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一離開,大殿中的鳳極陽已是毫不顧忌形象地哈哈大笑,得意至極地望著手中的玉簡︰「築元丹,築元丹!有了這東西,元嬰後期也不是妄想了!」
丹藥對修士的重要性,修仙界任何一個修士都清楚。天資再差的人,若能拿丹藥當飯吃,他的修為進境也不會比天資極高卻不服丹藥的人差多少,但可惜的是,丹藥的成本,卻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煉氣修士還好,丹藥並不是太貴,一枚煉氣期服用的最普通的補氣丹只要兩塊靈石,所以,煉氣期的修士,若能靜心修煉,又有一定的財力,大都可以修煉到煉氣十層。但,修為若晉階一個大層次,丹藥的成本幾乎是百倍地上升,一枚築基期服用的基礎丹藥培元丹,卻要三百靈石!所以,築基期的修士,大部分被困在築基初期。
而到結丹期和元嬰期,就更尷尬了,靈藥難尋,丹藥難煉,他們往往一年到頭也沒有幾顆丹藥可以服用,僅靠吸收靈氣,修煉何其艱難。
這築元丹,對煉氣修士來說,用處並不是很大,因為他們吃的是補氣丹、補氣丹這種基礎丹藥,每顆同時服用築元丹,根本吃不起,但若是給結丹期元嬰期修士,那就大大有用了。他們一年也服用不了幾顆丹藥,築元丹對他們來說材料又不難,若是每顆丹藥有築元丹提效,其效果就相當于多了許多丹藥——元嬰修士服用的丹藥,可都是奇丹靈藥。
鳳極陽很快鎮定下來,發了一道傳訊符出去。
片刻後,鳳辰匆匆趕來,一進門,就接到他扔來的玉簡,一時模不著頭腦︰「師父,你喚我來究竟何事?」
鳳極陽揚了揚下巴,得意至極︰「你看看這張丹方。」
鳳辰疑惑,探入神識,下一刻卻是大吃一驚︰「這……哪來的?」
鳳極陽終于笑出聲來︰「是我那個新收的記名弟子獻上來的,如何?」
「怎麼會?她……我怎麼不知道?」
坐回龍榻,鳳極陽漫不經心道︰「也許她根本不知道這東西有多重要——行了,你快點把這築元丹煉出來,過一陣子我就閉關。」
鳳辰想了想,什麼也沒說。他才不相信葉冰不知道築元丹的重要性,恐怕就是知道有多重要,才一直不說。
「師父,」他想了想,問道,「你給了她什麼好處?」
鳳極陽豎起三根手指︰「三顆築基丹,如何,劃算吧?」築基丹對別人來說價值不可估量,對元嬰修士而言,卻根本不值什麼。
「我知道了。」鳳辰收了丹方,若有所思,頓了頓,想了想道,「師父,我在塵世時,恢復了鳳凰本體。」
「什麼?」
鳳極陽頓時站了起來,漫不經心的面容陡然消散,謹慎道,「現在可還記得怎麼恢復?」
鳳辰搖了搖頭,之前是于葉冰*之後恢復,可這話卻是不能提及,再說,在虛空之界中被旋風卷落後,他醒來就在了天陽派,那段記憶也不清楚。這段時間回來,他也就沒提及,「我還有個孩子,他是個純種的鳳凰蛋。」
「什麼……」鳳極陽更是震驚,上千年來,首次有些結巴,「孩子娘—是鳳凰?」
鳳辰搖了搖頭,「不是,只是個凡人。而且,球球也被人搶走。」
「啊……」一道比一道震驚,鳳極陽怒目,「一次說完。」
知道師父是個急性子,鳳辰于是一一道了出來,「只是我感覺到,球球需要機緣,那次我到時,他雖然被抓,但我們體內有著血脈相連,在我魂魄重鑄後就能完全相通。但那日他並沒有給我任何預警的提示。」
「……」听了這番話,鳳極陽一臉嚴肅地沉默,片刻後道,「那人是誰?」
「袁士成?」
「袁戎箴兒子?」鳳極陽眉目緊皺,看到鳳辰點頭後,立刻怒目道,「還是趕緊找回來。」
「師父,我有分寸。」關于葉冰的一切,鳳辰沒有打算告訴師父,不是不相信師父,而是人性難測,畢竟那樣逆天的東西,不是誰都能忍住*不去擁有。
……
葉冰望著盤上滴溜溜的三顆築基丹。發了一會兒呆。
自她獻上丹方,遲些時候果然有人送了賞賜來,不止是應下的三顆築基丹,還另有寶物丹藥靈石。而第二日,又有一名弟子送了些東西過來,其中包括一瓶剛煉出來品質比她好得多的築元丹,奉的卻是旭日師叔的命令。
當真論起來,這兩次獎賞,比她所有的財物都要值錢,所以,她也沒覺得丹方被奪心里不舒服。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她收起東西,往玄極師伯的洞府走去。
