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列國紀 (四)入山

作者 ︰ 彼雲之夢

韓童兒緊了緊手上的包裹,背上那把自己家祖傳的弓箭,舒了口氣,望著村子外邊茫茫的群山。♀

自己的試煉終于開始了,如果這次真能像爺爺說的哪樣,能獵到一只山熊,那麼自己就是一個合格的獵人,這在村里是無上的驕傲。韓童兒幻想著從山里拖著熊尸出來的時候,村里人的驚訝羨慕的目光,自己妹妹那雀躍歡跳的身影,嘴角不由得掛上了一絲微笑。一張絕美的臉從腦海中飄過,韓童兒楞了下神,搖搖頭,她又不知道在碧霞山成為一個獵手是多大的成就,就是看見了自己打死得熊,也不會怎麼樣吧?

「哥哥,你要小心哦~!山里的熊好厲害的,上次陳伯就是被熊咬傷了背,到現在還不能下地干活呢.」韓琳兒站在韓童兒邊上,扯著自己哥哥的袖子,擔心的說道。

韓童兒輕輕的垂手撫模著自己妹妹的頭,雄心壯志的說道︰「放心啦!你哥別的本事不大,打獵還是難不倒的!你就等著我帶一頭熊回來給剝皮你做毯子吧!村里第一獵手,必定是你大哥我啊!」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吹牛吹牛~!」韓琳兒吐著舌頭刮著自己的臉臊著韓童兒「上次一只狼就把你弄的渾身是傷,還說自己是村里第一獵手呢~不害臊。」

韓童兒頓時羞紅了臉,被自己的妹妹這樣打擊,太傷自尊。哈哈幾句岔開話題,韓童兒蹲下來,仔細把自己妹妹身上的浮土拍掉,然後正兒八經的說道︰「好了,琳兒,乖乖地和女乃女乃在家玩,哥哥不在家的時候,別到處亂跑了,尤其不準出村子去江邊。听到沒?」

「哼!」韓琳兒撅嘴偏開了頭,手卻沒有放開自己哥哥的袖子。

「童兒,進山要小心啊。」邊上女乃女乃走了過來,輕輕的拉開韓琳兒,對著韓童兒叮囑道︰「別逞強!記得好好回來。」說著,眼眶都有點紅了起來。

女乃女乃話不多,韓童兒重重的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話,再次緊了緊背起來的包裹,轉身大步走出了院門。院子里,女乃女乃拉著韓琳兒靜靜的看著他出走的背影,也沒多說什麼,許久,韓童兒的身影在村子道路拐角消失不見,才常常嘆息一聲,拉著孫女走回了屋子。

韓童兒走的很快,低著頭的他走的非常快,快的就如同跑一樣的來到村口。但是一個人在村口擋住了他前進的路,韓童兒驚訝的抬頭看了眼眼前的人,露珠兒,帶著狡黠的微笑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路。

「啊,露珠兒啊。咋?擋住不讓我走啊?呵呵,這次我可是要去山里打熊哦,等回來,我就是村里高明的獵手了!」韓童兒開心的一笑。♀

「嘿嘿,韓大哥,別的本事我不信你,打獵我倒是相信你的。」露珠兒莞爾一笑,說道︰「上次進山讓你幫我采的那朵千靈花,你可是沒帶回來哦,這次怎麼說?」

韓童兒頓時尷尬起來,上次進山,露珠兒確實拜托自己要采一株千靈花,可惜最後跟那銀背山狼搏斗太狠,把這事給忘記了。這次水靈兒舊事重提,韓童兒也只能尷尬的笑著說︰「放心了,好妹子,這次我肯定給你帶回來一朵,哦,不,一束千靈花。呵呵,呵呵。」

「好,韓大哥言而有信哦。妹子就在家等你好消息了。」露珠兒笑顏如花,從手腕上解下一條紅色緞帶,遞過來說道︰「喏,這個給你,這是我和我娘親手制的帶子,讓巫老幫忙祈福過了,能帶來好運氣的哦。你帶上,祝你這次進山一帆風順,收獲滿滿~!」

韓童兒大笑著,接過帶子,感謝了一聲露珠兒,把帶子往弓尖上纏著。露珠兒看見他這麼做,眉頭微微一皺,卻又很快舒開,也沒多說,就讓開了道路,看著韓童兒一路出村去了。

村子中的大屋頂上,一排兒站著五個老人,巫老赫然在中間,其他四人都和巫老一樣,白須白發,一臉蒼老之象。五人看著韓童兒在村子外的路上行走的樣子,均不做聲。良久,其中一人輕輕咳嗽一聲,淡淡的說道︰「大巫,這就是你選定的真傳弟子?小伙子倒是沖勁十足,朝氣蓬勃啊。」

巫老耷拉著眼皮,眼楮半睜不睜,手上杵著一根碩長的木杖,杖端瓖著一個小小的骷髏頭,也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三寸獠牙呲在外,一雙空洞的骷髏眼似乎茫然地看著天地,只是其中若有若無的有一絲綠光閃過。听到這老者問話,巫老緩緩的轉身走到一旁的樓梯邊,才開口說道︰「不錯,老夫連佔三卦,這次危機,出路干系就在這孩子身上,我巫脈傳承,看來是要他繼承下去了。」

