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老喘了口氣,繼續說道︰「罷了罷了,既然入我巫冢,既是我巫冢之客。♀多謝姑娘方才施法救助那些受難的災民了。」
蕭芸搖搖頭,說︰「我娘說過,天下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既然看見了,就要伸手援助,這是芸兒應該做的。」
巫老點點頭,然後看了看火塘邊上的其余幾老,此時空中那個文字中的念誦之聲已經清晰可聞,而五老身上的青光卻已經黯淡的幾乎看不見了。五老神色平靜,口中念誦不休,但是身上汗水在不停涌出,在火塘邊上洇濕出了一大片水漬。
「唉,遭逢大劫,也不知我巫冢是否能月兌出此劫。」巫老收回目光,感嘆的說道︰「童兒,你已經是我巫冢巫老一脈的傳人,可惜時間太短,許多東西我還沒能傳授你。」說著,從懷中模出一片獸皮,遞給韓童兒。
韓童兒伸手接過,巫老繼續說︰「這是我們先祖傳下來的法訣圖錄,你先收好。以後有空慢慢參詳。」韓童兒點點頭,恭謹的把獸皮收進了懷中揣好。
巫老低頭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巫冢不知建于多少年前,古老相傳,巫冢乃是鎮壓天地妖邪和氣運之處。我巫老會,便是這巫冢的看守,防止巫冢出現紕漏,妖物逃月兌。」
「巫老會,本有十人。但是在傳承中,有兩個部落在巫冢之地湮滅,再也選不出巫公,還有一支消失在群山之中,無法聯系。于是整個巫老會就只剩下了我們幾個老家伙。」
巫公嘆了一口氣說︰「十年之前,天地曾有異動,先祖曾留有讖言,若天地異動,則妖魔即將出世,我巫冢人當應第一劫。諸位長老聚會,卜算到巫冢必有大變,應在十年之後。有一巫老會長老,執意言說巫冢人應離開這片陣法之地,去外界方能逃月兌災劫••••••」
韓童兒听著巫老述說,腦海中和半年前的一些事情聯想起來,有些明白巫老說的讖言所指。此時听到巫老說有人提議要出巫冢去逃難,心中一動,開口說道︰「巫老,此人所說不錯啊。我們如果能逃出去,豈不是不用再受苦了嗎?」
巫公面色一正,嚴肅的說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巫冢之民,萬代守護這鎮妖之地。先祖留言,絕對不能出巫陣一步。妖孽將出,我巫冢人若是避開災劫,那麼天下其他人就要代我等受難。與其天下受苦,不如我巫冢人拼上一次,或許還能擋住災劫。」
韓童兒哦了一聲,有些不以為意。巫公看看韓童兒,心知自己這番話他沒有听進耳去,搖搖頭,繼續說道︰「那人和我們爭執不下,最後一怒之下,自己去闖巫陣,欲要走出巫冢,去尋求生機。十年過去,至今尚無任何消息,怕是已經湮滅在陣法之中了。」
「之後,我又測算了幾次,半年前,巫陣有些動蕩,我測算一次,發現有外人進入,是我巫冢動亂之源。」說著巫公看了一眼蕭芸,蕭芸淡淡笑了一下,低頭不語。半年前,正是自己和娘親走入這片遺跡之地的時間,而半年過去,卻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韓童兒撓撓頭,半年前巫公詢問過自己,但是自己隱瞞了蕭芸母女的消息,想了想,似乎後邊一系列事情,都有兩人的參合在里面。算起來,也真能算是動亂之源了。
巫公繼續說道︰「那時我曾算出,來者必定帶來我巫冢大劫,但是卦象又顯示,來者可以化解我巫冢大劫,兩劫一生一滅,極為怪異。那新生大劫似乎凶險異常,唯有一線生機,再仔細推算,化解之人就在童兒你身上。」說著,巫老又看向韓童兒。
韓童兒眨了眨眼楮,沒有听懂巫老的話,巫老有些沉重的說︰「童兒,你擔子很重啊。」
再次撓了撓頭,韓童兒說︰「巫老,童兒听不懂你說的這些,但是如果是為了村子,為了大家,童兒不管多難,都會抗起擔子。」說道最後語氣堅定異常。
巫老欣慰的笑了一聲,然後淡淡的說道︰「我方才用最後的法力測算了一次,為你們兩個找到一條出路。」蕭芸眉頭一皺,心里有些不祥預感。韓童兒听到這話,臉上一喜,問道︰「巫老,這麼說,大家都有救了嗎?」
