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一听顧朗茳要請大家玩就來勁了,可是季斐也來勁了,揮著手說,「不用麻煩了,二十歲以前不興做生日的。」
徐斌垮了臉,「少爺——」
「真的,我們那大人說了,不滿二十不讓過生日,不吉利」,季斐抓了抓腦袋,看了顧朗茳一眼,「而且我有安排了。」
顧朗茳一挑眉,有安排?莫不是要跟自己過二人世界?一想到這,顧朗茳立刻道,「那就不過了,不過徐斌,禮物還是不能少的,還有你」,顧朗茳用腳踢了踢鄭宇,「白吃白喝這麼久了,記得送禮。」
等人都不在了,顧朗茳湊到季斐身邊,「季斐,你現在長進了呀。」
「什麼?」
「都會撒謊了呀。」
季斐正做題呢,手明顯地一頓,「沒呀。」
顧朗茳于是又貼近他一點,季斐往邊上挪了挪,「你挨我這麼近,不熱呀?」
「熱?你是心虛吧。季斐,我跟你一個地方的,可從來沒听說過榆陽有什麼二十歲之前不準做生日的規矩。」
季斐眼皮撩了撩,又垂下去,「哦。」
「所以你直說了吧」,顧朗茳有些期待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跟我過二人世界?說吧,你有什麼安排,我全力配合。」
「安排?」季斐一愣,看著滿臉都寫著興奮兩個字的顧朗茳,都不忍心打擊他,想了一會兒,道,「你請全班同學一起玩,我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顧朗茳只稍怔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季斐這個人大多時候都是很隨和的,沒什麼要求,可在感情深處卻是十分苛刻的,他願意與所有沒有惡意的人和平相處微笑以對,但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往往很難有人能真正走進他的內心。就像如今他在班上其實挺有人緣的,跟誰都挺合的來的,可要真遇到事需要幫忙,他肯找鄭宇、徐斌就不錯了,別人是想都不會想的。
顧朗茳想辦一場盛大的生日宴,讓所有人明白季斐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以欺負的,他想讓大家都羨慕季斐,並且謙讓他,捧著他。
可是季斐顯然不願意,他並不稀罕這些虛浮的表面。
顧朗茳嘆一口氣,道,「那你說,怎麼過?一年一次生日,總不能就干干呆宿舍里吧?」
「那也沒什麼呀,我以前都這麼過的」,季斐道,「那你說,要是你生日,會怎麼過?」
顧朗茳一怔,不知怎的,心里有種銳利的疼痛,他突然想起季斐生日過後就是暑假,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而那個日子,不是個好日子,自己和季斐都在努力忘了它。
他幾乎是立刻就道,「其實我也覺得生日沒意思,哎,要不咱倆都不過生日了,青春不老,萬壽無僵。」
季斐被他逗笑了,「萬壽無僵?你以為你是皇帝呀。」
生日這事就算是擱置了,顧朗茳想,反正自己一心都在季斐身上,不是生日也不會因此對他的好就少一分。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就快期末了,有件事卻比期末更重要,那就是文理分班,顧朗茳是無所謂的,反正未來他已規劃好,並不會因為上哪個班去哪個大學而改變,他現在上課也就是打醬油,幾乎不怎麼去了。
季斐卻明顯鄭重許多,考慮了很久,才做決定,告訴顧朗茳他準備選理科。
听到這個結果顧朗茳是有些吃驚的,他記得很久以前听王蔚說過,季斐是準備上文科的,他要當老師。
細思一下,他約莫也猜到季斐為什麼選理科了,多半是為了自己,季斐平日雖不說,心里多少對于自己下高一來陪他有些愧疚,所以這次想牽就著他。想到這的時候顧朗茳心里既暖又疼,就去勸季斐,誰知季斐死活不改回來,就要選理科,還跟顧朗茳分析什麼專業範圍、就業形勢等種種好處,顧朗茳都給他氣樂了,說,「管它好不好就業,你不是已經堅持要當老師了麼?以前一直這樣打算,怎麼現在改主意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季斐就笑了,特別不好意思,「我現在也準備當老師呀,以前那不是以為只有選文科才能考師範嗎?其實我挺喜歡理科的,老師也說我理科優勢更大,政史地什麼的,跟女生競爭太難。」
最終季斐還是選了理科,顧朗茳自然跟他一樣。
照舊是在普通班,新班主任就是高一的班主任,同學也有許多四班的舊識,徐斌也在這個班,依舊做班長,鄭宇本來是分到其它班的,不過由于他的強烈要求,也來了季斐他們這個班。高二開學的第一天,看著幾個生面孔中混雜的熟面孔,季斐覺得十分溫暖。
