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桂叔和莫春秋沖到池邊的時候,看見的就已是李憬臣托著上邪辰的下巴,兩人雙雙浸在溫泉里。
這般模樣,顯然是沒事兒了!
莫春秋走到池邊,伸手掬一捧水,很好,水溫很合適,略高于體溫。不會讓那兩人著涼,也不至于將人燙死!
「好了,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莫春秋說著,直接往雪地上倒了下去!趕了這麼多天路,睡眠時間一直很少,特別是今天,完全就是超負荷狂奔。
這會兒躺在地上,只覺兩只腳不停的抖啊抖!酸脹一點點開始襲了上來。
他看過旁邊依舊站立著的桂叔,然後拍拍旁邊雪地︰「桂叔,你不累啊?趕快躺下來休息一下!」
桂叔低頭看過莫春秋一眼,目光繼續落在天池里那兩人身上,有些擔憂的︰「太子抱著辰姑娘跑了一天,估計也該累了!我有點擔心他。」
莫春秋立即白過桂叔一眼︰「你擔心他又能做什麼?你又不可能代替他抱著!」這一路上,只要是上邪辰的事情,太子爺什麼時候假手于人過?今兒個狂奔的時候,運動量這麼大,他也沒叫自己或桂叔換個手!「平日里都沒叫你幫忙,現在渾身濕透了,你覺得他會叫你去幫忙?」
桂叔想了想,說了句「也是」,很快心安理得的坐了下來。
「我說,桂叔,你變得挺快的嘛!」莫春秋側頭,「前幾天還跟著我叫上邪皇後,這麼快又把稱呼換回來了!」
桂叔笑了笑︰「主子的幸福,也是我等此生追求的目標。」說著,他憐憫的看過莫春秋一眼,「只不過,辰姑娘的身份比較特殊。對其他人尚容易隱瞞,對你們幾個哥兒,反是個麻煩!」
若太子下定決定和上邪辰在一起,八成會給她重新偽造個身份,畢竟牽扯到兩個國家,又都是舉足輕重的人!
既是偽造身份,就太子手段,必定是天衣無縫,絕對無跡可尋!可,這種無跡可尋只針對對手,莫春秋的那幾個兄弟,也就是同樣是太子心月復的那幾個人,多年來看慣了太子一個人,如今帶回個女子,必定內心震驚,拐彎抹角的要問!
若太子再不說,他們必定會各種手段逼問莫春秋!
听得桂叔提及此事,莫春秋似乎已看到自己未來的悲慘生活!被那幾個人嚴刑逼問,那是多麼慘絕人寰,生不如死!!!
想到這里,莫春秋閉上眼楮打了個寒顫。
「嗷~」低低的狼嚎,赤狼也終于從山坡上跑了下來。狼臉在莫春秋臉上親熱的蹭了蹭,然後很霸道的躺在他的旁邊,挨得很緊。
這種長途跋涉,又是自己不擅長的雪山,饒它是山林狼王,也會累!這會兒緊挨著莫離殤躺著,一團暖意就在旁邊,倒也舒服。
在這里,不得不說的是,我們的赤狼絕對是顏控!
這一行中,除了主人,那是它的救命恩人,是它這輩子認定要報答保護的人。
其他幾個人中,它最喜歡的是穿紫衣服那個美男,不過,他老是拉著自己的主人,搞得它的位置略低!其次就是旁邊這個二貨,雖然二了點,不過勝在養眼,怎麼也比旁邊那個40多將近50的大叔強吧!
莫春秋也覺得旁邊暖暖的,遂又往赤狼的位置挪了挪,兩個生物挨得更近,十分親密。
……
天池。
李憬臣抱著上邪辰,站在一淺水區內,他盡量只露了她鼻子出來,其他部位全部浸在水里。
因得是溫泉,氤氳的水霧下,池水看起來並不清透。
這不是李憬臣離上邪辰最近的時候,卻是他終于能安安靜靜絲毫不用避諱的看她的時候︰
她的臉很小,不過巴掌大小。
她的眼楮靜靜的閉著,長長的睫毛覆在下眼瞼處,卷翹的,如一把小扇子。
她的鼻梁很高,鼻尖調皮的微微上翹,可愛如同洋女圭女圭。
她的唇線幅度很美,只不過,唇的顏色,卻是蒼涼的白……
視線再從這些細節處離開,目光微微擴大,然後便是猙獰的,讓人觸目驚心的縱橫交錯!仿佛命運的魔爪,在她臉上,身上,毫不留情的劃過……
天池的水,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麼成分,李憬臣泡在里面一會兒,已是顯然感覺到自己力竭酸痛的腿部肌肉,正在一點點恢復。
他看著上邪辰,也不只是真,還是心里太期待,他看著她,似乎她的臉色也在一點點紅潤。
臉色恢復,這是好事,可是,另有一件事,卻讓李憬臣很煩心!
