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列國紀 (十二)傷逝

作者 ︰ 彼雲之夢

韓童兒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爺爺在地上和活尸燒成一團,再也不動。雙目掙的眼角裂開,眼淚和血水混著沿著臉頰流了下來。韓童兒的父親在篝火堆邊也嘶啞著嗓子哭叫著,竭力的拖著自己傷殘的身體往自己父親倒地的地方爬去。

韓童兒的父親爬到自己兒子身邊,一把抱住韓童兒,扶著韓童兒的身子站了起來,兩人雙目都是血淚交流,悲痛萬分。只不過,畢竟韓父已經是三十多的漢子,很快韓父就壓抑住自己的悲痛,搖著自己兒子的肩膀,不停的厲聲吼道︰「不要哭!不許哭!」

韓童兒已經哭的快要暈過去,被自己父親搖著肩膀,胸口一口氣總是順不過來。兩人都沒有注意,周圍已經漸漸的已經安靜了下來,那些獵手的呼喝聲,慘叫聲,以及活尸嗚嗚低吼以及被點著之後淒厲嘶叫的聲音都一點點的消失了。

很快,韓童兒的父親就反應過來,抓住韓童兒一把推到篝火堆邊上,自己失了支撐,搖晃了一下又倒在地上,受傷的右腿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包裹著傷口的布條上頓時又有鮮血溢了出來。韓父嘶聲吸了一口涼氣,拼命的在地上往燃燒的火堆邊爬過去,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在火光照耀下,分外分明。

韓童兒腦子里渾渾噩噩,只知道本能的伸手過去,拉住自己父親,盡力的往自己身邊拖了過來。

周圍一個個黑影開始出現,圍住了這片火堆。那都是現在還在活動的活尸,早先的尸首變化的活尸因為行動緩慢,在這場變故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全部被獵手們點成了火把,真正的死去。而現在圍了過來的,都是那些活生生的獵手被咬傷之後變化的活尸。韓童兒的父親艱難的靠在韓童兒身上,手上拿著一根燃燒著的火把,阻擋著那些活尸靠近。

韓童兒神志不清,淚水彌漫的眼里影影約約的看見周圍有很多人,但是心里就是想不起來這些人是誰。只是一個勁的搖晃著腦袋,流著血淚喃喃的念叨著自己爺爺。韓父看了看天色,天上的月亮已經殘缺,猶如一塊被啃了一口的圓餅,掛在中天。周圍星光燦爛,那些明亮的大星沒心沒肺的咋著眼楮,好奇的看著大地上這片山谷里的奇異景象。♀離天明還有很長的時間,韓父心想,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天亮。

手上的木柴已經燒了大半,上邊的火焰在韓父左右搖晃中,已經快要熄滅。韓父伸手又抽了一根木柴,把手上快要熄滅的丟回火堆。就這麼不停的從火堆里抽出揮舞幾圈之後,再放回去,韓父漸漸的感覺身體越來越冷,巨大的疲憊感傳到腦間。

不能睡!

韓父咬著牙,身下的鮮血越來越多,已經有一條血線從身下遠遠的流了出去。傷口終于完全破開了,韓父知道,自己大量失血,怕是堅持不到天明了。看看邊上失魂落魄的兒子,韓父心里滿是苦澀。

周邊的活尸聞到地上的血腥味,狂躁起來,幾個活尸趴在地上,拼命的啃咬著浸滿鮮血的大地,*著地上從韓父身下流出的鮮血。其他的活尸躍躍欲試,但每次撲擊上去都會被韓父用燒著的木柴狠狠的打出去。

終于,韓父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已經完全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只能憑著感覺,不停地揮舞手上的木柴。腦海里一個疲憊的面容不停的閃現,那是自己的妻子,那是妻子在生下了女兒之後死去前的面容。

「阿彩,我對不住你,我保不住我們的孩子了。」韓父雙目無神的盯著前方,喃喃的說著,手上木柴有氣無力的揮舞了幾下,終于啪的一聲,月兌手而去,落在遠處。

韓父雙手無力的在空中亂抓了幾下,模到了身邊自己兒子的身子,韓父嗚噥著說到︰「阿彩,我們一家人就要在地下重見了。你看,我們的兒子,長好大了。」臉上露出笑容,韓父就這麼癱軟在韓童兒身上。

韓童兒雙目流著血淚,不停的搖晃著腦袋,巨大的聲響在腦間回蕩,有個小小的聲音在不停的呼喊著自己的名字,韓童兒想要仔細去听,卻總是听不清是誰。是誰?!是誰?!韓童兒在心里狂喊,腦子間的的聲響終于小了些,韓童兒听到那個耳邊的聲音,在不停的說︰「韓童兒,韓童兒,你快醒醒!」

醒醒?醒醒??醒醒!!

