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獄!
這個名字,當日在海上的時候,她曾听過,而這個人,她也見過。
那個靠近幽冥宮的月圓之夜,當幽冥宮宮女站在扁舟上,高舉著巨大斧頭,如地獄修羅般乘風破浪而來時,便是這人,揮出了石破天驚的第一鞭!
只不過,當日的他生活化極了,哪像現在,一眼就看出是軒國第一殺手!
「凌焰怎麼樣了?」上邪辰問。
「沒死。」閻獄回答,言簡意賅。
蕭輕舟點頭︰「辛苦了!」
隨後,隱衛們一閃,全部消失在夜色中。
蕭輕舟跳下馬車,走到一個死掉的黑衣人面前,拉開面巾,撩開上衣,看了一眼腰牌,再又翻了翻袍角,內側是紅色火焰的圖案。
他的眼神中有些暗淡,隨即便是疑惑,他站起來,很快上了馬車︰「走吧。」
「宮中派來的?」上邪辰問。
蕭輕舟點頭,看到上邪辰眸光一黯,隨即道︰「不過,我總覺得剛才這一撥有點可疑。」他頓了一下,「照理說,端木既然派出凌焰請你回去,他就沒有理由再出殺招!」
「凌焰不是沒把我弄回去嗎?大概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吧!」上邪辰冷冷的說,「輕舟,你別忘了,當日出宮之時,他是怎麼對我們的?當他下令放箭時,可曾想過,你是他兄弟,我是他妻子!」
……
那日後,蕭輕舟一行便不斷遇到「接」皇後回宮的人,有的是小心翼翼搶人,有的是直接下殺手。
極大的反差,若端木靳沒有氣到人格分裂,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宮里,還有另一個人在追殺她!
「你覺得會是誰?」上邪辰問。
「太後。」蕭輕舟斬釘截鐵。
「為什麼?」
「若上官雲有這般手段,早就用了,何必等到現在?!」蕭輕舟輕描淡寫,「之前她沒動手,不過是想坐山觀虎斗。後來見上官雲敗了,就不得不出手了!」
上邪辰點了點頭︰「和我想得一樣。」
無數次的刺殺,每次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只是,派來的人一撥比一撥強,到後來,對方竟開始大規模的用毒,風雨樓的殺手們漸漸有所損傷,一股憂色浮上上邪辰臉上。
「輕舟,你說我們能不能順利到風雨樓?」上邪辰伸手,掌心放至小月復。
「放心,有我。我打算先去藥王谷,我師父在那里,到你臨產的時候,把握也大些。」蕭輕舟把手搭在上邪辰手背上,又輕輕的握了下。
從認識到現在,這個動作,算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一個動作。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和端木靳就不會翻臉,鬧得最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上邪辰沒有掙月兌他的手,只是平靜的說。
「傻瓜,人一輩子,總是在不斷取舍。而選擇之苦,往往不是你選了什麼,而是,你放棄了什麼……」
……
山路,一行人棄馬車改為步行。
路的右側長滿茂盛的楠木,而左側,是崖。
整個天昏沉沉的,黑雲籠蓋四野,整個空氣沉悶得讓人覺得格外焦躁。
蕭輕舟已換成白衣,此刻的他,傷勢已好得七七八八,人皮面具也已取下,手上瀟灑無比的搖著一柄扇子。在他的眼里,仿佛並沒有追殺,也沒有天氣的煩悶。
「翻過這座山,再行20多里就是藥王谷了。」蕭輕舟說,「藥王谷終年瘴氣環繞,一般人進不去。不過,既然是端木,只要時間長一點,他一定有辦法找到避開瘴氣的方法。」
「那風雨樓呢?」
「風雨樓是一座世外桃源,他一直不知道具體位置。」
「可是,一路這麼多人跟蹤我們。」
「到了那個地方,我自然有辦法甩開他們。」他頓了一下,「再說,等你順利誕下孩子,已是8個月之後,到時候,即便端木還在找你,另一路人馬也必定已經消停!」這麼長的時間,他就不信端木靳還處理不了罪魁禍首!
正說著,幾道亮光閃過,幾柄飛刀已急射而來,蕭輕舟右手一揚,飛刀刷刷刷被擋了下來。
他稍稍低頭,往地上看了一眼。刀尖呈黑色,顯然淬過毒。
「你們是誰?」蕭輕舟問。
「奉皇上之命,取你們性命!」對方一邊說,一邊就攻了過來。
這一撥顯然是這麼多輪攻擊中實力最強的。閻獄等人瞬間閃現,將人擋下!
