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個乖女兒,她想。當秘銀制的長釘穿過四肢,疼痛反復由神經傳給大腦,她痛的迷迷糊糊的想。
在這個影子世界活了九十來年了才發現,那些時光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她應該畏懼聖殿,並且遠離,但是卻沒有听爸爸的話。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現在她摔跤了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
「城堡外面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安德莉亞對她說過。
特制的口枷覆蓋了她半個臉面,只能發出模糊的音節。
#
豐收祭後,卡帕多西亞去過幾個村莊,她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在熱鬧的市場前駐足,看見田野里辛苦耕作的農民,漸漸地,遠離了血族奢靡豪華的世界,終于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是的,貧窮、饑餓、疾病,偏遠的地方有許多困苦正折磨的人類,所以聖殿派出了牧師救濟,順便引導苦惱的人們信仰,然後,卡亞遇見了保羅。
這位聖殿的牧師有著平靜溫和的眉眼,並沒有多麼俊美,但是笑起來的時候猶如冬日的陽光,那種暖暖的直暖到心里的溫和。
牧師救濟人類,傳播信仰,治療是天父賜予他們的能力,而保羅,還彈得一手好琴。不算名貴的小豎琴在他手中流瀉出優美的音樂,而彈琴的人更是寧靜美好。
「我叫保羅。」溫和的青年這麼說道。
此後,他們便分手了。
走過了幾個偏遠的村莊,卡帕多西亞終于來到了個還算熱鬧繁榮的城鎮。在當時那個年代,這樣有貴族存在的城鎮並不多見,而且各個村莊的距離還很遙遠,大片的森林、沼澤、林地,都不是孱弱的人類可以征服的。
羅西城,這個頗具規模的城鎮不僅有自己的名字,還有屬于自己的教堂。羅西教堂的主教看著心不在焉的保羅不禁嘆了一口氣︰「我老了,保羅。這個主教的位子我最看好你,再過幾年我就要退下來了。」雖然是這麼說的,可是年輕人還是听出了主教聲音隱含的不甘。
保羅笑了一下。
主教一輩子都在這個教堂,雖然受人尊敬,可是主教的位子已經是極限,他很想再一次回到聖殿的總部,那里才是教會的權利中心,而不是一輩子都呆在這個小教堂里。♀
保羅眉眼溫和,淡淡道︰「主教,我還要布施。」
主教點點頭。
其實保羅是在教堂的高處看到了曾今有過一面之緣的雙黑少女,她也來到了這個城鎮。
「多謝款待。」卡帕多西亞的牙離開人類的頸側,雙黑的血族理了理被吸血者的衣領,完美的遮住了血洞。
而在這個陰暗的不引人注意的暗巷牆的另一側,保羅緊緊貼在牆壁上,眉目顰起。
其實他早就有所懷疑。
城鎮的中心是個有著小噴泉的廣場,年輕的牧師喜歡靠在噴泉的一側彈奏豎琴,優美動听的音樂總是會吸引一票人前來圍觀。而卡帕多西亞在噴泉的另一側碾碎面包,一群白鴿撲閃著翅膀落在周圍爭相啄食,發出「咕咕」聲,成為了另一道奇特的景觀。
卡帕多西亞拍掉手上的碎渣,靜靜的等著溫和的青年演奏完,這樣寧靜的歌聲,贊美著偉大而萬能的天父。
卡帕多西亞彎起雙眼,笑︰「又見面了,保羅。」
旅途中他們的軌跡有幾處相同,卡帕多西亞都看見青年彈著他心愛的豎琴演唱,更在這一帶听過他的善名。
教堂的牧師,醫術高超,對草藥和治療都頗有研究。