韓童兒腦子一震,終于清醒過來,眼前天色已經大亮。♀韓童兒的眼淚已經流不出來,眼角掙開的傷口也已經結痂。沒有了眼淚的朦朧,韓童兒看見了眼前的景象。

滿地的尸體,滿地的零碎尸體。到處都是人體被切割之後剩下的零碎物件,一個白衣女子站在尸塊堆之中,一臉冷漠。

那女子好面熟,對了,那不是蕭芸的母親麼?韓童兒反應過來。

他們是仙人!仙人,我們有救了~!韓童兒騰的一下跳了起來,大喊︰「爹!我們有救了,是仙人!」

身邊傳來一身低低的呼痛聲,韓童兒訝然轉頭看去,地上倒了了一個女孩子,紅色衣衫,絕美面容,臉上痛苦之色還沒消去,正蹙眉揉著自己的肩膀,正是蕭芸。

蕭母一閃之下,出現在韓童兒身邊,伸手扶起自己的女兒。冷哼了一聲說道︰「你這女圭女圭好不知好歹。」蕭芸扯了扯自己母親的衣袖,低聲說道︰「娘,別為難他,他好慘的。」蕭母手搭在自己女兒肩膀上,揉了揉,柔聲聞到︰「芸兒,沒事吧?疼不疼?」蕭芸搖了搖頭,說了聲沒事,抬起頭對著韓童兒笑了笑。

韓童兒顧不上多看面前的母女,方才就發現,在夜里記憶中被自己拉到身邊的父親不見了。韓童兒到處奔跑著,尋找著自己的父親,一邊大喊︰「爹!爹!」蕭芸撇了撇嘴,輕聲說道︰「這個笨蛋。」然後對著韓童兒喊道︰「傻瓜,韓童兒!過來,你爹在這邊呢!」

韓童兒听見,匆匆的從一邊跑了回來。帶著顫音問道︰「哪里?我爹在哪里?」蕭芸伸手一指,「喏,不就在那邊躺著的麼?」

韓童兒順著蕭芸的手指方向看去,不遠處一塊大石邊上,自己的父親面色慘敗的靠著石頭,正帶著欣喜和復雜看著自己。韓童兒快步走了過去,扶住父親,匆匆問道︰「爹,你沒事吧?」

韓父輕輕的搖搖頭,喘了口氣,嘶啞著嗓子說︰「是這兩位仙子救了咱們。」一句話說完,韓父又喘息了半天,回過勁來,繼續說道︰「童兒,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爹爹沒用,差點沒有保住你。」韓童兒眼楮一酸,卻再也沒有淚水涌出,抱著自己父親,韓童兒大聲說道︰「沒事了,爹,沒事了,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卻沒有發現自己懷里的父親身子不停顫抖。

蕭芸母女緩步走來,韓父強打起笑容,對著蕭芸母女點點頭,說道︰「多謝兩位仙子了。如果不是昨夜仙子降臨,我們父子也就交待在這里了。」蕭母眼神憐憫的看著韓童兒父子,輕柔的說道︰「不妨事,我們也是正好要找韓小哥有事,恰逢其會罷了。」蕭芸這會兒不說話,但是眼神里也有一絲不忍和悲傷。

韓童兒放開自己的父親,轉過身來跪下,對著蕭芸母女磕了兩個頭說道︰「韓童兒謝仙子救命之恩。謝仙子救命之恩。」蕭母坦然的受了韓童兒兩個響頭,蕭芸卻避了開來。蕭母輕輕的說︰「你們父子趁這點時間,好好說說話吧。哎~」說完帶著蕭芸遠遠的走了開去。

