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來，自從端木靳有了上邪辰，這是他第一次踫她！婉月望著被端木靳壓了一下的手背，有些怔怔然。
宴席中間，李憬臣、上邪辰、蕭輕舟已走到距端木靳不過五米的地方，停下。
「憬臣見過皇上！」李憬臣微微頷首，行的是外交之禮，只抱拳，彎腰略作揖。
「蕭輕舟見過皇上！」當年，端木靳登基之時免去了蕭輕舟的跪拜之禮，故蕭輕舟也只是彎腰作揖。他沒有自稱臣，因為軒國右相，一直是秘而不發。縱朝中大臣品級高的紛紛猜到右相是他，卻從來無一人敢去印證。
端木靳的目光直落在上邪辰身上，事實上，自她走進宮殿起，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心心念念這麼久，卻從來沒奢望過，他的辰辰，在午夜夢回之外，居然真的有一天，能回到這座皇宮！
眾大臣明顯看出他們家皇上失態的表情，可是，這位西涼太子府夫人，確實和故皇後一模一樣啊！
故，眾人雖覺得皇上盯著人家太子府夫人看不大禮貌，內心卻表示萬分理解！
上邪辰見端木靳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內心一絲無奈，再想到此刻展現出來的玉玲瓏，除了眼珠子的顏色外，和端木靳摯愛的皇後一模一樣，故這番表情，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她展顏一笑，明媚的臉龐，瞬間如春花盛開，光華奪目。
眾人只覺呼吸一滯，緊接著便听見上邪辰如冰珠落玉盤的聲音︰「民女玉玲瓏，見過皇上，祝願皇上福澤深厚，軒國國運昌盛！」字字斷得清晰，唯有尾音處，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魅。
雖是西涼太子府夫人，但終究沒有任何正式的冊封，故只能自稱民女。既是民女，就應該行三跪九叩之禮，可這玉玲瓏，竟只微微屈膝福身。
對于這位西涼太子府夫人，眾大臣也是有所耳聞，據說在西涼時，因極受太子李憬臣的寵愛，在西涼皇家也是地位特殊，甚至，還曾和西涼皇後叫板！
這樣的女子，倨傲不肯行跪拜之禮也是正常。
婉月再次側頭，目光落在端木靳臉上。這天底下，縱然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難道還有連聲音也一模一樣的人嗎？
端木靳怔怔然，他看著離他不過幾步的上邪辰，天知道他多想把她擁入懷里！天知道他多想一千次一萬次告訴她，他有多想她！
「皇上……」婉月小聲提醒，方才，當她將這位西涼太子府夫人認成皇後時，端木靳還在提醒她不要失態，卻沒料到，不到幾個呼吸間，最失態的，卻是端木靳！
端木靳很快收回失神之態，臉上鮮有的出現一絲表情，那是自嘲的表情，仿佛在解釋自己為何失神一般，他笑︰「抱歉，朕失態了！實在是玉姑娘和朕的皇後長的一模一樣！」
一句話，明面兒上是說玉玲瓏和上邪辰一模一樣，事實上卻是暗示眾臣，這位是西涼貴客，且不可與軒國皇後混淆！
上邪辰略吃驚，來的路上，她原以為端木靳會在宴會上發難，直接說她是故皇後然後將人扣下，卻沒想到，晚宴還沒開始，他就早早擺明立場。
這般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上邪辰卻是要承情的，她禮節姓笑了下，然後誠懇的︰「玲瓏雖久居西涼，卻也久聞皇上對故皇後情深意重，只是，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皇上節哀！」
「多謝！」端木靳說著，朝左手邊矮幾做了個「請」的動作。
李憬臣很自然的一手攬了上邪辰的腰，走過去坐下，蕭輕舟則一個人坐在李憬臣和上邪辰對面的矮幾後。
這一瞬，端木靳忽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他的妻子回來了，他的兄弟也回來了！
只可惜，他的妻子已成為別人的愛人，即將大婚，只等他一紙和離書！而他的兄弟，從前情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也要成全的他的美滿，如今，他卻祝福她和其他人在一起！
眸中一絲黯然，很快掩過。不過還好，她還活著，他也還有機會！
想到此，他又強打起精神，朝旁邊宮人略一點頭，示意可以傳膳。
原本，這樣的國宴，第一杯酒應是端木靳先說酒辭，豈料，李憬臣陪上邪辰剛坐定後，他立即又站了起來端起酒杯向端木靳和眾大臣賠罪，因臨時被西涼忽來的國事牽絆，故來得太晚，自罰三杯。