「日安,卡亞小姐。」年輕人微笑的打招呼,然後兩人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分手離去。
直到卡帕多西亞即將離開這個城鎮踏上新的旅途,年輕的牧師突然說道︰「我還有最後一首歌曲,要听嗎?」
毫無防備的卡亞點頭,「你的琴彈的真好。」
明月高懸,豎琴流瀉出更加寧靜美好的音樂,她明知那是聖歌,卻抵不過動听的音樂,當一曲結束時,聖光陡然間束縛住她的四肢,然後一柄匕首末胸,卡帕多西亞只來得及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便倒地。
四周涌出大批聖職人員,提防這個血族會突然發難。
她是在疼痛中醒來,秘銀制的長釘釘入手腕腳腕,釘子的尾端帶著長長的鎖鏈,她疼的想要尖叫,可是面上的枷鎖束縛住了她的聲音,只能發出模糊的音節,掙扎的厲害了,听見好多人說話。♀
「放血!快給她放血!」
摻有秘銀的匕首在她的雙腕上劃十字,珍貴的鮮血涌出,她疼的只打哆嗦。
秘銀是血族的天敵,由秘銀造成的傷口不容易愈合,她的自愈失去了作用。隨著鮮血流出,身體越來越冰冷,她睜大雙眼,怒不可解。
翠綠的藤蔓陡然而出,卻因為失去了大部分力量而力有不逮,聖職人員慌忙躲避,一把鋒銳的匕首突破防御,有力的扎進卡帕多西亞的喉嚨。
一瞬間,所有的藤蔓枯萎消失。
「我們捕獲了一只高級血族,保羅,多虧有你!」其余人呼出一口氣,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保羅抿著嘴,一言不發。
在剛剛,他看見少女原本漆黑瑩亮的雙眸變成了鮮艷的血紅,這是一只血族,他告訴自己。
卡帕多西亞陷入了冰冷的死亡中,二代高貴的血統使她從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清醒,在反抗無效後,再一次被殺死。
她被關在特制的籠子里,四肢釘上鎖鏈,鎖骨穿透也釘上鎖鏈,口上帶著枷鎖,甚至在發現她能吟唱魔法後,給她戴上了帶著尖利鐵刺的項圈,倒刺深深的扎進喉嚨,鮮血淋灕。
血紅的雙眸流露出憎恨。
鮮血即力量。
被放掉了全身三分之二的鮮血,卡帕多西亞虛弱的連動一下指頭都困難,她像個畜生一樣被關在籠子里,教堂準備把她運到聖殿接受審判。用了種種極限的刑具來限制她的力量。
「master,外面沒有你想的那麼美好。」
大部分時候,她都陷入了昏迷,幾天幾夜的折磨和沒有鮮血補充使她陷入了瀕死,人們透過牢籠露出厭憎和恐懼。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以為的朋友保羅站在籠子前靜靜的看她,露出憐憫的神色,他伸出手,眉目依舊溫和寧靜︰「迷途的羔羊,仁慈的天父會原諒你。」
他們想公開審判,然後燒死她。
我錯信了不該信的人,爸爸說的對,我應該對這個世界有所畏懼。
卡帕多西亞閉上紅色的瞳孔。
渴血,使她的眼楮一直保持著鮮紅色。
卡帕多西亞無聲的冷笑。無知的人類,你死後肯定你上不了天堂。天父才不會理會卑微的你。
該隱不僅是血族始祖,更是全世界的第四個人類,他要遠比你們更近的接觸過天父。
燒死一個血族,絕不會換來天父的垂憐。
車隊繼續前行,一只蝙蝠拍打著翅膀趁著夜色飛向遠方。夜色下,玫瑰城堡飛出了大群的蝙蝠,首次陰森可怖的像個血族的城堡,然後城堡里的貴族戰戰兢兢的發現,該隱和暗夜君主都出動了。
車隊在馬格列斯休憩,卡帕多西亞被釘上十字架放在大殿里嚴密看護,她倦怠的闔著雙眼,鮮血的流失是她的五感遲鈍,後半夜的時候,她才吃力的微微睜開雙眼。
