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二的身後,一條青綠色、只有兩指粗的小蛇高昂著頭,身體蜿蜒疊加地趴在石頭上,距離他不過一尺遠。
小蛇的頭狀似烙鐵,呈三角形,頸部很細,一對通紅的鱷魚一樣的眼楮貪婪地盯著夏老二的後背。蛇的鱗片閃著油膩膩的光,隱隱帶著鮮綠色的暗斑,體外側頸部至尾部有一條白紋,不甚明顯。
葉晚晴輕輕放下剛撿來的一捆斷樹枝,慢慢蹲,去取腳踝處綁著的匕首。
如果這條蛇不是盤在石頭上,而是躲在草叢里或是掛在樹枝上,人不仔細看,定然發現不了。那樣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在島上,她們這群女兵除了在戶外風吹日曬地進行各種體能和技能訓練,理論課也著實沒落下。不單是陳美雲的偵察課,其他教員也都給她們上過實戰性的課程。
在老鷹的課堂上,他曾詳細講解過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毒蛇種類,以及它們的特征與習性。
在她的記憶中,夏老二身後的這條蛇,學名應該叫白唇竹葉青,乃華夏十大毒蛇之一。
算他倒霉,剛來就遇到這麼個災星。
夏老二坐在石頭上,老早就注意到樹林里的葉晚晴。
這女人很與眾不同,她將嫻靜的柔美與粗獷的狂野完美地揉合在了一起,展現出一種另類的美。
她雖穿著寬松的休閑裝,卻無法掩飾她妖嬈曼妙的身材。她的五官很精致,寧靜而祥和,但她那對勾魂攝魄的妖精似的雙眸,卻將她骨子里的野性暴露無遺。
她是一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他流連花叢,閱女人無數,卻從沒見過葉晚晴這種女人。他很想接近她,將她據為己有,可欣的警告猶在耳邊。
他記得欣說過,這個女人名花有主!但是,越是這樣,倒越是激起了他的興致。
可是,與欣搞好關系,應該比得到這個女人更重要,然而,在此刻,他突然動搖了。
他微笑著,張開嘴,剛要和葉晚晴打招呼,卻見葉晚晴表情僵硬,眼神奇怪地望著自己的後面。
他吃了一驚,急忙回頭。
頓時,血液在全身逆流,他感到一陣眩暈。
他的視線,與小青蛇無神卻異常恐怖的眼楮撞到了一起,蛇嘴吐出血黑的信子,蛇頭這時急速昂起。
夏老二暗呼不妙,這分明是一條毒蛇!
他一動不敢動,他怕,他的速度還不及這條蛇快。要是他坐著,蛇或許不會攻擊,一旦他站起來,蛇會出于自衛的本能立刻撲向他,給予致命一口。
天知道這條蛇怎麼會爬到他這兒來,咬他一口,對它有什麼好處?
該死的!
夏老二心中咒罵,額頭冒出了冷汗。待他轉回頭望向葉晚晴時,那女人手里已然多了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匕首很長,足有十余寸,彪悍的刀身與葉晚晴狂野的氣質出奇地匹配,仿佛她生來就該拿這種野蠻霸氣的武器。
他的心咚一下,開始亂跳,對蛇的恐懼忽然煙消雲散了。
這一剎,他居然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一個年滿二十八的奔三中老年,一個游戲人間的公子哥,竟然回憶起初戀的滋味。他為自己的莫名其妙感到可笑,尤其還是在這個生死關頭,可是,人生就是這麼無厘頭,讓人彷徨的同時又給人送來無限的驚喜。
夏老二那些的亂七八糟的念頭,葉晚晴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條蛇的身上。
她站在夏老二對面,找好角度,緩緩舉起了匕首。
營地中央,穆岩和欣等人都在忙著整理帳篷和睡袋,忙著堆砌篝火和準備食物,誰都沒往夏老二這邊看。
啊——
就在葉晚晴揚起手,準備把匕首甩出去時,一道刺耳的驚叫快要震斷她和夏老二的神經。
夏老二惱怒地轉頭一看,溪邊,孫倩站在水里,眼楮瞪得圓圓的,嘴巴張成了o字,一臉驚恐地看著他身後的那條蛇。
拜她所賜,蛇猛地向前竄起,直奔夏老二而去。
夏老二傻了眼,只覺靈魂出竅。
葉晚晴果斷甩臂,白光飛射。
匕首宛如一道閃電,呲地一聲,蛇的身體被斬成了兩截,鮮紅的血飛濺出來,有幾滴灑在了夏老二的衣服上。匕首順勢插入了石頭後面的草叢里。
夏老二觸電似的蹭地站起身,定定地望著葉晚晴平靜的臉龐,一時間竟失了語。他一向擅長夸贊別人,尤其是女人,此刻他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該說聲謝謝,可連這句最簡單的話,他也說不出口。
他居然被這女人救了一條命!