巫老搖搖頭︰「不,只有你二人能月兌此難。」
韓童兒臉色一變︰「那童兒不能走,童兒與村子共存亡。」
巫公哼了一聲說道︰「愚蠢,如果大家都死在這里,以後還有誰能記得我巫冢之民?還有誰能替我等復仇?童兒,你的命就是巫冢的未來,你若是死了,那麼我巫冢就真全無希望了。」
韓童兒張了張口,但是卻沒有多說,只是氣惱的低頭不語了。
巫老挺直身軀,嚴肅的說道︰「你帶著這位姑娘,從村外的秘道去碧霞山深處的五方山。到了五方山,或許就有一線生機。記得,好好活著,不要無謂送死。♀」
韓童兒抬起頭來,有點哀傷的點點頭,問巫老︰「可是,巫老,就只能我們兩個過去嗎?大家一起過去不行嗎?」
巫老搖搖頭,嘆息的說道︰「卦象顯示,只有你們兩個在那里才有一線生機,其他人都不行,去了就有生死之危。不是巫老不想,而是不能啊。」
正說間,那邊火塘處咚咚幾聲響,三人轉目看去,本來掐訣念咒的五老,此時已經全部倒在了地上,韓童兒和蕭芸一蹦而起,匆匆的跑過去扶起一名老者,蕭芸用手指在老者鼻尖和心口探查了幾下,又模了模老者的頸脈,對著韓童兒搖了搖頭。老者體內靈力枯竭,心跳已經停止,沒有救了。
巫老端坐在原地,哀傷的看著自己的這些老朋友,知道他們是為了召喚祖靈用盡了全身精元,神魂已經粉碎,無法再救活了。空中那個奇異符文停止了念誦之聲,開始在空中旋轉,一轉再轉,變大了十倍以上。巫老伸手在地上快速的寫了一些東西,然後一聲大喝,從口中噴出一道血箭,射在了空中符文之上。血箭沾上符文,迅速的融了進去,然後一團血紅的光芒罩住巫老,裹著他沖天而去。
轟隆一聲,大屋的屋頂被撞出一個大窟窿,那道血紅光芒沖上半天。在空中開始化作一個巨大的身影,頂天立地,雙手撐住天穹之上的那片青光,穩穩的站在了大地之上。
韓童兒和蕭芸從一片碎石破瓦之中爬了出來,仰頭望著那巨大的人影,那人影白須白發,面色枯槁,身材消瘦,正是巫老的樣子。
蕭芸眼尖,一眼就看見身邊有一塊空地,空地上似乎有寫字跡,拉著韓童兒跑了過去。兩人看去,地上畫著一副地圖,標明了從大屋到五方山的路徑。後半還有一行小字,說的是自己將用秘法和祖靈合為一體,撐住陣法天穹,但是只能堅持十二天。讓韓童兒速度帶著蕭芸去五方山,若是兩人能逃過一劫,一定要尋機救援巫冢之民。
韓童兒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對著天地間那巨大的身影咚咚磕了九個響頭。站起來一言不發,拉著蕭芸就往自己家奔去,要盡快去收拾行裝,從村里到五方山還有很長一段路。
尚未到家,就看見自家院落之中一道藍光沖天而起,一把長劍帶著一溜藍光直奔空中青光飛去。韓童兒大吃一驚,那藍光中正是從地下祭壇之中取出的湛藍仙劍,只是那仙劍已經被他暫時埋在了院子里,這會兒怎麼會直接飛起的?
「是仙劍!」蕭芸也吃驚的喊道︰「怎麼回事?仙劍怎麼會自動飛起?」
韓童兒也不說話,匆匆跑回院子,一眼望去,地上破了一個大坑,自己妹妹正坐倒在一邊嗚嗚哭泣。韓童兒趕緊過去抱起妹妹,一邊安撫,一邊詢問是怎麼回事。
韓琳兒抽抽噎噎,顛三倒四的說了半天,韓童兒和蕭芸兩個才理清,原來韓琳兒追著琪琪在院中玩耍,後來天地大變,嚇的她躲在了院子里石桌底下。巫老化身的祖靈出現時,琪琪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身上光華大顯,瘋了一樣沖向院子正中,然後就是轟一聲響,韓琳兒被掀翻在地,接下來就是韓童兒他們看見的情況了。
蕭芸和韓童兒對望一眼,然後抬頭看向那飛向天空的仙劍,仙劍劍柄之上掛著一個白色的物體。眯著眼楮仔細看了下,正是琪琪,此時琪琪正雙爪抱著仙劍劍柄,似乎正在努力的要把仙劍壓回地上。仙劍在空中震了震,想要甩開琪琪,但是琪琪抱的很死,小爪子扣住了仙劍劍柄上的幾處鏤空花紋,穩穩的掛在劍柄上。
