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突然亮起來,季斐眯了眯眼楮,翻身把電話接過來擱床頭,好在電話線夠長,不用爬下去。
鄭宇在底下問他要關燈嗎,見他點了頭,這才去關。
季斐啞著嗓子「喂」了一聲,那邊立即傳來顧朗茳關切的聲音,「感冒了?」他的聲音在夜色中又低又沉,像弦琴般動人,不知被觸動了哪根心弦,季斐突然覺得心里酸酸的,他揉了揉鼻子,「沒,剛醒。」
「吵著你了?那你先睡吧。」
季斐哦了一聲,卻沒掛電話,那邊顧朗茳也沒掛,等了一會兒,喊他,「季斐?」
「顧朗茳,你什麼時候回來」,季斐稍稍停頓了下,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我想你了。」
顧朗茳的心一下子軟了,有點欣喜,又有點心疼,「那你先睡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了。」
季斐突然就委屈起來,但他沒說什麼,嗯了一聲,然後掛了電話。他蒙著被子,雖然了無睡意,還是逼自己閉著眼楮一動不動。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適應,就像他自己說的,他跟顧朗茳膩歪的太厲害了,比別人孩子跟爹媽處的時間都長,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上廁所、洗澡幾乎就沒有看不到彼此的時候,以後是不可能一直這樣的,他得習慣。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外頭有人敲門,鄭宇問,「誰?」
門外傳來顧朗茳的聲音,「我。」
鄭宇一听他的聲音就不動了,繼續翻身睡覺。
季斐連忙道,「等一下。」他迷迷糊糊地從上鋪爬下來,顧朗茳在門外听到凳子倒地的聲音,心緊了一下,「你慢點。」
季斐開了燈,打開門,揉了揉眼楮,然後就看到了門外的人。
顧朗茳很快進來拉著他上下看了一遍,「剛剛踫到哪里了?」
季斐抿著唇沒說話,顧朗茳看著他,「怎麼了?」
季斐突然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悶聲道,「顧朗茳,你不在,我好像不太習慣。」
顧朗茳抱著他,手輕輕模他的後頸,有些心疼,「沒事,我不走了。」他抱著季斐去自己床上睡,幫他把被子蓋好,季斐看著他,「我不蓋,下鋪吹不到風,我熱。」
「我再給你拿把小風扇出來。」頭頂上那掛式風扇吹不到風,顧朗茳重新從櫃子里頭翻了把電風扇出來,擺在老遠的凳子上,這才對著季斐吹。
季斐瞧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嘴,沒說話。
顧朗茳澡也沒洗,換了衣服就上床抱著季斐睡了,已經快三點了,季斐大概困極了,沒說幾句話就睡了過去。顧朗茳這時候才爬起來,壓低聲音喊了聲鄭宇。
鄭宇一早看顧朗茳那樣子就知道他要找自己,也沒真睡著,這下子雖然有些不耐煩,還是起來了。
兩人開了宿舍門輕手輕腳走出去,到了走廊拐角那兒顧朗茳就不客氣了,直接一腳踹過去。
「你他媽發什麼瘋?」鄭宇這下子徹底清醒了,「大半夜不睡覺專門找我起來打架?」
顧朗茳揪著他的衣領,「你他媽答應幫我照顧人就是這麼照顧的?你睡下鋪干嘛讓他來開門?燈都沒開摔下來怎麼辦?」
鄭宇這時候倒不生氣了,看他一眼,淡聲道,「他沒你想的那麼沒用……顧朗茳,你不可能守他一輩子,別對自己要求太高。」
「你他媽懂屁,以為老子是你什麼都做不到?」顧朗茳松開他,有些煩悶地模了模衣服口袋想抽根煙,這才想起煙放在西服里,皺了皺眉,「說說吧,今天是怎麼個事,徐斌在電話里沒說清。」
「你那時候不是還在首都麼?」鄭宇淡淡看他一眼,「其實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中午季斐他弟過來找他,他就出去了,我跟徐斌到的時候他神色不太好,听季斐話里的意思,大概是他爸媽想通過他讓你幫襯一下他們家,季斐不願意,他爸媽就想鬧學校去,你也知道的……你天天照顧著他,吃穿都是最好的,同學們都以為他家里條件很好,連我和徐斌都是這麼以為的。」
顧朗茳眼中神色沉了沉,「打他了嗎?」
「應該沒被打,我看季斐的樣子,好像不打算再跟他們有牽扯,也沒打算乖乖挨打。」
顧朗茳微微松了口氣,「行了,我知道了。」
鄭宇轉身趿著拖鞋回去了,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頓了頓,道,「顧朗茳,你以後別辜負他,他……其實挺尖銳的。」
顧朗茳挑了挑眉,「什麼意思?」