夏老二看也沒看孫倩一眼,對葉晚晴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葉晚晴不經意地看了眼孫倩,只見那個女孩呆立溪中,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立刻引起營地那邊的人的注意。
「我去!你鬼哭什麼?」欣一聲怒喝。
接著,她和唐詩詩一起往葉晚晴這里跑了過來,半路正遇上往營地去的夏老二。
「夏老二,管好你的女人行不行?我心髒不好,能不能別讓她鬼哭狼嚎地亂叫?」欣沒注意到夏老二異常的神情,直接沖到了葉晚晴跟前。
「剛才怎麼回事?」
唐詩詩走到那塊石頭前,望著身首異處的死蛇,頓時明白了一切。
她思忖片刻,警惕地看著葉晚晴和欣,低聲道,「白唇竹葉青主要分布在東亞及東南亞的中南半島,在華夏,也都是生長在長江以南。而七星溝地處華北,這里怎麼會有這種蛇?」
三個女人彼此望了一眼,心中明了。
……
遇蛇風波很快過去。
孫倩也被後來趕到的陸明和陸亮哄回了營地。
讓葉晚晴感到特別意外的是,經歷了這件事,夏老二沒再用他那雙桃花眼色眯眯地偷看她,但也不是因為親眼見她輕而易舉地滅掉一條毒蛇而懼怕她。他像是突然患了牙疼病,一臉痛苦,眼光總是在躲避她。
而且,他仿佛知道葉晚晴的想法,知道她不願意被人問起她是怎麼殺的蛇。所以,每當穆岩等人好奇地詢問他當時的情景,他總是把話題引到自己的身上,好像葉晚晴之所以能救他,不過是瞎貓逮到了死耗子,踫巧而已。或者說,多虧是他命好,才逃了一劫。
但顯然,沒人信他的話。
天色漸暗,所有的露營準備也都完畢。
穆岩果然是個野營的老手,在他的指揮下,篝火迅速燃起。
架子上的鍋里煮著蘑菇湯,沒一會兒就飄出誘人的香氣。
漆黑的大山更加神秘莊嚴,不遠處汩汩的溪水聲讓人感到安寧。
眾人圍坐在篝火旁,臉上都洋溢著歡笑,閃爍不定的火光映在他們的臉上,忽明忽暗,此時的環境與氣氛,有點印第安人的味道。
孫倩挨著夏老二,殷勤地把湯盛在碗里遞給他,並把夏老二最愛吃的披薩也放在了他面前的塑料布上,但夏老二對她始終不理不睬,只是望著篝火發呆。
葉晚晴靠著唐詩詩的肩,眼皮開始打架。
她下意識地模了模藏在後腰的微型手槍,眼前不由浮出陳雲逸孤冷的身影。
這男人塞進她兜里的槍,仍是上次送她的那把銀色手槍,里面已經裝滿子彈,並有備用彈匣。他一向心細,這次也不例外,因為她衣物單薄,他特意給她準備了一套精巧的槍套,設計獨特,正好可以卡在她的腰眼,不僅拔槍方便,而且不容易被人發現。
想到這里,葉晚晴不由一笑,她發覺,陳雲逸就像是她的哆啦a夢,想要什麼,他都能變出來送給她。
「哎,你笑什麼?傻乎乎的。」欣不屑道。
「想她男人了唄。」唐詩詩立刻接口,很怕錯過了調侃葉晚晴的機會。
「雪狐有男朋友了?做什麼的啊?」
穆岩就坐在欣身旁,此刻轉過臉,笑呵呵地望著葉晚晴。「下次,把他也帶回來,人多才好玩。」
「他就是一個打工仔,一年到頭總是出差,哪有時間出來玩。」葉晚晴淡淡笑道。
穆岩看出葉晚晴不願提及男朋友的事,于是興致勃勃地問道,「對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喂!你打听那麼多干嘛?」欣眼一瞪,轉移了話題,「明天,咱們什麼時候能到霞光溶洞?那里面,真的有寶貝?」
「只怕,寶貝沒找著,小命卻沒了!」夏老二冷丁地插了一句。
他坐著葉晚晴的左前方,中間隔著幾個人,他並沒往葉晚晴那邊看,像是自言自語。可他的話引來對面陸明和陸亮兄弟二人的注意。
「哥,夏老二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敢去了。要不,咱們別去那兒了,听說,真有人死在里面,會不會有冤魂啊?」陸亮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他倆。
「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一個爺們,還好意思說怕?」陸明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夏老二,嘴邊掛起一絲冷笑,他的笑,正落在葉晚晴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