分宿舍這件事顧朗茳一早跟班主任說了,班主任帶了他半年,自然知道他跟季斐關系好,理所當然將他倆劃一塊兒。因為宿舍有多的,顧朗茳又強烈要求,班主任也就沒往他倆的宿舍多塞人,就加了個高一就一起住的鄭宇,照舊是三人行。
只是搬宿舍的時候出了點小插曲,徐斌也去找老師了,硬往他們宿舍擠。徐斌在張老師那形象一直很好,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無私奉獻,好不容易提這麼個小要求,又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是要向顧朗茳、季斐學習,以提高學習成績,張老師自然答應了。
可是顧朗茳卻因此倒了霉,季斐因為徐斌在,明顯不肯跟他膩歪了,他一怒之下就要將徐斌踢出去,可是季斐、徐斌、鄭宇仨一起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本來光季斐一個就夠他應付了,再對上徐斌那被負心漢負過似的怨婦眼神,顧朗茳最終沒下的去腳。至于鄭宇,咳咳,他不是舍不得徐斌,純粹是因為看膩了某兩人毫無克制的親昵。
學生時代的日子波瀾不興,再簡單不過,最悲慘的事不過考試考砸了,最高興的也不過成績進步了。身在其中的學子們覺得被書本壓的喘不過氣,仿入地獄,可是走出去又無比懷念,因為那是最簡單純粹的時光,沒有爾虞我詐,毋須阿諛奉承,你就是你,只要你願意努力,一切就充滿希望。
高二一過,進入高三後節奏馬上就不一樣了,上學期就開始趕下學期的課,下學期沒多久就新課全部結束,一輪輪的復習,一本本的參考書壓下來,老師們天天耳提面命,一邊暗示考大學多麼重要,說高考是人生的轉折點,一邊又要大家別緊張,說不過是一場考試,盡力就好,搞的大家都神經兮兮的。
尤其是最後一個學期,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
季斐在章建一年半,因為章建師資與榆陽完全是兩個層級,他本來就挺聰明,又比別人更踏實努力,跟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後幾個月,他既繃著一跟弦又懂得放松,完全就是老師口中的最佳狀態,發揮一直很好。高二的時候他一直穩定在年級前十,非常優秀,進入高三的時候差不多就在年級前五徘徊,高三下學期第一次月考,更是一舉奪魁成了榜首,老師們也不知是強迫癥還是習慣使然,一個沒忍住,硬是將他提溜到了實驗班。
原班主任張老師這時候也沒什麼意見了,他帶季斐帶的最久,就算最後出成績,也沒有人會忘了他。而且他是知道實驗班學生是有「特殊」待遇的,特別是年級前十,經常會被老師叫去「加餐」,最近季斐就常常被叫去,或者有任課老師帶卷子過來給他,張老師覺得這樣既耽誤季斐,又影響其它同學,也就很爽快地放了人。
這事兒顧朗茳起先不太同意,因為他覺得都這時候了,突然換環境怕季斐不習慣,更怕他壓力太大,季斐現在的狀態很好,考上他的目標XX師大可以說是十拿九穩,顧朗茳不覺得有去實驗班的必要,可是徐斌他們都勸他,最重要的是,季斐竟然一早答應了老師,而且不讓顧朗茳陪,顧朗茳要去實驗班一班,他就要去二班。
為這事,兩人第一次真正鬧別扭。
到了高三下學期,一個星期就只有周日半天假,好不容易輕松輕松,大家一起吃個飯,氣壓卻十分低。
徐斌顯然沒有鄭宇適應力好,左看看右看看,嘿嘿笑著打圓場,先問季斐,「少爺,實驗班怎麼樣,好玩麼?」又問顧朗茳,「師兄,你最近出勤率可真高,哈哈,是不是受少爺感染了?」
可惜顧朗茳跟季斐都不領情,季斐還好,笑了笑,問什麼答什麼,顧朗茳完全冷著一副臉,他本來氣場就強,這一年多在外邊呆久了,學生氣已沒剩下多少,一聲不吭的時候讓人覺得很有壓力,沒說兩句,徐斌就說不下去了,四個人悶頭吃飯。
直到最後都沒有人打破沉默,大家匆匆把飯吃完了,徐斌受不了這氛圍,干脆去教室午休了,他本來拉了鄭宇一塊去,好留點空間給那兩人,誰知鄭宇就是根木頭樁子,不識趣。
季斐拿了碗去洗,顧朗茳看著他的背影皺眉。
鄭宇本來在看書,回頭還見顧朗茳瞧著洗漱台那,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想將他養出點脾氣來嗎?現在脾氣養成了,又要跟他生氣?」
顧朗茳沒說話,只是直直盯著季斐的背影,眼中有種很復雜的情緒,突然起身一腳把凳子踹倒了,「你懂個屁。」說著沖進洗漱台,直接抱著季斐就啃。
鄭宇很識趣的把中間那道門給拉上了,戴上耳機听听力。