「沒什麼,就是覺得他平時看著挺心軟,但是下了決心,就不肯回頭了,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
顧朗茳沉默了會兒,「沒事,就是這樣才好,不然誰都敢騎到他頭上……反正我不會讓他失望的。」
季斐第二天醒的有些遲,睜眼就八點了,嚇的趕緊爬起來,顧朗茳幫他抹了抹頭上的汗,「出這麼多汗,很熱嗎?明天換床被子好了,這被面不涼。」
「管他涼不涼,快、快、快,要遲到了。哎,你怎麼在這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邊說邊爬上鋪拿衣服,卻被顧朗茳抱下來了,他這下真急了,「你別扯我呀,我要上去拿校服,要遲到了!」
顧朗茳看他急的臉都紅了就想笑,「我讓鄭宇幫你請假了,說你肚子痛,咱第一節課不上了。」
季斐吁一口氣,動作終于停下來,很嚴肅地回身,「作為一個學生,說不去上課就不去上課,這種行為與態度都是不對的。」
顧朗茳點頭,從善如流,「我錯了,下不為例。不過你昨晚睡的晚,沒休息好上課也沒精神,磨刀不誤砍工嘛。」
季斐撇了撇嘴嘴,看了看鄭宇的床位,發現他已經走了,嘆了口氣,「我怎麼睡這麼死呀,以前都不是這樣的,要不以後你還是把那簾子取了吧,一點光不透進來,我總醒不了。」
「沒事,說明你睡眠質量好。」顧朗茳也發現季斐對光十分敏感,所以那時候才特意買的厚窗簾,這下好不容易睡的踏實了,自然不願意把簾子取下來。
兩個人坐一起喝粥,粥還放在保溫桶里,熱騰騰的,季斐邊吹邊問他,「顧朗茳,你怎麼就回來了呀,不是說還要過幾天嗎?」
顧朗茳勾了勾唇,「因為第一次听有人說想我了。」
季斐的手一滯,然後就想起來了,臉一下子就熱了,悶頭喝粥不說話。想了想又不對,「那你也不可能那麼快回來呀,從首都到洛平,坐飛機也不可能那麼快吧?」
顧朗茳笑了笑,沒說話,他自然不會說中午接到徐斌的電話就讓人訂機票趕回來。
「我爸改變主意了,說我太年輕,過早接觸社會不是好事,讓我回來專心讀書。」
「是嗎?」季斐不太相信地看著他,想了想,道,「昨天我爸來找我了,你知不知道?」
顧朗茳手一頓,「知道。」
季斐沒說話了,悶聲喝粥,顧朗茳幫他夾了點青菜到碗里,等吃完了,拿了紙巾幫他擦嘴巴,又去把書包收拾好了,在宿舍里坐了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道,「走吧,咱們去上課。」
季斐卻不動了,趴桌子上,樣子悶悶的,癟著嘴。
顧朗茳看他那個樣子就好笑,一邊拿了瓶牛女乃往包里塞,一邊問他,「怎麼了?難道你想曠課?」
「顧朗茳,我昨晚上就是有點……有點感觸,真的,已經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我不用你陪,不信你問鄭宇,你不在的時候我好好的,學習效率都高了。」
顧朗茳都被他氣樂了,「敢情平時我降低你學習效率了?」
「有一點。」
「……」
最後兩個人還是一起去上了課,好在顧朗茳只坐了一個上午,中午陪著吃了飯就走了,否則季斐心里就過不去了,總覺得自己拖著他似的。
顧朗茳要去榆陽,平叔開車,一路沒說話,顧朗茳坐後座小憩。開到半路,顧朗茳睜開眼,手敲擊著車窗。
平叔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斟酌著道,「少爺這是下不了狠心?」
顧朗茳沉吟了一會兒,淡聲道,「只怕下手狠了傳出去不好收拾。」
「沒什麼不好收拾的,少爺是怕季少爺知道了要生氣吧」,平叔笑道,「其實事情做圓滑了,瞞季少爺還是瞞的過的,天災*乃常事,季少爺現在又十分相信您。」
顧朗茳皺了皺眉,沒說話。
他這半個月總跟著顧時殷轉,從學校里出來,又沒有季斐在身邊,一接觸那些紛繁復雜的大圈子,他前世那股子狠勁就全部出來了。剛接到徐斌電話那刻,不得不說,他動過一勞永逸直接做了季定國他們的念頭,可是一回學校抱著季斐的時候就清醒了,他要真這麼做了,就枉費季斐對他的信任了。
季斐信賴他,但並不代表他可以幫他做決定,季斐有季斐自己的處事方式,他說跟季家兩清再也不會回去就再也不會回去了,日後也不會心軟幫忙,可是顧朗茳要是傷了他們,那季斐就欠他們一輩子,再也不可能月兌的了干系了。
顧朗茳靠著後座,想了想,道,「平叔,你把人叫回來吧。」
「好的,少爺。」平叔從後視鏡看他一眼,抽出手機打電話。
顧朗茳又道,「找幾個流氓到榆陽等我們。」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玲ya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