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老太太客氣的回應著︰「甭，該俺恭喜你們！」
「哪兒……的話。」悶葫蘆一邊說一邊把大嘴咧成水瓢一般，順手把一瓶汽水遞給髒老太太，「來，您老喝點水潤潤嗓子，看，嘴巴干得都裂口子了。」
髒老太太接過汽水咕嘟咕嘟可勁兒灌。她沒想到灌得太急，嗓子眼兒里像塞了團棉花，上不來下不去的，噎住了。她被憋得滿眼流淚，抻了半天大母雞似的脖子才上來一口氣。
滿炕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更加不顧及她不給誰接生做九日的要挾了，更加前仰後合地笑起來，
「你小子成心噎死老太婆俺呀？」髒老太太擦擦眼淚，笑得更加燦爛起來，而後把悶葫蘆的耳朵拽過來，神神秘秘地小聲嘀咕了好半天，然後才抬起頭來，大聲說︰「凡事在人不在天，好好鬧吧，你小子沒準當個國太哩！」
悶葫蘆臉色馬上變得難看起來，但還是笑著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悶葫蘆轉過臉，撇下髒老太太，沖著大棗核兒喊︰「下來呀，外邊敬個酒去啊！」
「我這不是……」大棗核兒剛想說做月子，一想不對，所以沒說出來。趕緊下炕倒屋外敬酒去了。
「喲呵，嫂子來了。」大棗核兒的出現，給毛頭小伙子們更提了精神，他們吆喝著，「以為你真做月子？別裝大頭蒜了，快敬哥們一杯！恭喜啦！」
大棗核兒碩大的肉球呼扇著，大喊道︰「來，喝吧嘎小子！」
「呵」，嘎小子繼續逗，「大n i子好稀罕哩！」
大棗核兒滿不在乎，一撩大紅襖︰「給，吃吃！」
「——哄——哈！」一桌子哄堂大笑，嘎小子撒腿跑了。
入夜，喧鬧的悶葫蘆家的大院安靜了下來，水似的月光從窗戶外瀉進屋里，照著熟睡的孩子的小臉兒。
悶葫蘆收起盯了半晌那小臉兒的眼光，身子往後一仰，平躺在大炕上，頭枕著雙手，起個啥名兒哩？
大棗核兒停下嘴里的小曲兒，仍然用舌頭舌忝著指頭模索著數著鎖兒錢︰「你的女兒，你說吧。」
悶葫蘆腦子里再三響起髒老太太的話，想，難道這孩子真的會？他不願意往下想，不敢再往下想。他翻個身，「叫茹兒行不？」
大棗核兒楞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兒，看了一會兒悶葫蘆，「為啥起個這名兒？」
「先說行不行？」
「行是行。就是覺得不如花兒啊丫兒啊的順嘴兒。」
悶葫蘆再把身子仰過去︰「就這樣叫吧，我姓方，就叫方潔茹吧，挺好」。
大棗核兒順從︰「好吧，沒想到你小子起的名兒挺洋氣。不像你老想著干活，泥里來泥里去，髒兮兮的。」
悶葫蘆突然側身到大棗核兒一邊，說道︰「給你說個體己話，千萬別外傳啊。方潔茹的名字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哩。實話告訴你。白天髒老太太對我說，咱們女兒日後肯定是個漂亮丫頭，但是可能會有大難，妨咱們父母（對父母有大害）……，她說她看這個特準。」
大棗核兒一听勃然大怒︰「胡說八道，她知道個屁。我女兒要像她那麼髒她就該高興啦？她那是眼氣咱們。別信她瞎說八道，她要說的對，就不是髒老太太啦，髒死人的老東西。」
大棗核兒說完，看看熟睡的女兒，看看不知所然的悶葫蘆，突然轉怒為喜，扔下手里的鎖兒，刺溜鑽進悶葫蘆的被窩里︰「來吧，你還沒上哩，好好上，慶賀女兒花兒似的好看，可對那老婆子說的別的，咱們可不信啊！」
悶葫蘆頓時像花一樣的開心地笑起來，猛地抱住大棗核兒，說道︰「三更燈火五更雞，四更有人要……我吃了你個大醉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