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猛的一顫,說不感動不震驚,那是不可能的。
這世上所謂的真愛不少,但面對如此困難還能堅定不移的並不多。陸家這樣的門庭,陸君浩肩負的壓力更是大與常人,可他至始至終都站在她這邊,愛護她,照顧她,生怕她受一點的委屈——陶婉如此時的心再度蕩漾,早已忘了先前他那一日強行的舉動。
他這樣的人,向來理智冷靜的可怕,那一日午後那樣對她,不恰恰說明愛到深處無法自拔了嗎?
一股酸澀的滋味涌上鼻頭,卻不是傷心的淚水。她感動自己終于遇到真愛,遇上一個無論如何都將她護在羽翼下的強大男人。
然而楊玉榮卻氣壞了,連向來優雅的陸老太太都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君浩,你這麼就這麼倔呢!」
陸君浩依然是不松動的表情,凜色道︰「女乃女乃,我也曾一遍一遍的請求你們,你們同樣是不肯讓步。」所以,要說倔強,也不是他一人吧。
「怎麼讓步?」楊玉榮插話進來,「我自然是巴不得你能早日安定下來,結婚生子,我這些年盼的頭發都白了,可你為什麼就不能找個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孩兒?我們不要求你門當戶對,不要求對方要有多優秀多漂亮,只希望她家世清白,這點難嗎?」
陶婉如面色一白,咬著嘴唇整個人僵住了。
這是她的軟肋,是任何時候被提起,都足以讓她在整個千島市抬不起頭來的污點。她曾為此自殺,又逃離了四年,沒有人比她更傷心更痛苦。
可此時,卻被人當著面這樣撕開傷疤。
忽然,心里恨起來,恨陸夫人這樣直白坦露的揭發。這樣的家人,就算她跟陸君浩走到一起,又要如何相處?
「婉如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我並不認為她的出身有問題。」
「小如是清白的!陶家的事與她無關!」
楊玉榮話音剛落,兄弟倆異口同聲的為陶婉如正名,隨即兩人目光相觸,竟有一瞬間的和諧。
此時,陸君浩慶幸他已經退役從商,如果他繼續留在部隊,那麼他們結婚政審時還真的可能通不過,可現在他是普通人,最大的硬性障礙已經解除,剩下的不過是世俗觀念問題,他不理解家人為什麼這麼固執。
「君浩辰浩,你們倆一定要頑固到底嗎?!」楊玉榮終于忍不住提高聲音,客廳里的氣氛頓時越發緊張,連鄒怡甜都繃著身體不敢喘息,陶婉如更是難堪的愣在一邊,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辰浩未語,陸君浩卻淡淡開口,「我不會放手。媽,你跟女乃女乃回去吧,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就行。你們不肯接受她,以後我也不會帶她回去,當然——我也不會再回去。」
什、麼?!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驚雷炸響,所有人的目光都刷的看過來,震驚、詫異、憤怒、傷心,表情各異,說不出的復雜。
可陸君浩都不在乎,只是眸光轉向沙發上的小女人,堅定的目光似乎在對她表白著什麼。
楊辰浩看著這一幕,再度怒火中燒。
明明是他認識小如在前,相戀在前,憑什麼被兄長橫插進來,奪走他的心上人?!看著陶婉如感動至深的模樣,他攥了攥拳,也同樣出聲︰「媽,這些年我一直愛著小如,我也不會放手的!」眸光看向陶婉如,而後轉向兄長,似乎在宣言︰你能為她做的,我也同樣可以,並不是只有你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
陸君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也只是眸光淡淡的移開,不予理會。
雖然知道婉如心里可能還有他的影子,但現在畢竟跟他住在一起,就算是介意、吃醋、嫉妒,他也不會當著「情敵」的面表現出來。
「反了!」陸老太太揚聲,辭嚴厲色,「為了一個女人,你們兄弟反目不說,還要跟家里斷絕關系?這麼多年對你們的栽培和期望都白費了?連這點小事都放不下,以後還怎麼做大事?」
老太太威嚴更甚,兄弟二人一時沉默。
鄒怡甜看了看冷凝的場面,上前去拉了拉陸君浩的胳膊,低聲祈求︰「大哥,你們不要這樣,爺爺都已經氣病了,難道你們還想女乃女乃也……就算是一時服軟先安撫一下也行啊——」
陸君浩盯著她,眸光若有所思,一言未發,卻讓鄒怡甜又心虛的低下了頭。
老太太見場面鎮住,才再度開口︰「君浩,趁著外界還不知道這件事,你趕緊做一個了斷。雖然你們年輕人思想行為開放,但我們陸家不是一般的家族,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發生的好。」言外之意,讓他送陶婉如離開這里。
「若是你再一意孤行,就別怪女乃女乃狠心了!」