蕭輕舟輕笑,將上邪辰護在身後。
他並不主動攻擊誰,基本上對方攻破閻獄等人防線打過來了,他才出手。
上邪辰也才發現,蕭輕舟的武功竟是那般出神入化,每個靠近他的人,三招之內必定會掛彩。
就在上邪辰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一道白光旋轉著襲來,白光里面,似乎還夾雜著亮光。
綠葉漫天,直到此刻,天地間才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那白光來的甚快,迫得蕭輕舟不得不改扇為劍,將白光破開,頓時,白光化作碎片紛揚落下。
一柄匕首從碎片中破空而出,那白影襲的是蕭輕舟,可這把匕首卻朝著上邪辰的心髒而來。
蕭輕舟忙出劍去擋,匕首方險險從上邪辰身側劃過。
這時,一道銀鈴般的笑聲在頭頂響起。
上邪辰還沒來得及反應出是誰,就看見一個白影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欺身到蕭輕舟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蕭輕舟一個側身躲了過去。
那女子手臂一揚,一道白綾如靈蛇般倏然飛出,奇快無倫,仿佛一道白光。
是了,剛才那道白光便也是從她身上飛出。
蕭輕舟手中長劍如白虹翻飛,一道道白色劍氣隨著舞動四散開來,招招連綿不絕,猶似行雲流水一般,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
那女子手上的白綾如有靈氣般,仿佛舞蹈之水袖,一旦施展開來,說不出的曼妙動人。
招式好看,殺氣亦重。
樹上的綠葉被騰騰殺氣催得紛紛離開樹枝,旋轉而下。
上邪辰終于想起這個白衣女子是誰了。
幽冥宮宮主鳳丹凝!!!
今日,她該是來報滅宮之仇的。
蕭輕舟始終把上邪辰護在自己身後。
忽的,鳳丹凝掠過了劍氣飛虹,隨著綠葉飄落,輕輕揮出手中白綾,白綾仿佛不受力一樣詭異的向蕭輕舟手腕倒下,隨之,她的身影如枯葉一樣飄起,同樣飄向蕭輕舟。
蕭輕舟身形一轉,右手劃出一道劍光。
豈料,鳳丹凝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蕭輕舟,她在空中臨時向左一側,一掌劈向上邪辰。
上邪辰自認出她起,就一直在防備,此刻見一掌劈來,立即一個旋身躲了過去!與此同時,她持匕首的手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往鳳丹凝刺去。
鳳丹凝有一瞬的驚愕,只可惜,上邪辰的速度快,可鳳丹凝的速度更快!
匕首尚未到脖頸,只見鳳丹凝已原地消失了去!
隨即,上邪辰覺得一個大力朝自己右肩襲來,尚未來的及躲避,她整個人已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見了一群人,齊齊施展輕功,正從山下疾馳而上。
為首的那個黑衣黑發,正是端木靳。
看清端木靳的那一瞬,她忽的笑了!
蕭輕舟離她最近,也最早做出反應,抽出腰間玉帶朝上邪辰拋去。
電光火石間,上邪辰居然抓住了那根腰帶。可惜,她整個人都已經吊在了懸崖之上,而蕭輕舟卻被她下墜的力道扯得倒在地上。
鳳丹凝看準時機,一個狠招抽在蕭輕舟後背。
「輕舟!」上邪辰驚叫。
這些日子,他雖已在盡力養傷,傷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但終究柔體凡生,怎麼經得起幽冥宮宮主這全力一擊。
蕭輕舟頓時失力,往崖邊滑了一截,上半個身體已露在崖外,上邪辰自然也往下掉了一截。
「你怎麼樣?」蕭輕舟焦急的問。
她看著他,看著他身後猙獰的鳳丹凝的面孔,她忽然笑了︰「輕舟,謝謝你!」
听得她忽然這麼說,蕭輕舟一下慌了︰「你在想什麼?」他急吼,「辰兒,你抓穩,千萬別松!我一定會救你上來!」
「哈哈,你還想救她,今日,你們就做一對苦命鴛鴦吧!我就要為我幽冥宮上下報仇!」鳳丹凝一陣狂笑,繼而,她又對上邪辰說︰「當日帶人滅我幽冥宮的就是你吧!我是以為會是多麼厲害的人,原來不過如此!」
她抬手,這一掌,聚集了她十層功力,一旦劈下,蕭輕舟斷無活命機會,上邪辰也勢必會摔下懸崖!
上邪辰看著頭頂幽冥宮宮主,她笑著,笑容中沒有一絲悲哀,仿佛一朵開在冷雨中的凌霄花,寂寞,孤獨,美麗。
然後,松手,用一種仰臥的姿勢急急向下墜去!
「辰兒!」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驟然響起。
崖上,眼看那一掌就要劈下,鳳丹凝忽然緩緩向後倒去,背後之上,插著一把長劍。
緊接著是端木靳不顧不管的往崖邊沖,眼看就要跳下去,身後的影衛們人趕緊從後面將他死死抱住。
「辰兒,辰兒……」他聲嘶力竭的喊著,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來人,來人,快,到下面找!」
下屬們快速在周邊砍藤蔓,結成繩子。
「你不用派人下去了。」蕭輕舟依然倒在地上,臉上一派絕望,「這個崖叫斷腸崖,瘴氣濃厚,據說崖下全是毒物。藥王谷尚在20里外,其瘴氣就是從這里飄過去的。數千年來,沒人能進去。」
一道驚雷忽然打下,暴雨稀里嘩啦傾斜而下。
那天晚上,端木靳在崖上站了一宿。
僅僅*之間,朗朗玉山將摧,憔悴如霜。
……
這一年,軒國經歷了兩次最大的動蕩︰
第一次是端木靳帶兵奪帝位,攻城略地,血流成河;
第二次是帝後墜崖那個月,軒國朝堂進行了大規模清洗,所有與帝後謠言有關的人,全部株連九族,民間更是因一本圖雞飛狗跳,死者不計其數。
同月,太後,薨。
(第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