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舒愨鵡
葉晚晴和張琪蹲在地上,一眼望去,只覺黑蒙蒙一片,數不出具體的人數。但是,看這陣勢,昨天下午站出去、選擇背叛的那些人,差不多都在這兒了。
葉晚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個什麼滋味,嘲笑?同情?還是氣憤?畢竟在一起訓練了一個多月,感情還是有的。
要是依著毒販頭目的承諾,她們本該已經離開這里,到達安全的地方。但現在,顯然,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在耍她們玩,一個人都沒放走!想必,現在他也把特訓營的情況模得一清二楚了。
捆綁女兵的尼龍繩被水浸過,模起來濕乎乎的,連帶著她們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濕的。繩子捆得很緊,深深地埋進了衣服下的肉里,極有可能因為血液流通不暢造成肌肉壞死。
她們都還活著,只是睡著了。即使是在夢中,她們的臉上也寫滿了懊喪與愁悶。但路是她們自己選的,怪不得別人。
葉晚晴對張琪點點頭,示意她按計劃先解救這些女兵,再做下一步行動。張琪會意,從褲管下拔出匕首。
張琪動作麻利,她一把掀翻女兵的上身,精準地朝著她手腕上的繩索揮刀。鋒利的匕首劃過尼龍繩,發出一聲細響。
這名女兵突然睜開了眼楮。
葉晚晴的視線與女兵撞在一起,她的心猛地一跳。
女兵眼神清亮,根本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她在裝睡!
「你,你們快逃吧!他們很快就回來了!」女兵聲音發抖,目光焦灼地望著葉晚晴。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女兵們紛紛睜開了眼楮,在看到葉晚晴和張琪的一瞬,眼中閃出頹喪之色,繼而是深深的悔恨。她們一個個掙扎著坐起身,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掛著焦急與驚慌,不時地往樹林深處望去。
葉晚晴對張琪使了個眼色,張琪不滿地哼了一聲,開始給其他女兵割開繩索。
夜風拂面,山林寂靜。葉晚晴此時心亂如麻,看來,她的直覺又一次得到了驗證,她只希望,唐詩詩等人不要被毒販追上,不要再落入那幫雜碎的手中。一想到陳美雲的傷情,葉晚晴就覺得揪心,要是不趕緊送醫,恐怕要出人命。
她一把扭住這名女兵的領子,湊近她的臉,瞪著她的眼楮,「你們都在裝睡!你們又背叛了老鷹和我們!」這句話說出口,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這聲低喝,讓很多女兵的頭都垂了下去。
「我,我,他們要把我們賣到yn,」女兵眼眶含淚,「下午,他挨個地審完我們,就把我們捆在這里。晚上的時候,他的人發現你們逃了,就牽著狗去追你們。後來,他,他就讓我們繼續睡覺,說你們很可能會回來,不許我們出聲。」
「他知道我們會回來?!」葉晚晴穩住心神,這樣的結果讓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毒販的狡猾超出了她的預料。
「他也只是猜測。」身邊的另一個女兵急急地說道,「我們都以為你們不會來,沒想到……」
葉晚晴狠瞪了她一眼,松開女兵的領子,扭頭對張桔小聲問道,「芭比,你那邊什麼情況?」
張桔飛快地回頭看了葉晚晴一眼,「一切正常!」
張桔佔據了一個比較高的位置,角度巧妙,三個哨崗全在她的視野範圍內。女兵們的話她听得一清二楚,既然是陷阱,值崗的毒販為什麼睡著了?她們幾個人都到了,他們竟毫無察覺?她心中疑惑,不敢松懈。
張琪心頭惱恨,她真不想管這幫女兵的死活。剛剛,她們居然是在裝睡,到現在這個節骨眼,這些人為了自己活命,還在幫毒販做事!她們要是有一點良知,在看到自己和葉晚晴過來時,也該出聲提醒,可她們還是閉著眼楮,狠狠地賺了一把自己和葉晚晴對她們的關心。