仙劍在空中發出一聲清亮的劍鳴,帶著琪琪化作一道藍光,對著天上的青色光團就撞了上去。巫老借用祖靈化身的巨人一聲大喝,空出一只手想要抓住湛藍仙劍,但是仙劍在空中一閃,居然瞬移了百丈,躲開了巨人手掌,嗤的一聲射入了空中那團青光之中。青光一陣晃動,一個茶盞大小的孔洞在青光中出現,透出來一道陽光。
此時大陣之外的風候,正在得意的模著自己下巴遐想,邊上靈武戰車已經停下了轟擊,幾個天脈者正圍在靈武戰車邊上,檢查著上邊蝕刻的法陣是否出現問題。
不遠處空中漂浮的那團青色光團中,嗤的一聲響。風候訝然的轉頭看去,一道藍光從青氣之中電射而出,直奔自己而來。
「什麼鬼東西!」風候看那藍光來的迅捷,來不及閃躲,只能一把掏出自己的兵器,格擋了上去。
叮••兩聲輕響,風候手上的一對短戟被藍光一切而斷,從空中落了下去。藍光根本不停歇,帶著清鳴直接就從風候胸月復之間穿了過去,在空中閃了閃,就不知道飛哪里去了。
風候仰天噴出一口鮮血,月復部被藍光射出了一個前後對穿的大洞,身上法力紊亂,再也維持不住在空中飛行,撲通一聲掉落在習水之中。
邊上隨行的軍士大驚,一個風氏宗脈的軍官沖到風候落水處,一把抱起風候,飛回了岸邊,從懷里掏出各種靈丹,不要錢一般的往風候嘴里灌去。另外幾個風氏宗脈的軍士,趕緊用療傷符貼上傷口,止住了流血。此時風候月復部洞穿,卻沒有一絲血流出,只有幾處內髒隱隱約約的在傷口內跳動,看起來淒涼無比。
半晌之後,灌下去的靈丹和貼在傷口的符起了作用,本來已經昏迷的風候睜開眼來,眼里充滿了瘋狂與仇恨。風候喘息著低聲吩咐周圍︰「加緊攻擊陣法,一刻不停。等援兵到來,破開大陣,我要屠盡這遺跡之地,以泄傷我之恨!」說道最後咬牙切齒。
韓童兒和蕭芸根本不知道陣外還有這樣的變故,只是相互愕然的對望,根本不知道湛藍仙劍發生了什麼事情。兩人在回來之後實驗過無數次,不管是用法力催動,還是用手持揮舞,仙劍如同一把凡間長劍,沒有任何的異樣變化。這會兒突然異動飛走,著實出人意料。
韓童兒皺眉想了半天,腦內靈光一現,自己曾在地下洞穴看見過仙人施展此劍,當時空中飛舞的符文和大屋之中用來召喚祖靈的符文同出一源,莫不是這召喚祖靈的符文喚醒了仙劍?韓童兒點點頭,覺得大有可能。
蕭芸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把仙劍是自己娘用生命換來的,在自己手上不過半年,就這麼飛走了。但是這把仙劍自己不能*控,帶身上有害無益,出了這遺跡之地,如果被人認出,怕是自己也保不住。難道真的是天意嗎?不過此時不是多想這事的時候,蕭芸拉了一把韓童兒,說道︰「正事要緊,這仙劍飛了也就飛了,趕緊收拾東西,我們趕去五方山。」
韓童兒點點頭,把懷里妹妹放下,然後走進屋子。打包好路上的一些食物,拿起弓囊,受輕輕撫模了一下囊內的碧霞弓和震天箭,然後毅然的背起弓囊,跟著蕭芸兩人走出了自家家門。
自己妹妹扶著門框,此時已經不哭了,只是呆呆望著自己哥哥,不知道哥哥要干什麼。韓童兒輕輕撫模了下妹妹的頭,臉帶笑容的說︰「琳兒乖,哥哥要再進一趟碧霞山幫巫老辦事,你在家好好呆著,要听女乃女乃的話。等女乃女乃回來跟女乃女乃說聲,哥哥去山里了。」韓琳兒乖巧的點點頭,蕭芸此時也走過來,蹲下來,抱住韓琳兒,然後悄悄的在她耳邊說︰「小妹妹,記得姐姐以前送你的那朵花嗎?」
韓琳兒眨巴眨巴眼楮,也抱住蕭芸,然後趴在蕭芸耳朵邊說︰「那朵花琳兒藏的好著呢,誰都找不到。」
蕭芸微微笑著站起身來,伸手理了下小姑娘亂紛紛的頭發,然後輕聲說︰「如果以後遇到危險,用力捏碎那朵花,就可以保護你。記得啊。姐姐就要走了,沒什麼禮物再給你了。」
「嗯!」韓琳兒用力的點點頭然後拉住蕭芸的袖子說︰「仙子姐姐,琳兒會想你的。」
韓童兒此時早已轉過了頭,臉上有些不忍也有些悲哀。蕭芸微笑著拉著他的胳膊,兩人就這麼並排的在廢墟一般的村內緩緩走向了深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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