用自己的令牌打開最外面的陣法,又經一位守門弟子通傳,葉冰走進玄極真人的洞府大廳。
一走進去,魏依依也在,看到她進來,面無表情。
她沒在意,先與玄極師伯行禮︰「弟子葉冰叩見玄極師伯。」
玄極真人神情和善︰「起來吧。」
「謝師伯。」葉冰站起身。又向魏依依行了個道禮,「魏師姐。」
魏依依神色淡淡,有些冷漠地應了一聲,便轉過頭不看她。
葉冰也不生氣,只是規規矩矩地肅手站好。
玄極真人看著她,溫言問道︰「葉冰,你來可是有事?」
「是,」葉冰低頭稟告,「弟子前兩天得極陽祖師賜下築基丹,因此來請教師伯,可否立刻閉關。」
「這個……」玄極真人沉吟片刻,問,「你剛剛閉關半年,可覺得疲累?」
葉冰搖頭︰「弟子未覺疲累,一心想著築基之事。」
玄極真人便道︰「按理來說,煉氣修士心態不穩,不該閉關半年以上,更不可連續閉關,不過,你心志堅定,想來不會有太大問題。你若要立刻閉關也可,只是築基卻需心情平靜靈氣暢通才行,若是心神不寧,必須立刻停止。」
葉冰聞言喜道︰「如此,弟子明日便繼續閉關了。」
玄極真人含笑點頭︰「你已知築基步驟,不必再來稟告,自己決定吧。」
「是。弟子告退。」
得了允許,葉冰便再次投入閉關沖擊築基的準備。
從楊耀宗處得來的築元丹還剩一顆,築元丹上次她也只煉出了兩顆,用掉了一顆,幸好旭日師叔送來的東西里,就包括了一瓶剛煉出來的築元丹。準備妥了,便將她再度閉關之事通知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洛雪鴛與劉靜遠,劉靜遠在她閉關之前又趕來細細叮囑了一番,洛雪鴛則答應在她閉關之時好好照料她的藥田。
所有雜事料理妥當,葉冰再次關閉洞府。
也許對別人來說,築基失敗沒幾天,又再次閉關築基,太急躁了些,可葉冰卻很平靜。其實上次閉關的後三個月,她便已知道築基失敗,但仍然借著築基丹的藥力,將全身靈氣洗滌一遍,故而並未覺得迫切。本來空間內靈氣更加充裕,可葉冰不敢冒險進入,誰知道有沒有人關注著自己。再說,自己這洞府也算靈氣充裕,結丹完全沒有問題。
心情平靜,閉目寧心,葉冰再一次沉浸入修煉的世界。
天陽山諸峰靈氣充盈,此處就在玄極真人洞府之旁。靈氣更是滿溢。葉冰慢慢運起全身靈氣,從丹田開始,油走于經脈,最後歸于丹田。她的身旁,靈氣一點一點地匯集,往她身體涌來,漸漸沒入她的經脈。
體內的陰性靈氣平穩地運行著,雖然吸收了許多靈氣,卻沒有增加一絲一毫,那些靈氣在她體內油走一遍,又漸漸散逸。煉氣圓滿,也就是說,如果不築基,修為就再也不能增加了。不過,她一點也不急,只是慢慢地控制著自己的靈氣,一遍一遍地運行著大周天,直到整個人都習慣這樣的往復循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整個身體仿佛成了一個宇宙,她開始一一吞下輔助丹藥,最後是第一枚築基丹。
體內的靈氣再次暴漲,經脈寸裂,但這一次,她連表情都沒有動一分,仍是穩穩地按照原來的步調,控制著體內的這個世界,一點一點運轉,絕不因外因改變。
那股強大的力量,漸漸溶入了陰性的靈氣。甚至一步步被同化。
當這股靈氣慢慢減弱,她幾乎沒有思考,再次將一枚築基丹與築元丹一同吞下。
關注著此處的兩道神識都是一驚,幾乎想立刻勒令她停止,可見她依然平靜地運行靈氣,終于還是作罷。
如果說,第一顆築基丹吃下去,體內是刮起了狂風,那麼這一次,就是掀起了滔天巨*。這一浪一浪地打下來,結結實實地打在她的經脈上,她卻依然紋絲不動,不是阻擋,而是將自己融入其中,隨波逐流,等到漸漸掌握到其中的脈動,慢慢奪取自主權。
第三顆築基丹與築元丹服下,漸漸平息的波濤變成了泛濫的海水,沖垮一切,淹沒一切,將那股陰性靈氣完全包圍,仿佛要一口吞噬。但她仍然鎮定而堅持地將這股弱小的靈氣運行起來,慢慢地帶動。慢慢地吞並。
不知道花了多久,這股靈氣終于被吞並,成為巨大的楊流,把經脈一點一點拓寬,最後百川入海,沖向丹田。