心里雖然這麼想,但她還是沒停手,繼續幫這些女兵松綁。她不想違抗葉晚晴的命令,通過林中遇狼的事,她信任葉晚晴,也從心底願意服從她的指揮。因為這個女人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大家,為了整個團隊。
她只是割開了女兵們手腕和腳腕的繩扣,其他地方,一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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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女兵們滿臉愧疚,垂著頭,互相幫旁邊的戰友解開繩子,並對張琪投去感激的眼神,但張琪看也沒看她們一眼。
所有人的動作都很輕,唯恐驚醒了不遠處睡著了的看守。
「剛才,他們抓回來十個戰友,被捆在那邊的樹上。」一個女兵指著遠處黑 的樹林。
葉晚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卻什麼都看不清。
現在,她唯一擔心的是,毒販頭目已經帶著手下去追蹤她們,根本不在木屋!那麼,她們就必須改變計劃,另做打算。
「你們怕死嗎?」她蔑視地望著三十五個正在手忙腳亂地給自己和戰友解繩子的女兵,聲音極低,但她知道,女兵們都能听見她的話。
「怕死的話,解開繩子後,你們就趕緊去逃命去。要是不怕死,就留下來,跟我一起干掉那幫雜碎,給老鷹他們報仇!」
沉默。
所有人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片刻後,一個細小而堅定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我跟你們。」
「還有我。」又是一個堅決的聲音。
「我也留下。」
「殺了那幫人渣,給老鷹報仇!」
「對,給老鷹報仇!」
越來越多的女兵們悄聲怒吼,群情激憤。
所有女兵都圍了過來,眼中閃著灼灼的光芒。
張琪的嘴角慢慢掛起一絲笑容。
葉晚晴果斷地把三十五個人分成了五組,每七人為一組。
三個小組負責控制三個崗哨的毒販,主要任務是擊暈每個崗哨的兩名毒販並將他們捆綁起來,留下活口,以便她們闖木屋受制于人時,用來當作交換的人質。但情況危急時,也可以將毒販干掉,保證戰友生命為首要。
另一小組負責營救捆在樹上的十名戰友,一旦解救成功,立刻加入襲擊崗哨的三個小組里。
最後一組人跟葉晚晴三人去木屋抓人。
這些人當中,除了張琪有一個匕首防身,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可此時,女兵們全都斗志昂揚,躍躍欲試。
熱情高漲的戰斗氣氛,讓女兵們不再害怕,死亡,似乎也並非想象中那麼恐怖。
葉晚晴打了個手勢,所有人開始分頭行動。
腳下是生機蓬勃的綠草,前方是生死未卜的道路,葉晚晴的心咚咚亂跳,她無法預知後面的結果,更不可預想有誰會在血泊中倒下,她只能冷靜地一步步朝木屋門口靠近。
這時,她轉頭望了一眼重新歸隊的那些女兵,她們動作敏捷,已經按照她的囑咐,采取迂回策略,從樹林中繞路奔向崗哨的毒販們。
從她們的迅捷而堅定的步伐中可以看出,那些女兵重新找回了昔日的熱血與忠誠,再次燃起了不懼艱難、不畏生死的激情。
葉晚晴心中欣慰,如果老鷹能活著看到這個場面,看到他訓練出來的士兵們個個都英勇無畏、奮勇殺敵,一定會為她們感到自豪。
來到門前,她附耳傾听,里面沒有一點兒聲響。
木屋年久破舊,門卻結結實實,連個門縫都沒有。
她直覺屋里沒人,但不敢肯定,可又感覺不到有危險的存在,她想冒一次險,相信自己的直覺一次,想要直接沖進去看個究竟。
但是,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冒險,卻不能拿戰友們的命去陪她冒險。
按照三人的計劃,她主要負責偵察和突擊。
她對後面的九個人擺了擺手,讓她們分成兩隊站到門的兩側,自己則把手放在門把手上。
她深吸了兩口氣,輕輕一推,門竟在里面鎖住了!
有人?!
