,顧朗茳覺得有些煩,他覺得他們根本不齊心協力,尤其是那姓趙的,明顯故意慢半拍,三個人角度選的也不好,揮刀的姿勢漏洞太大,胳膊伸的實在太長,他很懷疑自己快速側閃出去,他們會不會互相扎到。
拿彈簧刀的那位叫猴子的最先靠近顧朗茳,顧朗茳身子一個快速斜側,緊接著一手捏住猴子拿刀的手腕,反扭到身前,姓趙的剛好刺過來,直接刺到了猴子肩膀上,姓趙的也不吃驚,喊一聲,「阿江!」顧朗茳頭都沒回,直接一個回旋踢將身後的阿江踢出去了。
「師兄!」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顧朗茳一驚,回頭一看,徐斌、鄭宇竟然又都回來了,還有,季斐。
顧朗茳看了看手下猴子流血的肩膀,突然覺得有些驚慌,他打了這麼多人,還動了刀……季斐他,一定不喜歡。
「顧朗茳!」季斐突然驚恐地睜大雙眼,顧朗茳心里有些急了,他想解釋,說他可沒動刀,是別人,他不過是正當防衛,不能怪他。
「後面!」
顧朗茳回頭,就見姓趙的將刀從猴子肩骨那抽了出來,顧朗茳沒來得及躲,只來得及稍稍側身用手擋了擋,然後就覺得手臂一陣劇烈的疼。
「顧朗茳!」
「師兄!」
季斐當先沖了過來,徐斌、鄭宇他們也急急跑了過來,姓趙的見人多了,顧朗茳又只傷了手,不敢再戰,一個人跑了。剩下的那些小青年們畢竟年紀小,阿江攙了其中一個,也跑了。原來先倒下的幾個小青年,有兩個痛勁緩過來了,先前又有幾分裝傷不想打的成分在,這會兒也趕緊爬起來跑了,地上加猴子還剩三個人。
季斐抓起顧朗茳的手,整個人臉色變了變。
顧朗茳連忙把手收回去,「沒事,真沒事,你別怕啊,咱回去吧,過會兒學校真得關門了。」
季斐緊緊抓著他的手,唇都咬白了,然後他突然放開他,月兌了自己的校服,直接就要月兌里頭的白t恤。顧朗茳給他嚇了一跳,趕緊按住,「你干什麼?」
「我先幫你包一下,止止血,咱們趕快去醫院。」校服不如t恤柔軟貼膚,不好包扎。
顧朗茳道,「你別月兌。」說著看向徐斌。徐斌正愁無用武之地,留師兄一個人在這負了傷,心里愧疚的要死,一反應過來,連忙把校服里頭的一件襯衫月兌了。
「徐斌,你給我包。」顧朗茳將季斐轉過去,「別看這些。」他暴躁的心平靜下來,突然有些後悔,他一早該走的,怎麼能打架呢?怎麼能忘了季斐會擔心,會害怕,會不喜歡?他的季斐那樣干淨,他怎麼能讓他見這些東西。
季斐出奇的听話,顧朗茳說怎樣就怎樣,只是轉身的時候,微微地顫抖。
徐斌邊包扎,邊沒好氣地沖鄭宇道,「你還蹲在那看他們干嘛?要不是你,師兄能這樣?你還擔心起他們來了?」
「不是。」鄭宇臉色有些難看,回頭看了看顧朗茳,顧朗茳仿佛瞬間明白了他想問什麼,眼神冷下來,有一種威脅的意味在,鄭宇張了張嘴,最後看了看背著身的季斐,終于還是什麼都沒說。
「怎麼回事,有人報警說有人在這聚眾斗毆?」不知誰報了警,幾個民警突然大邁著步子趕了進來,看了看現場,臉色有些難看,「年紀輕輕的,一個個都不學好!周林,你去看看躺地上那幾個有沒有事,所有人帶回警局去。」
徐斌有些蒙了,帶回警局?如果讓學校知道了,讓他爸媽知道了……徐斌急急辯解,「叔叔,不是我們,是他們先……」
「不要狡辯,到了局里,有你們說的時候。」
顧朗茳將季斐往懷里拉,低聲道,「沒事,不會傳到學校去的,等下我讓人帶你們出去,你……」
「你又要我先走嗎?」季斐回過身略仰了頭看著他。
顧朗茳心中一震,他看著季斐明亮清湛的眼楮,突然覺得之前所有莫名的煩悶與暴躁都一掃而空,他的心中有一種溫暖,一種欣喜,一種慶幸。