韓父輕輕的模著自己兒子的頭,眼神慈祥,說道︰「童兒,爹以後怕是照顧不到你了。你以後要好好生活,照顧好女乃女乃和靈兒,听到沒有?」韓童兒抬起頭來,語氣堅定的說道︰「爹,等我們回家後,童兒一定好好照顧女乃女乃、妹妹還有爹。」韓父笑了起來,剛笑兩聲,劇烈的咳嗽打斷了笑聲,咳了半天,韓父緩過氣來繼續說道︰「爹爹怕是不行了。以後這個家就全靠你了。」韓童兒大驚,拍著自己父親的後背說道︰「爹,你不會有事的,你會好起來的。」韓童兒焦急的說道「那邊兩母女,他們是仙人,他們一定能救你的。」說著就要站起來去求蕭芸母女。韓父一把抓住韓童兒,喘息著說道︰「胡鬧!童兒,你不是小孩子了。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韓童兒知道自己父親說的是什麼,自己很小的時候,娘就去世了。自己鬧著自己的父親一定要學打獵,父親就跟他說︰「山里凶險多,當獵手,就要有死的覺悟。你怕死嗎?」韓童兒記得當年的自己瞪著眼楮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不怕死,可是•••可是•••韓父又喘了幾口氣,說道︰「童兒,我們獵戶家,從不怕死。你要記得,你爺爺是村里最厲害的獵手,你爹我也是,以後你也是!不要怕死,不管是自己要死還是別人要死,不要怕。」韓父又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已經被巫老收了當弟子,你是我們老韓家最有出息的人。我們老韓家,一直都是獵隊里的頭領,帶著兄弟在山里出生入死。你以後要是成了巫老,別忘了挑個人來做代替我們老韓家做獵隊首領,要好漢子,不要孬種。這里死去的兄弟,都是個頂個的英雄好漢,你記得帶他們回村子。尸體帶不走,骨灰也要帶回去。給他們家人一個交待。」韓童兒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韓父繼續說道︰「你身上那把弓,不一般,我也說不上怎麼不一般。你爺爺說過,從祖宗那里傳下來的話,這把弓是個寶貝,你要好好留著,永世的傳下去。」說道自己的父親,韓父心里一痛,面色又白了幾分,繼續說道︰「你把弓拿來我再看看。」

韓童兒伸手把背後的弓囊拿了下來,捧在手上,韓父輕輕的撫模著里面的獵弓,說︰「我十八那年,拿著這把弓,在山里射死了兩只嘯風虎。那時候多光彩啊,回到村里,大家伙都驚呆了。」眼神中都是懷念的神色︰「阿彩就是那時候看上了我,你娘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了,我忘不了當年你娘在村口看我的眼神,多漂亮啊!」韓父越說聲音越低,韓童兒低頭湊上前去只能听見父親喃喃的說︰「阿彩,我要來找你了,兒子很好,女兒也很好。我們可以放心了。阿彩•••阿彩•••」低聲呼喚了兩聲之後,韓父頭一歪,終于去了。

韓童兒想哭,卻一點也哭不出來,淚水在昨夜已經流干。心里茫茫然,韓童兒抱起自己父親的尸身,走到空地上。仔細的放下自己父親,讓父親安靜的躺在地上,韓父臉色蒼白,雙眼微微閉合,嘴角帶著一絲微笑。韓童兒跪在地上,靜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就這麼看著。

遠處蕭芸母女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之上,刺蝟琪琪在石頭上團成一團,被蕭芸用手指輕輕的推著滾來滾去。看見韓童兒抱著韓父走到空地,蕭芸呆呆的望了一眼。蕭母嘆了口氣說︰「仙凡有隔,命數天定。雖然有我給他的一顆續命丹,但是他血氣消耗過大,精元枯竭,已經無藥可醫了。能活到現在,我都很是驚奇。」蕭芸靜靜的看著跪在那里的韓童兒,那背影好生孤單寂寥。父親,這就是看著自己父親逝去的感覺麼?蕭芸心里想著,自己從小沒有父親,娘也從不跟自己說起。不知怎麼的,蕭芸覺得韓童兒很像自己,在仙靈島悄悄抱著小貓哭泣的小女孩,那時候也是這麼的孤單。刺蝟琪琪似乎感受到氣氛的壓抑,舒開身子,跑到蕭芸腿邊,用鼻子輕輕的拱著蕭芸。看蕭芸不動,就悄悄的盤臥在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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