此時,極陽峰出現了奇異的景象,無數的靈氣,仿佛被牽引一般,往某個地方涌去。
無數的極陽峰弟子從洞府出來,看到這些靈氣從無形到有質。直到在某個地方匯集。
幾朵雲彩悠游而來,停留于那處洞府之上,與靈氣教纏,漸漸交織成一座彩虹橋。
「結丹!有人結丹了!」有看過師門長輩結丹的弟子喊道,引來其他弟子圍觀。
靈氣匯集,祥雲隱現。天陽山諸峰的結丹長老,也紛紛出了自己的洞府,觀察這片景象。
極陽峰人潮涌動,無數的人往位于半山腰的這個洞府涌來。
此時,一人出現在半空中,負手打量著底下擁擠的人群,喝道︰「極陽峰諸弟子各回洞府,不得有誤!」
其聲清越,如在耳邊,眾弟子看到這凌空而立的身影,紛紛行了個道禮,遵命而行。卻仍然三三兩兩地議論起來。
「旭日師弟!」其他各峰,有結丹修士趕來,追問,「這是怎麼回事?倒像是有人結丹,可氣勢又有些不足,莫非你們極陽峰弟子在修習什麼秘術?」
鳳辰淡淡答道︰「諸位師兄無需驚訝,我極陽峰有弟子築基而已。」
「築基?」得到答案,這些修士卻更驚訝了,「築基怎麼可能會引發天象,出現靈氣旋渦?」
「此事我還在關注,若有消息,再與諸位師兄細說。」
「這不尋常啊……」
玄極真人飛近,與圍繞著鳳辰的諸結丹修士見了一禮,沉聲道︰「諸位師兄師弟,我與旭日師弟會密切關注此事,你們且先回去吧,免得引起弟子慌亂。」
這句話,終于讓這些結丹修士停止了發問,討論了兩句,各自離開。
鳳辰與玄極真人在葉冰的洞府前落了下來,兩人都是神色凝重。
「旭日師弟。依你看,這究竟是為何?」
鳳辰沉默良久,才慢慢開口︰「數百年前,曾有一上古時期的混沌靈根修仙者築基其時天聚祥雲,雷鳴如慶。」
他話說到此處,玄極真人一怔︰「你是說……」
鳳辰卻搖了搖頭︰「我也不肯定。不過,混沌靈根五行平衡靈根畢竟稀少,如今卻能引起那般天象,想來是境界不同的緣故。」
玄極真人琢磨許久,卻仍不解︰「便是如此,她修的也是今時的功法,與上古無關。」
鳳辰沒再就此事說下去,腦海卻想起了那陰陽魚形圖,片刻後道︰「我們看著吧,等她出關,就知道究竟怎麼回事了。」
可這等的時間,卻超過了他們的預料。
半年過去,葉冰仍沒出關,她仿佛結繭的蠶,毫無知覺地盤坐在洞府中,洞府內充斥著幾乎化為液體的靈氣,而她的周圍則密密地裹著陰性靈氣,一層一層,幾乎變成固體,將她包裹得緊緊地。
一年過去,玄極真人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修士築基,一般幾月到半年,爆發天象之時,葉冰閉關便已將近半年,算來閉關了整整一年半,天陽派從來沒有人築基需時如此之久。
一年半過去,連本門的首席太上長老,都來問過,便是結丹天象,也不會存在如此之久,為何這弟子築基竟用了這麼長的時間。
兩年過去,鳳辰站在洞府之前,默默無語。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可以用神識查探洞府里的情況,但到了後來,里面仿佛隔了一層密密實實的靈氣,連他們這些結丹修士的神識都無法深入,如今他們根本不知道里面情況如何,只隱約感覺到,里面的人還活著。
不過,鳳辰思索了一番,想來與她重新築基有關系,那層靈氣混結而成的繭在不斷地修復著她被破壞的身體。
築基之時,旁人絕對不能打擾,否則,輕則重傷,重則修為倒退。他閑了便來此處站一站,卻不知這洞府的門何時才會開啟。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的雲彩,靈氣在上面凝結成了一道彩虹橋,靈鵲飛舞,美如仙境。
忽地,彩虹橋動了動,一瞬之間,雲消霧散,靈鵲飛起,蹤跡全無,仿佛剛才的景象都是幻覺。
他眉頭一動,轉過頭,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的石門。
洞府的靈氣也在快速地散去,不過一刻銅鈸,便已散得干干淨淨。
極陽峰的弟子們,幾乎無人發現,一年多的風景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石門終于打開了,一個人緩緩地走出來,微笑相對。