客廳里沉默了片刻,而後陸君浩冷冷的聲音傳開︰「女乃女乃,如果這輩子我會結婚,那麼只可能是她。你們實在不能接受,我也無能為力。」
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是陸老太太和楊玉榮,還有站在他身邊的鄒怡甜,卻全然變了臉色。
老太太似乎氣得不輕,一口氣都差點上不來,楊玉榮氣急敗壞的眼神狠狠瞪著大兒子,而後坐到老人家身邊去安慰,「媽,你別動氣,身體要緊。」
「君浩,女乃女乃在最後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寧願被逐出陸家,也要跟她在一起?!」陸老婦人緩過勁兒來,盯著陸君浩一字一句的發問。
「是。」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余地。
呵——眾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氣。
「逆子!」陸老太太猛地站起身,撂下狠話,「既然這樣,那就再也不要回來!」
「媽——」楊玉榮畢竟心疼兒子,之前憤怒歸憤怒,也從來沒想過真的跟兒子斷絕關系,聞言止不住婉勸。
「辰浩,你呢?難不成也要跟陸家月兌離關系?」老太太眸光轉移,氣勢逼人。
「女乃女乃,我……」楊辰浩一臉為難,目光在幾人臉上流轉,到底是猶豫了。
從小到大,都是陸君浩在身前護著他。小時候他們犯了錯,他害怕回家受懲罰,總是央著哥哥在前,他在後。一看勢頭不對,他扭頭就跑,剩下哥哥抗下所有的責任,等到他回家時,已經風平浪靜。
而陸君浩認為自己是兄長,也習慣了保護弟弟,兩人這些年都這樣默契的「配合」著,如今反目成仇,楊辰浩心里還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蝸牛被掀開了殼,再無庇護。
他還未作出決定,一直沉默著坐在沙發上的陶婉如站起身,語調不高不低,卻透著一股子硬氣,「這里該離開的人是我,你們不用為了我鬧成這樣。」她看向陸君浩,眸光溫和起來,嘴角還露出一抹笑,「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普通人家尚且嫌棄,何況是你們陸家——君浩,謝謝你喜歡我,只是我……真的不能承受。」
沒想到陶婉如會如此表態,楊玉榮等人都吃了一驚,看向陶婉如一臉沉思,似乎還在懷疑她這番話的真實性。
陸君浩皺眉,「你敢離開這里試試。」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讓陶婉如低下了頭,也不知是害怕還是愧疚。
其實她有些怨恨自己的,他對她好到無可挑剔,可她始終不能做到生死相隨,總想著離開。她多想自己也能勇敢的面對一切,不管是誰都無法拆散他們,可她為什麼總是膽怯呢?
楊辰浩見陶婉如又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忽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如,你是不是想離開這里?是不是他囚禁著你不讓你走?小如,你想自由的話,我可以帶你走!」
「辰浩。」陸君浩緊繃的語調響起。
鄒怡甜生怕他們又打起來,趕緊上前攔在兩人中間,「大哥,二哥,你們到底要爭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外面的人都已經知道你們倆的事情了,不曉得多丟人!怎麼你們就是不听勸呢?!」
她說了話,卻沒有人理會。陶婉如掙月兌開楊辰浩的大手,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眸底一片平靜,「我就算是離開這里,也不可能跟你走。」
「小如!」楊辰浩高喊一句,又要去拉她,可才剛剛伸出手,陶婉如已經被陸君浩拉了過去,護在懷里,「辰浩,你不要再逼我動手!」
楊辰浩忽的憤怒,攥拳怒吼,「是你逼我的!你搶了我的小如!」
「辰浩!」楊玉榮一聲厲喝,冷聲下令,「以後要是再從你嘴里听到一次這個名字,你也不要給我回家了!就當我這些年沒有生養過你們!」
鄒怡甜皺著眉,急的不得了,又上前去拉著陸君浩,「大哥,你別這樣,不然干媽多傷心啊……你快跟干媽道歉,跟女乃女乃道歉,她們只是一時氣話。」
陸君浩攬著陶婉如不放,像是怕她逃跑一樣,「怡甜,你以後好好照顧她們,算是大哥拜托你了。」
「大哥!」
老太太已經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楊玉榮也不想在這里多停留,「甜甜,拉上你二哥,我們走。」
「干媽……」
「怎麼?連你也不听我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