慘叫聲淒厲,到處都是灼熱的大火,她在一片地獄中的景象中模糊的看見有人朝她走來。
明亮的火舌舌忝著來人的衣角,卻照不亮他濃重的黑影。暗夜君主帶著漆黑無聲的籠罩了整個馬格列斯,連帶著周圍的村落。
「真是淒慘呢。」卡帕多西亞听見爸爸帶著笑意的聲音︰「活該~」
銀發的始祖把淒慘的小女兒解救出來,冷漠的拔除了釘在她身上的多余的東西,卡帕多西亞疼的渾身顫抖,手腕腳腕上全是猙獰的傷痕,而血早已流不出。最後,該隱才摘下卡亞的口枷,血紅的眼眸凝注,徒手掰斷了帶刺的頸圈,鮮血淋灕的剝離。
喉嚨受傷,卡帕多西亞猶如受傷的小獸一般在該隱懷里嗚咽,大顆大顆的眼淚掉出,該隱冰寒的聲音在她腦袋上空響起︰「我們不會放過他們,居然敢這麼對你。」
饒是該隱想給小女兒一個苦頭,卻沒想道聖殿這麼膽大。
黑暗君主帶著血紅眼的蝙蝠群降臨,猶如夜空下的死神,卡帕多西亞第一次看到伊諾哥哥漆黑的長發下不在是黑夜般的雙眸,而是血族特有的獰亮一般的鮮紅瞳孔。他穿著漆黑的長袍,鮮血在上面侵染不出顏色,只有手腕和銀亮的劍身流露著熱血,面色冰寒。
伊諾伸手要抱,該隱笑著搖搖頭後退一步,「全身都是血,不要抱我女兒。」
黑暗君主殺氣騰騰的瞪著該隱,薄唇緊抿。
該隱把卡亞的頭擱在自己頸側,誘哄道︰「張開嘴。」然後對伊諾道︰「還是我來喂吧。」
卡帕多西亞吸著父親的鮮血,淒慘的傷痕開始變淺,拔出自己的牙,喉嚨好點後委委屈屈的的說︰「他們欺負我。」
我什麼都沒做,卻這樣對待我!
在火光中,該隱銀亮的長發飛舞,鮮血般的瞳孔低垂,他說︰「沒有人能欺負你了,欺負你的人都死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馬格列斯變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人都在夜色下被血族殺死。僅僅只來了兩個血族,便滅掉了一個城鎮和附近的村莊,听說羅西城也變成了廢墟。
血族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種族。
「爸爸帶你回家。」該隱微笑。
銀發俊美的始祖抱著雙黑少女來到走廊的盡頭,那里陳列著一口巨大的棺材,豪奢的鋪著柔軟的天鵝絨和鮮香的花瓣。小二代早已被打理干淨,該隱把小女兒放入棺材內。
這一次打擊委實有點重,不僅該隱要長眠,就連卡帕多西亞都需要沉睡。
「時間會撫慰你的傷口。」該隱模了模卡帕多西亞的頭發,低垂著眉眼輕柔道。可是卡帕多西亞半睜著鮮艷的紅瞳望著該隱,揪著父親的衣擺小聲哀求︰「爸爸,不要走。」
卡帕多西亞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向父親撒過嬌了,露出脆弱的表情。自從大量失血之後,卡亞的眼楮一直沒能恢復到黑色,保留著血紅。
該隱輕笑,「那爸爸陪你睡好了。」
這麼豪奢的棺材睡兩個人綽綽有余,于是該隱躺在了卡帕多西亞身邊,二代血族揪著父親的衣角滿足的閉上眼楮。伊諾站在外邊扶著棺材蓋,漆黑的雙眸看著里側的人,該隱笑了笑︰「親愛的,麻煩你了。」
黑暗君主俯,在卡亞額上一吻,該隱嘟著嘴眨眼看他,于是伊諾不耐煩的吻了該隱唇角一下,道︰「快睡!」
然後在該隱的笑容中合上了棺材。
該隱也吻了一下卡亞的額頭,慢慢合上眼。
寶貝,時間會撫慰你的傷痛,所以,好好睡吧。
漆黑的世界里,于晴被鮮血淹沒,而在鮮血中月兌穎而出的縴細少女,是二代血族卡帕多西亞,該隱的小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