直覺是錯誤的?!
她定了定神,沉著地用力推了一下,發現門還是不動。
她對張琪等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門是從里面鎖住的,讓大家做好戰斗
的準備。
接著,她後退一步,抬腳猛地朝門踢去。
當一聲,門被踹開了。
葉晚晴就地一個前滾翻,靈巧地闖進了屋內。
迷蒙的夜色,從一側牆面上窄小的窗口射入,昏黑的屋子一片寧靜,冰涼的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煙味。
借著微弱的光線,她大概看清了床的位置,還有屋內簡單的擺設。
冷冷清清,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
沒人?!
直覺是對的!
那門又是怎麼在里面鎖住的?
她站起身,回頭一看,張琪等人已經跟著她進了屋,也在四處張望。
「看來,他們是傾巢出動,還真是看得起咱們!」葉晚晴盯著窗下的那張簡陋的木桌,心開始狂跳,她幾步沖到桌邊,抓起桌上一把烏亮的突擊步槍。
「快,拿槍!」
桌上一共十二把槍,都是毒販的,並不是她們原先帶的95自動步槍。
葉晚晴檢查了一下彈匣,里面已經裝滿子彈。
手里有了槍,女兵們更興奮了,對即將拉響的戰斗更充滿信心。
葉晚晴招呼張桔過來,兩人背上剩下的兩只步槍。
「大家跟我出去,準備伏擊!」
「是!」
女兵們神情肅穆,心潮澎湃。
砰——
就在這時,屋外響起一道刺耳的槍聲,震破了山林的寂靜,也讓葉晚晴幾人大吃一驚。
她們趕緊跑到門口,全都呆住了。
漆黑的樹林邊緣,漸漸出現一大群人的影子,他們個子不高,瘦削強勁,來勢洶洶。他們走得很快,不久便站在了草地的中央,得意地往木屋的方向看來。
剛剛開槍的,不是他們。
開槍的是個女兵,是第一批偷襲哨崗的三個小組中的一員,也是唯一一個搶到毒販武器的人。但此刻,她跟別的女兵一樣,已經被人壓制在地,無法動彈。那支槍,被一腳踢出老遠,落在了草地上。
控制這些女兵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還在熟睡的毒販。他們個個精神抖擻,手中舉著槍,槍口對準了女兵們的腦袋。
三個小組,二十一個女兵,全都聚集到了一處,完全處在毒販們的控制之下。
「隱蔽!」
葉晚晴 地關上門,背靠著木牆,眼楮往門縫看去。
張琪等人蹲在葉晚晴的身後,全都拉開了步槍的保險。
戰斗在即,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出來吧!」
外面響起毒販頭目張狂的喊聲,「看看!我帶什麼人回來了!」
葉晚晴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快要讓她窒息。
這時,樹林的邊緣又走出幾人,她們步履蹣跚,幾乎每一秒都有摔倒的可能。
葉晚晴定楮一瞧,果然是唐詩詩她們!
「芭比,去窗戶那兒看看,四組任務完成沒有?」
「是!」
如果負責營救的四組完成任務,那麼,她們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雪狐,我看不到她們。」
張桔發現,這扇窗朝西,也就是朝著她們三個剛剛走出樹林的方向,從這里根本看不到那十個女兵被綁的位置,倒是剛好可以觀察到她們剛才的一舉一動。
也就是說,如果屋里有人,她們三個早就被俘獲了!
張桔驚出一身冷汗。
「匕首,你們幾個從窗戶跳出去,我去應付他們。」葉晚晴把肩上的槍塞到張琪手中,「你們出去後,立即與四組匯合,分成兩組,一組正面襲擊吸引他們注意
,一組從後方突襲。記住,動作一定要快!」
「不!我不同意!」張琪著急地說道,「你一個人出去,等于送死!」
「放心,我不會死的。」
葉晚晴沖著張琪展顏一笑,「狐狸有九條命,這是某個大人物告訴我的。」
說完,她站起身,一把將門推開,走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