這樣一來，那些原本因等候太久心里不爽，打算宴席開始後發難的眾臣反而不好再說什麼了。
三杯之後，李憬臣重新坐下，端木靳這才舉杯，邀文武大臣，一起歡迎遠到而來的貴客！
眾人仰頭，酒液入喉，酒香清冽。
上邪辰也有兩年多沒喝到這軒國的貢酒，這會兒聞到酒香，竟是有個饞蟲在爬似的。她端起酒杯，似有眷戀般聞了一下，然後小酌了一口。
對面，看著上邪辰難得的可愛的小動作，蕭輕舟忍不住暗笑。當年，上邪辰本是不愛喝酒的，便就是自己住在靳王府那段時間，經常和她小酌，遂這天下美酒，差不多她也全部嘗過了！
非但都嘗過了，還漸漸喝出其中妙處，到最後竟是真有幾分喜歡喝酒！
一小口酒入喉，上邪辰眯`眯`笑，這個香味，這個口感，與從前喝到的一般無二！笑意更深，她端杯的手往上一揚，美麗的頭顱也是往上一揚。
正要一口喝下，豈料，她的手上一空，唇邊酒杯就已消失不見！
轉頭，便看見李憬臣已毫不客氣的將剩余的半杯酒倒入自己口中！然後笑`眯`眯的將空酒杯重新放到上邪辰面前案上，臉上是無比寵溺的笑容︰「乖，嘗嘗就可以了！別貪杯。」
這般場景，不但是蕭輕舟和端木靳吃驚萬分，陪宴的群臣也吃驚萬分。
蕭輕舟和端木靳吃驚的是，他二人很清楚玉玲瓏就是上邪辰，上邪辰酒量如何他二人都很清楚。
即便千杯不醉有些夸張，可百杯不醉的酒量卻是絕對有的！而且，上邪辰屬于越喝越嬌媚的那種！
他們就不信，李憬臣沒見過上邪辰喝酒，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李憬臣不願其他人看見她微醺的模樣！
果真是，隱藏的佔`有`欲極強！
群臣也很吃驚，雖久聞李憬臣寵愛這位夫人，卻沒料到，像他這種高貴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竟然也會當著這麼多人秀恩愛！
那般寵溺，就好像，完全不當其他人存在！
上邪辰自是不滿，之前在西涼太子府，他從來不阻止自己喝酒的！當下，她略皺了下鼻子，正要說什麼，忽見周圍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們。
她立即就笑了，微微歪頭，帶著幾分撒嬌︰「可是這酒好香！」
一句話落，眾臣再次玄幻，這位西涼太子府夫人，明明看起來超級無敵尊貴，卻沒想到，居然也會露出這般表情！
果然是熱戀中人的啊！也果然，不是他家皇後！
蕭輕舟嘴角劃過一抹弧度，目光略略向端木靳滑去，果然，只見端木靳的眸中一片黯色！
從前，上邪辰或清冷，或嫵媚，或高貴，或清純，卻從來不曾流露出這般小女孩的撒嬌！
「待會兒醉了怎麼辦？」李憬臣笑問。
「你背我回去！」上邪辰不假思索的。
這時，站在李憬臣和上邪辰身後的宮女已上前兩步，重新給兩人斟酒。
「李太子不用擔心，今日這酒極清淡，玉姑娘小酌幾杯，斷不會醉。」坐在上位的端木靳開口，他頓了一下，「今日開宴本就較晚，待會兒，宴席結束後，李太子和玉姑娘若不嫌棄，可居皇宮。」
目光很快再落到蕭輕舟身上︰「輕舟也是。當日給你準備的宮殿還在，你我兄弟也很久沒有把酒言歡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蕭輕舟遙遙舉杯︰「輕舟，當日，是朕錯了，朕……向你賠罪！」
一句話，前半截是難以啟齒，後半截卻是無盡的釋懷！
大殿上，所有人都是詫異的表情。
皇上……向蕭輕舟賠罪……
雖說眾人都知道端木靳說的當日他錯了是指什麼事，卻所有人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場合，放下帝王的尊嚴直言賠罪！而且，是當著鄰國太子！
蕭輕舟同樣是沒想到，他抬眸，一雙如月華般的眸子看著端木靳，忽的就笑了︰「皇上在說什麼，輕舟怎麼听不懂！」
端木靳原以為他不肯接受自己的致歉，眸光飛快閃過一絲失落，這時，蕭輕舟卻端起案上酒杯，朝端木靳的方向微微一舉，仰頭，一飲而盡。
見得蕭輕舟一飲而盡，端木靳的深眸頓時有了亮光，唇角笑意飛揚，飛快也將自己手中杯酒飲盡。
對面，上邪辰微微笑了一下。
端木靳和蕭輕舟，這兩個曾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他們之前的感情，她比很多人都清楚，同樣是可將身家姓命直接交予對方托付！
雖說當日端木靳所犯的錯無可饒恕，可她同樣很清楚的是，對于他們中任何一個來說，斬斷兄弟情都是種遺憾！
這兩年來，蕭輕舟依舊是軒國右相，輔佐端木靳治理軒國，只不過，這兩人幾乎從不見面。
如今能一笑了之，也好。
不知不覺，她的手又落到酒杯上，端起就要往口中倒。