天池水中,有一種極小的小魚,大概指甲長短,卻是老往上邪辰皮膚上啄去。若只是一兩條,給人的感覺還可以說是嬉戲,可嬉戲的魚多了,又紛紛只圍著上邪辰,完全不理旁邊李憬臣,就奇怪了!
整個看來,就仿佛上邪辰是一個大餌,成百上千的小魚要瓜分了她一般。
李憬臣怎麼可能讓魚瓜分了上邪辰,只能煩不勝煩的為她趕魚。
岸上,桂叔坐著,他很快看見李憬臣的異常︰「春秋,你看看主子怎麼了?」
莫春秋微抬了下頭,很隨意往那邊看過一眼,然後略鄙視的︰「桂叔,你知不知道主子已經處了很多年了!作為一個正常的有需求的男人,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多模幾把也很正常!你就少看幾眼,小心長針眼!」
「看著不像啊!」桂叔又多看了幾眼,遠遠分析道,「主子也不是那種人!」
莫春秋再次鄙視的看過桂叔一眼,干脆翻了個身,摟著旁邊暖和的赤狼,很正經的道︰「你這是盲目崇拜!沒錯,主子平時呢,看起來是像個神一樣,多光明,多聖潔,多溫暖啊!可就算看起來再光明,再聖潔,再溫暖,也掩蓋不了他是男人的事實!至于上邪辰呢,雖說臉毀了,可就她在軒國掀起的軒然大波,那也必定是個絕世大美人!所謂的絕世大美人,其中有一條必定是身材爆好!主子也抱了一天了,這會兒要點福利也很正常!」唉,都四十多五十歲的男人了,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呢!
听得莫春秋這番明明很沒道理,偏偏被他當做真理講出來的理論,桂叔感到很無力,他側頭,看過旁邊一人一狼一眼,那兩生物正感情很好的摟在一起,他很不厚道的心想︰摟這麼緊,也不怕巨狼一口吃了你!他又想︰摟這麼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人狼情未了呢!
仿佛听到桂叔的心聲,莫春秋揉了揉赤狼腦袋,閉上眼楮,喃喃道︰「大狗乖乖!」
水中,那小魚完全就是層出不窮,剛開始的時候,李憬臣趕它們時還有點效果,到後來根本就是沒用!
它們不光叮著上邪辰果露在衣服外的皮膚,甚至好多小魚還直接從衣領處游了進去!
那些位置,又是那麼小的小魚,李憬臣趕起來根本就是太不方便了!
不過很快,他也發現了一個事實,這些小魚叮咬的位置,全部都是上邪辰受傷的傷口的位置!至于其他完好的皮膚,則一條魚都沒有!
「春秋!」李憬臣忽的喊了一聲。
莫春秋一個驚覺坐了起來,然後就听見李憬臣繼續吩咐︰「過來幫我看看!」
過去幫看看?!莫春秋看著李憬臣背對著自己的那些奇怪的肢體動作,臉上立即露出驚恐的表情︰不是吧!太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口味了,模模女人,還要他過去觀賞?
看著莫春秋古怪的表情,桂叔忍不住內心吐槽︰老侯爺啊,您一世英名,怎麼生出這麼個活寶?!
「莫大人,你趕緊過去幫看看吧!說不定真有什麼事情!」桂叔催促。
莫春秋勉為其難的︰「那我就過去看看。」剛一躍而起,正要踏雪過去,他忽的想到一重要事情,忙又停了下來,轉頭對桂叔,「如果主子以後後悔了,你一定要幫我說情啊!你也看見了,是他叫我過去的!」
桂叔鄭重點頭。
莫春秋再次提氣,正要再次一躍而起,他忽再轉身,滿臉悲涼的︰「如果主子真要殺了我,你記得一定要在碑上刻上忠貞不二為國捐軀八個字!」像主子那種外表寬容,內心霸道的男人,若被自己看了那種場面,肯定會把自己殺了又殺!好可憐有木有?!
看著莫春秋英勇就義的表情,桂叔憋笑,臉部肌肉抖了又抖。
莫春秋怒!什麼叫人性?太子爺身邊的心月復們,沒一個是有人性的,特別是對自己的時候!
莫春秋握拳,正要撲上去和桂叔決一死戰,這時,李憬臣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你還在磨蹭什麼?!」
「喔,來了!」莫春秋憤憤然看過桂叔一眼,然後英勇的朝天池內水中那兩人位置飛去。
腳尖輕點水面,細小的漣漪擴開。
到李憬臣旁邊時,他收住腳勢,整個人直直落下水面,濺起水花。
「你給看看,這些魚怎麼回事?」李憬臣吩咐道,依然柔和的嗓音,卻是一點笑意也無。
魚?什麼魚?
莫春秋忙往水中看去,只見無數指甲長短的小魚正叮在上邪辰身上。原來,主子方才那些令人遐想的動作是在給上邪辰趕魚啊!他有點淡淡的失望!