「哼!」一旁一個雙眉已經長長的垂到腰部的老者冷哼一聲,說道︰「大巫,我巫族一脈的傳承,著多大的事情,他一個少年,年不過十六,怎堪重用?怕不是要壓斷他的腰!」

隨著這句話,一直沒有開口的另外兩個老人也是連連點頭,說道︰「巫脈已經傳承萬年,自古來,大巫的傳承人,都是我巫老會精挑細選多年才能選出,這次大巫事前不和我等商議,就擅自決定了,是否不妥?」

巫老腳步一頓,原本佝僂的身軀,緩緩挺直了起來,隨著腰身的挺起,一股強大的氣勢也緩緩散開來。巫老挺直了腰身,手上木杖重重的一頓,頓時打破了一片青瓦。

「事非尋常,不可用常態處置,我巫冢傳承規矩里也說過︰若事急有變,大巫可臨機決斷,不與巫老會共商。老夫這次算出我巫冢有大難,這次變故值得我用一次臨機專擅之權。」巫老略微一頓,繼續說道︰「昨日我等共禱先靈,每人卜算一卦,結論均同,這會兒你們質疑老夫,豈非可笑?此事,我已決定,無需多言了。」說著,巫老手上的木杖綠光大盛,骷髏頭中嗚嗚咽咽似有聲音傳出,其他幾老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躬身作禮,應道︰「如此,善.」

巫老見諸老如此,也收起氣勢,腰身再次佝僂下來,恢復到那個顫顫巍巍的老人模樣,轉身沿著梯子走了下去。諸老舉步欲跟上時,巫老那蒼老的聲音又從下邊傳來。

「十年前,從巫陣走月兌的那人你們可有他的消息?」

「這……」四老听到互相對望一眼,遲疑半晌,齊齊嘆息一聲,一老答道︰「未有,按照古訓,巫冢人,不得出巫陣半步。大巫,那人走月兌之後,怕是已經被巫陣外的迷元陣絞殺了。」

「哎~」巫老也是一聲長嘆。

天色漸漸暗淡,韓童兒已經走了三個時辰。按照村中人的標準,目前韓童兒已經走進碧霞山的外圍。周邊都是長長的茅草,不遠處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韓童兒坐在一塊大石上,掏出水囊,灌了一口清水,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已經不早,再過半個時辰,天便要黑下來。韓童兒跳下大石,在這塊大石的背風處找了塊略微平整的地,略略整理了下亂石,堆了一個小火塘出來。然後又去周邊薅了些上年的干草鋪地上暫當床鋪,又去撿了些枯枝,回來用火絨引了,掏出一塊干餅,小半塊臘肉,就著火烤軟了,慢慢的吃了起來。

在碧霞山,獵人進山打獵,都不敢在夜里行走,夜里山中毒蟲猛獸俱都出來活動,一不留神被毒蟲咬上一口,或者被狼群圍攻,都是極其可怕的事情。韓童兒從小被爹爹和爺爺教的好,這些獨自進山打獵的經驗沒少傳授給他。幾口吃完干糧,踩熄了火堆,韓童兒掏出藥粉,小心的在自己周圍撒上一圈,藥粉是山民特制的,灑上一圈,毒蟲就不敢靠近,野獸靠近了也會被藥粉的奇異氣味燻走。做完這些,韓童兒取下背上的短弓,把箭壺里的長箭一根根的插在面前,懷里抱著短弓,坐在草甸上,靠著石頭,按照前幾天巫老教的方法,緩緩調息自己的呼吸,靜靜的感應著周邊環境,意圖努力感知到巫老說的那種靈氣。

從那日漁民求巫老佔驗江中無魚的事情之後,過去了也快二個月,這段時間,巫老沒事了就會喊韓童兒去大屋中,給韓童兒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並且教韓童兒辨識各種稀奇古怪的蛇蟲尸體,草根,草葉,花木。當然,教韓童兒最多的,就是這種存念感知天地的方法,按照巫老說的,一旦韓童兒能夠感知到天地之間的那股輕靈之氣,就可以利用靈氣做一些匪夷可思的事情。比如韓童兒就見過巫老在手掌之中放一支枯木,轉眼功夫就能讓枯木長出根須枝葉,變成一棵小樹。或者直接從一些動物的尸骸骨骼之中召喚出一種虛虛幻幻,在空中到處亂飄的東西,巫老把這種東西叫做巫靈。

韓童兒聚精會神的感知著天地,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不能如同在大屋里哪樣,很輕易的就進入一種空靈的狀態。韓童兒只覺得自己腦海中各種思緒紛紛擾擾,紛至沓來,一會兒是妹妹拉著自己的袖子撅著嘴不高興的樣子,一會兒又是露珠兒巧笑嫣然的問自己有沒有采到千靈花。更多的時候,卻是那日在江畔見到的紅衣女子的身影。韓童兒越是想要安靜下來,心頭越是煩亂,半晌之後,韓童兒不滿的哼哼了一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嘀咕著說道︰「算了,今天真是奇怪了,往日這麼坐一晚上也不會有問題,今天居然一會兒就不行了。還是好好睡一覺,明天早點起來,趕著天黑前去鳳竹坡那里看看上年發現的那窩熊還在不在。」