李憬臣的目光立即就飄過來了，眼看他下個動作似乎又要奪杯子替她喝，上邪辰忙護著杯子小聲的︰「你平時不會管我的！」而且還經常陪我喝，還使勁給我斟酒！
「那是和我在一起。」李憬臣笑，「即便醉了，也只有我能看見！」
他頓了一下，想到方才端木靳和蕭輕舟發生之事，寵溺的︰「不過，你這會兒高興，這杯酒就讓你喝了！待會兒可不能貪杯！」
上邪辰立即斜睨了他一眼，斜飛的眼線配著一雙瀲灩春水般的眸子，給人一種勾魂攝魄的感覺︰「瞧你說話的語氣，像個大家長似的！」
李憬臣微愣了一下，喉結已不自覺緊了一下，這旁邊這個小妖精，天生就是勾`人的！
從前，在李憬臣還沒有和任何女人有親密動作之前，清心寡欲如同天上的神仙，這樣的媚眼如絲勾魂攝魄不過是過眼雲煙！
可現在不一樣了，正是活力蓬勃的年紀，又和上邪辰有過兩次親親，兩次都火花迸射，幾欲控制不住，如今見了這樣的眼神，簡直……簡直……！！！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平復著眼中的小火苗以及喉間干澀，旁邊，上邪辰已一口將美酒倒入喉嚨。
酒嘛，就應該這樣暢快的喝！
大概是剛才被限制了一下的緣故，這一杯下肚，她只覺得格外的好喝！
對面，蕭輕舟笑，這丫頭，該是多久沒喝酒了！得找個時間，讓她好好喝一場！
上位，端木靳臉色很黑，這個李憬臣真是太過分了！搶了他的辰辰不說，還東管西管，連喝個酒都要管！也不知辰辰看上他什麼！
更過分的是，剛才，辰辰還給李憬臣拋了個媚眼！那種眼神，他這輩子一共也沒看過幾次！
為了克制住自己想直接把上邪辰擄回椒房殿的沖動，端木靳又開始握拳，抓住酒杯的指節一節節泛白。
「砰」的一聲脆響，青玉的酒杯裂成碎片，酒液順著端木靳的指染了一手。
蕭輕舟撫額，端木這個晚宴，真不該設啊！完全就是召集大臣看他如何吃醋！
大臣們亦紛紛低頭，他們家的皇上，真的已經許久，不曾如此失態……這個叫玉玲瓏的女子，真的和皇後沒關系嗎？
酒杯裂了，酒也染了一手，端木靳自然知道自己失態厲害。
他回了下神，也意識到這樣下去不妙，伸手接過宮人遞上的毛巾，將手隨意擦了下，吩咐道︰「傳樂坊。」
絲竹聲起，舞姬曼妙入場。
端木靳的矮幾前，有宮人跪著整理案面，小心的將碎玉拭走，再將酒液拭干。
既是國宴，樂者自是拔尖中的拔尖，眾人終于將注意力投入到場中表演，端木靳也想裝作專心看演出，畢竟，今日的辰辰是以西涼太子府夫人的身份進宮赴宴，他若一直盯著她看，非常不妥！
可是，他的辰辰，她就在他的視線內，他怎麼忍得住不看！這個女人，他恨不得看一輩子，兩輩子，生死輪回，生生世世！
面對端木靳時不時直接的注視，直視之外，其他所有時候，即便他的目光盯在其他地方，可注意力依然在上邪辰身上，李憬臣實在太清楚了！
他偶爾會稍移動下位置，擋住端木靳的目光，偶爾會親密的和上邪辰調笑幾句，間接宣告主權，然後余光中看見端木靳臉色一黑，偶爾他還會投過一抹挑釁的目光！
端木靳又開始握拳，這一次，他沒有握著杯子，就只是握著自己的手。
旁邊，婉月朝他手上看過一眼，方才碎掉的玉片有劃破他的手指頭，原本只是零星的一點血，這會兒在他內力四竄，得不到釋放時候，那手上劃痕處的血奔得有了歡快之勢。
婉月朝身後宮人遞過個眼色，宮人立即拿了應急的金創藥和白布，很低調的給端木靳包扎了傷口。
一曲舞畢，眾大臣和夫人都覺得有些壓抑，雖明面兒都在看演出，可皇上和西涼太子之間那種微妙的敵意，即便大殿回旋著美妙的音樂，可依然掩蓋不住敵意和敵意之間的猛烈踫撞！
唉……
美人也就罷了，這些年，群臣進貢了多少美人，沒一個入得了皇上的眼！
長得像也罷了，這些年，群臣為了安撫皇上寂寞，尋了多少和皇後長得像的女子！也沒一個能讓皇上多看幾眼！
可問題是，這位玉玲瓏，不光美，不光像，那完全就是一模一樣啊！
見得皇上和西涼太子之間，似乎除了暗中爭奪女人，根本沒任何國事可談，這種打破堅冰的任務就只能交個眾臣了！
眾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蕭輕舟，這可惜，蕭輕舟只低頭喝酒，完全不想摻合的模樣，左相暗嘆了一口氣，朝自己夫人遞了個眼色。
既皇上不打算說國事，便只能說些輕松的話題了！這樣的話題，還最好和玉玲瓏有關！
左相夫人笑，以最得體的表情開口了︰「皇上，臣妾等久聞玉姑娘國色天香，色藝雙絕，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臣妾是否有幸敬玉姑娘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