「這些魚只叮她的傷口處,我不確定是不是對她的傷有好處。」李憬臣說。畢竟這天池水的神奇他也感受到了,既是上邪辰口中醫術遠高于蕭輕舟的神醫指定要她來的地方,這種小魚應該也對她的身體無害。只不過,他還想找人證實一下。
莫春秋也已注意到小魚的異常,他的目光落在上邪辰脖頸處,那是離水面最近的地方,看得也最清楚。一條寸許的傷口處,雖說早已結疤,卻密集的停著數十條小魚。
再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上邪辰的位置,他伸手,拂去那條傷口處的小魚,仔細看了一番,再用手模了一模,然後對比她臉上沒有被小魚叮過的傷疤。
很顯然,被魚叮過的地方比沒魚叮過的地方光滑許多。
「這些魚在吃傷口結的疤。」莫春秋很具有專業素養,很果斷的得出結論。
在醫術上,在對傷口的觀察上,他有著天生的敏感。他說著,撩開自己的袖子,讓皮膚上一處結疤的劃痕靠近那些小魚,只可惜,那些小魚半分也不瞧他傷疤一眼,繼續美滋滋的吃上邪辰的傷疤。
「它們喜歡吃有毒的。」莫春秋再繼續,「既然它們喜歡吃就讓它們吃吧!這對她恢復容貌有幫助。」
他說著,提起浸在水中的手,放在鼻尖上聞了聞,再看過露在水面上空氣中的上邪辰的臉,很認真的給李憬臣建議︰「把她整個都放進去吧!」
「不行!」李憬臣一口否決,「她還沒醒,會被溺死。」
「先不說讓小魚啃她的傷疤,這水里面有很多抑制毒的成分,你把她放進去,讓她溺幾口不見得是壞事。直接喝進肚子,總比通過皮膚慢慢浸進去快!」莫春秋想到方才對李憬臣動作的猜測,很正經的補充,「況且,你不還在旁邊嗎?還可以隨時給她渡氣!」
這麼好的辦法,莫春秋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太天才了!既可以讓上邪辰早點好起來,又可以讓主子邁進親親這一大步,而且還是理所當然的親親,完全為了上邪辰早點痊愈的親親!
這麼具有跨時代歷史意義的方法,簡直值得寫進青史!
莫春秋眼楮眨呀眨,滿臉期待的看著李憬臣,滿以為會得到他的表揚,豈料,李憬臣只淡淡說了句︰「好了,你上去吧!」簡直絕情!
果然最是絕情帝王家!莫春秋忿忿的想,他也不立即起來,而是蚱蜢扎進水里,朝岸邊劃了過去。
多好的溫泉啊,消除疲勞神馬的最好了!他等下一定要邀請桂叔和大狗一起進來泡泡。
「春秋。」李憬臣的聲音再次傳來,「你等下和桂叔商量下,看誰下山弄幾套衣服上來,順便再多帶點食物。」
下山弄幾套衣服?!順便多帶點食物?!
他們明明這才上山呢!誰知道這座山腳下究竟有沒有山民?!若是沒有的話,總不至于要他們再翻過幾座山,回到來的那地方吧!
主子,你要不要這麼絕情啊?!啊啊啊啊!
听得身後沒了聲響,不用想也知道莫春秋又在各種月復誹,李憬臣淡淡的︰「她中毒太深,我估模著還要幾天。」
莫春秋已被磨得完全沒了脾氣,內心嘆一口,無奈望天︰為神馬太子每次出來,都不肯多帶幾個人!為神馬這次西涼皇後出手,帶太子回去的任務落在自己身上!
果然,人品好,被欺負!
事實證明,桂叔的人品比莫春秋高上許多,等莫春秋上岸後,桂叔已主動提出自己下山準備這幾日需要的東西。
天池中,李憬臣自然沒有采取莫春秋說的辦法。
他看著懷中女子,掬一捧水,澆在她的臉上,再掬一捧水,澆在她的臉上。
看著李憬臣不肯用自己提議的絕妙方法,莫春秋癟癟嘴,覺得自己被濕透了的身上有些冷,又覺得方才在天池游了一會兒,疲勞緩解了許多,遂拍了拍赤狼的腦袋︰「走吧,我們也去泡溫泉!」
「嗷。」赤狼低叫,跟在莫春秋後面亦步亦趨的走了進去。
果然是常年生活在毒崖下的生物,只見赤狼剛一入水,一大群聞到味兒的小魚就游了過來。
只可惜,赤狼身上實在沒什麼好啃的,魚兒只在它周圍嗅著劇毒的味道,穿梭在它的毛皮之間,久久不肯離去。
……
昏迷中,上邪辰漸漸有了知覺。
周圍很暖,暖得仿佛回到了母親的子`宮。
溫暖,安全。
「辰辰,辰辰……」她听見耳邊斷斷續續,有聲音傳來。
那樣飄渺,又那樣堅定。
好熟悉的聲音。
她想起,她大口的吐血……
她想起,她的五感正在消失……
她想起,她對死亡的恐懼,以及淡定……
她想起,她臨終前,最想見到的人……
憬臣。
一個剎那,她忽的睜開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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