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一片靜寂,只有偶爾的風聲劃過,吹落樹上金黃的枝葉打著飄兒的墜下。楊玉榮見她不發一語,但相信這些話已經都听了進去,便轉身寂然離去。
車子剛剛啟動離開,外出買菜的趙阿姨回來了。進了庭院,見陶婉如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樹蔭下,放下手里豐盛的食材有些氣喘的問︰「陶小姐,那位黃先生呢?」
「他臨時有事回去了,說改日再過來吃飯。」平靜的起身,語氣有些輕飄,她忍著輕微的眩暈說完這話,轉身朝屋里走去。
趙阿姨一听晚上沒有客人了,不免嘀咕兩句,還未說完,見陶婉如起身,似乎還晃了晃,連忙一驚上前去扶著她,「小心點,千萬別摔著了。」
想要推開趙阿姨的攙扶,可想到肚里的孩子,她還是沒有拒絕,一言不發的回了房,關上門。
趙阿姨原本還想問問她晚上想吃些什麼,見她有些刻意疏遠人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又沒問。站在門外片刻,無奈的嘆著氣,搖搖頭,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陶婉如靜靜的躺在床上,枕頭上還有男人的氣息殘留,她把臉埋在其中,近乎貪婪的吸吮。
眼淚不可遏制的滑落,沒有聲音溢出,可那周身彌漫的悲傷心痛卻感染了靜寂的空氣。深秋金黃的夕陽斜射進來,鋪在床榻上劇烈起伏的背影上,塵埃在光束中飛舞打旋兒,那樣緩慢悠遠的鏡頭,仿佛連陽光都感染了這傷的氣息。
也不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悲傷了多久,理智回籠,思維重新開始運轉。她想到醫生的話,記起這時候的情緒起伏和哭泣都對孩子不好,便起身去浴室里洗了一把臉,整理好自己之後,重新回床上安安分分的躺著。
如今,心里所有的決定已經明朗--她會離開,但孩子會留下。無論多麼艱難,她會撫養這個孩子長大,並且不會隱瞞他的父親是誰。
只是,他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這個孕育孩子的地方生活了。
電話響起,她麻木的扭過頭來,拿過手機,嘴角有笑容浮起。
「喂,婉如……」陸君浩低沉溫暖的聲音劃過耳際,讓她冰冷的心有了一絲溫度。
「嗯,回來了嗎?」她若無其事的問,仿佛今天下午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端似乎有些為難,頓了頓才道︰「這邊出了點問題,可能趕不上今天回程的航班了,明天一早才能回。」
心里頓然失落,但她還是笑著安慰︰「沒關系啦,工作最重要,不要擔心我。」
「我就是擔心你。我不在家,你有沒有听話?不要讓我再給趙阿姨打電話。」
「我很听話的,不信你去問趙阿姨。」
對她的態度很是滿意,陸君浩低沉的笑了笑,像是哄著小孩子一樣,「這樣才乖……今天都做了什麼?」
「在院子里曬太陽,很舒服,要是以後每天都可以這樣過就好了。」她慵懶的語調听在男人耳中,一如此時懶懶的斜陽一樣讓人渾身無力,陸君浩頓時笑得更為開懷。
「別的女人如何我是不知道,可做我陸君浩的女人,若是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會是我人生最大的失敗。」他自信的說。即使隔著話筒,陶婉如也可以想象他說這話時意氣風發英俊迷人的樣子。
「你這樣會寵壞我的。」她撒嬌起來,聲音甜絲絲的。
「沒關系,無論你怎麼壞,我都喜歡。」不擅情話的陸君浩,說這句話時雖然竭力表現的自然,但陶婉如還是听出一點害羞的成分來,心里莫名的感動,紅了眼眶。
如果有一天他發現,她的「壞」無法原諒,比如自私的離開了呢--他還會喜歡嗎?
電話那端傳來林平說話的聲音,告知機票已經改簽,陶婉如隱約听到這話,心里失落的同時又有些慶幸。
其實,如果他現在回來的話,她不能保證自己能掩飾的毫無痕跡。他太厲害,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好了,你還有事情要忙吧,趕緊去吧。」低而溫柔的提醒,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對著電話強裝平靜容易多了。
陸君浩顯然不舍,但確實手頭還有重要的事情,不得已掛斷。
房間里重逢恢復平靜,她靠坐在床頭,一手撫模著小月復,另一手無意識的握著電話放在一邊。夕陽越來越低,房間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就這樣痴痴呆呆的看著,恍恍惚惚間,竟然這一幕像極了人到暮年的時候,一點一點暗滅,風燭殘年。
房門上傳來篤篤的敲門聲響,趙阿姨在外面提醒︰「陶小姐,晚飯做好了,我是現在端上來你先吃,還是等陸先生回來?」
隔著一室靜寂和昏暗,她揚聲道︰「他今天不回來了,我這會兒不餓,等一下再吃吧。」
趙阿姨一听陸君浩不回來了,低低應了一聲,心里再次嘀咕。
怎麼老是有變故呢,又都不提前跟她說,晚上做了這麼多東西不又要浪費?
不過有錢人家都是這樣的,她做了這麼多年月**,也司空見慣了。
听到外面的腳步聲走遠,陶婉如拿著電話的手抬起,調出手機里儲存著一個不常用的號碼,猶豫了一下,撥過去。
「霍總,能麻煩你幫個忙嗎?」
……
陶婉如正在做夢,夢里是冰天雪地的冬天,她一個人站在無邊無際的荒野里,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只感覺到刺骨的寒冷襲來。她不停的奔走,像在尋找什麼,可怎麼都找不到……後來,朦朧中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額頭滑動,溫溫的,暖暖的,她抬手去模,卻一片濕濡,定楮一看,手上黏糊糊的鮮紅赫然是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沒命的尖叫起來,歇斯底里的在那一片黑暗里奔跑--
「婉如,婉如……醒醒,你做噩夢了--」額頭溫暖的觸感消失了,她感覺到有人在搖晃她,努力想睜開眼,掙扎好久,才終于從那一片黑暗中醒來,眼前一個朦朧的影子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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