季斐剛好洗完碗,準備用干抹布擦一擦,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將他整個人轉了過來,下一刻就被狠狠吻住了。
兩年多了,顧朗茳對他一直是溫溫柔柔的,恨不得捧在手心上,平時抱歸抱、親歸親,再往下就沒有了,從沒給有像今天這樣仿佛要吃人一般,季斐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就將人往外推。
顧朗茳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抱著他就不肯撒手,狠狠啃他的嘴巴,牙齒都將他的嘴磕破了,季斐又痛又悶,因為喘不過氣,也急了,開始用牙齒咬,雙手加著勁往外推。顧朗茳將他雙手一扣,直接將人抱到洗漱台那窄窄的磁磚槽上,將身後的牙刷杯子一掃,抱著人就往下壓,手一拉,季斐校服就掉了大半。
季斐掙扎的氣息都有些不穩了,也懶得動了,只是喘著氣道,「顧朗茳你瘋了?」
顧朗茳的手僵了僵,一下子停了下來不動,也不說話。窗外樹葉的陰影投到他臉上,他凌厲的輪廓顯得有些孤寂陰沉,雙眼盯著季斐,眼神深邃無邊,仿若夜海無涯,皓月當頂,卻始終黑寂寂的,隱隱透出一種深沉的恐慌與痛苦。
季斐怔了怔,伸手模他的臉,有些心疼,「你到底怎麼了?」
顧朗茳用拇指輕輕模季斐唇邊的傷口,手上沾了點血跡,他的眸色深了深,「疼嗎?」
季斐搖了搖頭,「還好。」
「我下次不會了。」
「真沒事。」季斐坐在洗漱台的磁槽上,磁槽里的水把他的褲子打濕了,但他沒動,看顧朗茳臉色不好,不由探了探他額頭,「你怎麼了?是不是外面壓力大?」
顧朗茳笑了,將頭埋到他肩窩那,「是挺大的,不過那是別人,不是我」,他頓了頓,沉沉道,「季斐,沒多久就要高考,我必須回來了。」他最後悔的,就是最後听了季斐的勸,真的再次離開學校。以至于如今思來想去,都不知問題出在哪里,如果他一直像最開始那樣陪著他,一定不會這樣。
別人看不出來,但他感覺的到,季斐不想再讓他陪著了。
什麼想要獨立,什麼不想分神,早在他堅決不肯跟自己一個班之前,顧朗茳就覺得不對勁了。
季斐慢慢地不再讓他幫忙,不肯接受他的東西,一起出去玩不再毫無顧忌花他的錢,背著他打工賺錢,晚上不肯再讓他按穴位一樁樁一件件,沒有大事發生,甚至顧朗茳一堅持,季斐也就順著了,可顧朗茳就是覺出了不對勁。
季斐他,待自己跟以前不一樣了。
可是顧朗茳又很清楚地感覺到,季斐明明就更關心他了。
他不知道季斐到底怎麼了,心里有種模糊的念頭,他隱隱覺得不早點找出原因解決,後果會很糟糕,會來不及。
但這只是他心內隱隱的念頭,他甚至不能清晰地宣之于口,不知怎樣向季斐說。
「嗯,是該回來了」,季斐道,「你雖然厲害,可是高考是有針對性的,你要是不狠補一下,估計到時候會撲空。」
你瞧,就是這樣的,顧朗茳一度懷疑自己想多了,季斐還是那樣地關心他。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老師就快進行二輪復習了,我覺得你的節奏跟大家不一樣,不如請個專門的老師在家里復習,這樣效率與針對性」
「你不想我回來?」
季斐一愣,「沒」,他抿了抿唇,看著顧朗茳,「你到底怎麼了?」聲音里有種不經意的委屈。
顧朗茳回過神來,一時有些心疼,他伸手去整季斐被扯亂的衣服,低頭的時候才發現季斐的褲子被槽子里的水弄濕了一大片,連忙將他抱下來,「涼嗎?」
「還好,就是不舒服。」
「我幫你去找條干褲子。」
「等一下。」
「怎麼了?」顧朗茳回過頭來,季斐突然伸出手去摟住他的脖子,他的身體一直是有些涼的,這時候卻讓顧朗茳覺得十分溫暖,連帶躁亂許久的心都平靜下來了,又低聲問他,「怎麼了?」
季斐瞅著他,眸黑如墨,「顧朗茳,我不肯跟你一個班,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呀?其實我就是覺得,高三跟以前不一樣,不能再玩了,而且你雖然聰明,以前成績也好,但剛回學校,一定要狠狠補一補,跟我在一起,你就又分心了。你要是不努力,就考不上好大學了,這樣不好,雖說學歷不是萬能的,但有個好學歷總不是壞事,你不想跟我考一個學校了呀?」
顧朗茳剛想說什麼,季斐就又道,「我知道你最近似乎有些想法,無論如何,咱們先努力考個好學校吧,有什麼都考試後再說,好嗎?」他頓了頓,輕聲道,「顧朗茳,我希望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日暮遲歸親的手榴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