「季斐,有件事我要跟你說,剛剛我下手好像……」
「趙隊」,姓周的警.察回過頭來,緊鎖著眉頭,「這幾個孩子情況好像不太好。」
趙隊跟另一個警.察立即走過去查看,猴子肩膀被刀刺傷了,周林已幫他包扎好,情況比較正常,但那兩個躺在地上的小青年卻臉色慘白,腦門上都是汗,身子蜷成一團。趙隊一看,道,「周林,陳默,一人抱一個,馬上送醫院。」又掃了掃鄭宇、顧朗茳他們,「都給我去警局。」
鄭宇沉默著沒說話,徐斌顯得有些緊張,那姓趙的警.察表情太嚴肅,他覺得情況有些嚴重,「叔叔,我們沒……」
顧朗茳將季斐護到身後,對姓趙的警.察道,「我需要通知我的律師。」
趙隊不耐煩地看他一眼,「港片看多了吧,還請律師?你知道怎麼找律師嗎?」說著伸手去推顧朗茳,顧朗茳一把扣住他的手。趙隊一驚,然後就來火了,現在的爹媽不知道怎麼管孩子的,打群架不說,都敢跟警.察動手了。他膝蓋一彎就要去頂顧朗茳側腰,還沒踫到,顧朗茳一腳就踢了出去。趙隊本來還留著幾分勁力,這下真來火了,抓著顧朗茳就想扔出去,哪知顧朗茳也不是他想扔就扔的,反倒扣住他的肩膀。顧朗茳手上有傷,時間久了必然吃虧,當下大拇指狠按趙隊肩頸處一個穴位。趙隊不比那幾個小混混,當下就覺出了異樣,連忙伸手一推,倒退幾步。
趙隊模了模肩膀,眼中流露出驚訝的神色,看向顧朗茳,「你……我真是小瞧你了,現在的小流氓打架都帶技術?」
顧朗茳道,「你看看他們幾個,像是會打架的樣子嗎?當然,那個不算」,他朝鄭宇看了看,「但這次他真沒參與,架是我一個人打的,跟他們三個都無關。我知道你的想法,也不是故意要為難我們,但他們都是學生,不管什麼原因進了警局就一定會有影響。你帶我回去,讓他們……兩個走。」說著看了看身旁的季斐。
趙隊有些意外,「不是說三個都沒參與嗎?怎麼,你旁邊那個也不清白?」
「你再說一遍?」顧朗茳臉色驀地變了,季斐拉住他,「顧朗茳!」顧朗茳看了看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季斐道,「叔叔,我和顧朗茳跟你回去,你讓我們班長還有鄭宇回學校好嗎?他們真沒打架,不信你可以問……被送進醫院那幾個人。」
趙隊想了想,看了顧朗茳一眼,現在只剩他一個人,就是來硬的他也沒勝算,說起這個他心里就窩火,媽的竟然栽在一個毛頭小子手上,說出去還不被人笑死?
「行,反正有他一個就行了」,他對季斐道,「你不走?我看你們幾個中,也就你還像個正經學生。」
徐斌愣了愣,心想,我不像?然後他突然想起自己把里頭的襯衫月兌給顧朗茳包扎了,就穿了一件校服。他低頭一看,默默把校服拉鏈拉上了。
「師兄,要不……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得了,別添亂了。」
鄭宇看了看顧朗茳,又看了看季斐,道,「要我去嗎?」
顧朗茳這回沒說話了,季斐搖了搖頭,「不用,只是……鄭宇,咱們是朋友,以後有話可以跟我們說,好好說,別找外面的人了,好嗎?」
鄭宇的臉色變了變,沉默著點了點頭。
一行人出了廢工廠,徐斌跟鄭宇雖然擔心,還是老實回了學校,去警局這種事,可不是人越多越好。趙隊領另外兩人去警局,季斐道,「叔叔,他手臂上有傷。」
趙隊瞟了一眼顧朗茳的手臂,皺了皺眉頭,「去醫院。」
顧朗茳道,「我要先打電話。」
「你小子……」趙隊作勢就要踢,顧朗茳平靜地躲開了,「反正到時候保釋你也要讓我叫家長,現在叫,不是一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