眼皮在打架,錯字明天再改。終于築基成功啦,歡呼~
「極陽峰弟子葉冰。極陽道君記名弟子,二十三歲晉階築基。」將這行字記錄在弟子名冊中,掌管門派錄事的築基修士遞來一張玉牌,笑道︰「恭喜葉師妹晉階築基,這是你的新令牌。」
葉冰接過,客氣道︰「多謝師兄。」
這築基修士又詳盡說明︰「師妹晉階築基,按說洞府用具皆可換新,不過師妹是極陽師祖的記名弟子,洞府不歸我執事堂管,此事還請師妹自去問詢師長。至于用具,可以一並領取,師妹拿著令牌去後堂尋陸執事就是。」
「多謝了。」
又去了一趟後堂,尋一位執事領了些衣裳用具等,便出了執事堂。
握著築基弟子的令牌,抬頭望望天空,葉冰只覺得眼前像做夢一樣。
即便得了三顆築基丹,她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築基,只是抱持著信念盡量去做,幸好真的成功了。
靈氣運轉,身體仿佛沒有了重量,穩穩當當凌空飛行。煉氣弟子只能使用輕身術和部分加速靈器。無法使用飛行法器,也無法長時間飛行,可以說,只是比凡人強一些而已。而築基修士,靈氣足夠馭使飛行法器,也能夠凌空飛行——難怪有人說,築基才是修仙的門檻,因為,御劍飛行倏忽千里,才是仙人手段。
迎面清風吹拂,山河盡在眼底。她站在半空中,默默地想,若是二叔知道,必定很安慰吧?她終于築基了,邁進了修仙的門檻,以後還會一步一步走下去,結丹,結嬰,直至飛升……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會堅持下去,走到最後一刻為止。
微微一笑,她慢慢往洞府飛回去。
從洞府閉關出來,她便看到了鳳辰,得知自己這一閉關,竟花了兩年多的時間,而後又知道自己竟然引發了類似結丹的天象,更是大吃一驚。
她實在不覺得。自己築基可以跟結丹相比,除了用時太長,過程中並沒有其他不同,築基之後,她體內的靈氣狀況,也沒什麼異常,怎麼竟然引發了天象?需知,只有晉階結丹或以上才能引發天象,築基頂多能引起一些靈氣波動而已。
鳳辰只是叫她別多想,玄極師伯這幾日正好閉關,她先處理了雜事,等玄極師伯出關再去面見。
換了令牌,取了新的門派衣著,和一些築基的門派獎勵,再謝過劉靜遠和洛雪鴛這兩年來的關照,她便回了洞府。
不管怎樣,她築基了是事實,應該好好想想,以後的一些事情。
首先是功法的問題。她原本修習的是法訣並不適合築基後修行,想了想,她必須重新學一門神通,用以斗法。
其次是法器。煉氣修士用靈器,築基修士用法器,與靈器相比,法器威力往往大了十來倍,如今她築了基,自然要將靈器全部換成法器。
其實她身上也有不少法器,大多是二叔留下的,有幾件是築基前極陽師祖與旭日師叔獎勵的,還有兩件,便是乾坤雲絲甲和遁地尺,是離開青雲派是,鳳辰順手牽羊順回來的,轉手送給了她。
只是,法器雖多,卻大多是輔助和防御類型,二叔的法器又不適合她,只能另找了。另外,她的乾坤袋里還收著在青雲時殺的那只二階鐵齒變異蜥的尸體,改天可以拿去請人做了法器。
最後是丹藥問題。築基的丹藥可不像煉氣那麼好得,便是她如今已是精英弟子,也不可能讓她像以前一樣當飯吃。
還沒想出如何解決,洛雪鴛那邊告訴她,玄極師伯已經出關了,她便暫時放下這些事情。先去面見。
進了玄極師伯的洞府,葉冰發現這次人挺齊的,不但兩位師姐都在,連幾位師兄也在洞府里,要知道這幾位師兄修煉可是非常勤奮的,她來天陽派這麼久,有些人還沒見過。
「弟子葉冰,叩見玄極師伯。」
玄極真人仍是笑吟吟地,抬了抬手︰「起來吧。」
葉冰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道︰「弟子築基出關,特來稟告師伯。」
玄極真人含笑點頭︰「我已知道了。你很好,且上前來與我看看。」
「是。」
葉冰走上前,玄極真人伸手握住她的脈門,一道靈氣瞬息探入,順著她的經脈一一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