上年,韓童兒第一次試煉獵的時候,在鳳竹坡發現了一窩黑腰金額熊,一家三口,一大兩小。當時韓童兒沒敢動手,只是遠遠的繞了開去,找了一條狼。一年多過去,那窩小熊估計已經長大,黑腰金額熊生性奇特,熊崽子出生一年之後,母熊就會離開丟下熊崽子一個在巢穴里自生自滅,所以在韓童兒看來,一年前的那窩熊,今年正好拿來練手。雖然是小熊崽子,但是也是堪比銀背蒼狼的存在。打了兩只小熊崽,再沿著獸道找到那只母熊,說不定這次試煉韓童兒就能創造奇跡,一次獵三只熊。

韓童兒這會兒正眯著眼盤算著明天該怎麼行動,該在哪里設幾個套,挖幾個陷坑。就听見遠遠的群山之中一聲悠長的獸嘯響起,那獸嘯悠長如歌,居然有種蒼涼的感覺,韓童兒跳起來仔細听了半天,發現這不是自己知道的任何一種碧霞山常見的野獸的嘯聲。

「銀狐?不對,這聲比銀狐的叫聲低而且長,元龜?不對,那玩意只會哇哇的叫。嘯風虎?也不是。奇怪奇怪,不是狼嘯,也不是熊吼,到底是什麼?」韓童兒皺著眉頭,默默盤算著所知的各種野獸,猛不丁的那嘯聲停歇,韓童兒附近卻突然接著響起一聲接一聲的野獸吼叫。

韓童兒臉色大變,周邊獸吼明顯就是銀背蒼狼的叫聲,听起來周圍一圈都有聲音發出。

「見鬼!這是狼群,不好,掉進狼窩了。這些惑粉對狼群效果可不是很好。」韓童兒緊張的握緊手中長弓,左手順手從地上拔起一只長箭,搭在弦上,目光四下掃過。

這時間正是天剛黑的時刻,玄月還沒有升上中天,周圍最是黑暗,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長草之中有一片片的波動。韓童兒默估了一下,听剛才的狼嘯聲,大概有七只左右的狼在周邊逡巡。由于視野不好,是否有更多的狼在遠處,尚且未知。

「怎麼辦?」韓童兒緊張的額頭見汗,雖然不是第一次陷進狼群,但是之前都是跟著村里的狩獵隊一起,而且都是在樹林之中,狼多了,大家就可以上樹暫避,這次韓童兒選了個草坪,最近的樹叢距離自己起碼在二十步之外,要跑過去不驚動狼群,現在的韓童兒還辦不到。

「大意,大意了。這里離村子不算遠,本來以為不會出現大群狼群,沒想到還是踫上了。」韓童兒輕輕抹了一把汗,繼續攥緊手上的弓箭,盡量的放慢呼吸,「希望惑粉能有點作用,狼群不會跑過來。」

天不遂人願,韓童兒心中默默祈禱狼群不要圍過來的祈禱顯然失效了,幾只銀背蒼狼緩緩的從附近的草叢中鑽了出來,黑夜里一雙雙狼眼散發著幽幽的光,低低的吼聲從幾頭狼低下的頭里發出來,韓童兒知道,狼上半生伏低,這就是準備要跳上來咬人了。韓童兒心里盤算了一下,只能拼一次,在狼群圍上來之前看能不能沖過二十步,跑進樹林,那片在黑夜里越發顯得高大的樹叢,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正在韓童兒準備放手一搏,沖向樹林的時候,遠處群山之中,先前那聲奇異的獸嘯再次響起,。韓童兒突然發現,周圍的狼听見獸嘯,似乎放低的上半身,又慢慢的抬了起來。這會兒一絲月光透過山間的雲氣照了過來,一頭明顯比其他狼要大一圈的銀背蒼狼狠狠地望了韓童兒一眼,打了一個響鼻,然後轉身就鑽進了草叢,其他幾頭狼也似乎听到了什麼召喚一般,轉身就走。

韓童兒頓時呆住,從來沒有听說過銀背蒼狼集群出動的時候,會放過面前的獵物的,村里獵人口中,山中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那些強大的如嘯風虎、元龜、金額熊之類的,最可怕的就是集群出動的銀背蒼狼群。這些銀背蒼狼,一旦集群,發現獵物,就好如一群蒼蠅見了血一般,必定會糾纏到你死。

韓童兒再次抬手抹了一把汗,生死之間轉了一圈,讓韓童兒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兩條腿到現在都有點發顫。韓童兒又看了一眼狼群離去的方向,在月光下,草叢之中一條條黑線急速的往遠處群山之中奔去,大略的數了數,眼前這群狼,不下二十只。

「這些畜生,這是要干嘛?」韓童兒松了口氣,看狼群奔去的方向,正是方才奇異獸嘯發出的地方,「是什麼東西,居然能召喚狼群。」韓童兒嘀咕了一聲︰「要去看看?還是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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