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沁歌盯著袁兆鋒在看,而他低著頭沉默,許久之後鍋里的水沸騰了起來,發出的「咕嘟咕嘟」聲打破了眼下這安靜的氣氛,袁兆鋒轉過身抽出面條看著孫沁歌問道,「你吃嗎?」
孫沁歌沒有動作,不作回答。
袁兆鋒轉過身去自顧自的說道,「陪我吃點吧。」
面端到桌上,孫沁歌盯著自己的碗,她想不出一個說的通的理由,而袁兆鋒則專心的吃著自己碗里的面條,狼吞虎咽的模樣就像是很久沒有吃過飯了一般,湯上漂浮的辣椒油被他吸入了喉嚨,猛的咳了出來,他掩著嘴,被嗆得整個喉嚨生疼。
「咳咳……」袁兆鋒感覺這疼痛已經漫及肺部,眼楮里都瞟著淚花。
孫沁歌趕緊給他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面前,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示意他吃飯的時候慢一些,袁兆鋒勉強自己吸了口氣坐直了身子,看著孫沁歌問道,「宋康正到底想要什麼?我道歉還是送我進監獄,還是像宋濂一樣去死?」
孫沁歌搖頭,他們什麼也不要,要的就是真相。
「小歌,」袁兆鋒溫柔的輕聲喚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帶你去過金融這一行。」
孫沁歌幫袁兆鋒擦拭著他眼楮上的淚花,她的手被袁兆鋒攥住拿了下來,「你應該知道,這一行本來就是很骯髒的,不管是中國還是美國,還是歐洲的證券市場,每個人都在踩界越界,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沒有人會追究這件事情。當年就算是我讓我制造了一個騙局,請宋濂入甕,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做生意就是這樣子,勝者為王,宋濂可以不上當,不是我拿槍指著他要他買那塊地的,更不是我推塔下樓的。♀」
孫沁歌看著袁兆鋒,沒有理會他的那番解釋,關心的只是整件事情是不是真的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袁兆鋒看著孫沁歌欲言又止,終于還是點了點頭,「是。」
孫沁歌不停的搖頭,似乎不肯相信被她奉為神一樣的父親,真的會使用欺詐的手段完成這家公司的收購。
「我真的沒想到宋濂會自殺,也想不到杜鶴琳的父母會因此出車禍身亡。」袁兆鋒解釋道,他發現了孫沁歌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
孫沁歌看著他繼續詢問道,所以以前說給她的事情都是騙她的嗎?
袁兆鋒搖搖頭,「我只是沒有把事情的全部說給你听。」
孫沁歌猛的站起身,她想回房休息了,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今晚知道的一切。
「小歌,」袁兆鋒從後面拉住了孫沁歌的胳膊,「我不告訴你事實,就是害怕你接受不了。」
孫沁歌使勁兒的搖頭,撥開了袁兆鋒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她向他表示自己需要時間冷靜一下,她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要強迫她現在就接受這個事實。
袁兆鋒看著孫沁歌上樓的背影,最終也只能嘆口氣點點頭。
早晨起來,袁兆鋒走到廚房給自己倒水看見冰箱上用磁鐵壓著一張標簽,上面寫著自己已經去咖啡店了,早餐在桌子上,叫袁兆鋒起來了記得吃。
袁兆鋒把手里的紙條捏成了一團,使勁兒的摔在了地上,單手插著腰喘著粗氣,皺著眉頭,心頭有種堵的慌的感覺,恨不得用暴力發泄自己心中的郁積,最後又生生的把這口氣咽了下去,他只覺得心頭一陣疼痛,猛烈的咳嗽了幾聲。
到了公司,袁兆鋒一坐下就立刻叫宋康正過來,他的臉色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了,如同每一天早晨處理公務時候的嚴肅,「你昨天找我什麼事情?」
「關于宋氏的融資案,」宋康正在袁兆鋒的對面坐下,準備詳細的談一談自己的想法。
袁兆鋒沒有讓他把話說完,「如果我沒記錯,你並不是這個融資案項目組的。」
「我不是,」宋康正點了點頭。
「如果你分不清工作和生活的話,那不如趁早辭掉這里的工作去你家的公司上班。」袁兆鋒壓低了嗓音吼道,他現在一听見宋氏二字就無比煩躁,很後悔接下了這個項目。
宋康正也覺察到了什麼,看著袁兆鋒問道,「你心情不好?」
「還有,」袁兆鋒站起來,把袖子挽到手肘那里,解開了脖子上的領帶,他覺得有些熱,「如果你們要調查我,控告我殺人也好、非法操作也好、欺詐也好,都請你們不要從孫沁歌身上下手,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認為我和孫沁歌在一起是為了利用她嗎?」宋康正不可思議的看著袁兆鋒問道,心中也大概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孫沁歌會知道十七年前那個案子牽扯到我的非法操作,不是你告訴她的還會有誰?」袁兆鋒問道。
宋康正看著袁兆鋒半晌,試圖理順這其中的關系,「所以你承認了是你給我爸設下的騙局?誘導宋氏企業瀕臨破產?」
「你不是第一天入這行了!」袁兆鋒說道,「更何況你父親不是我推下樓的,杜鶴林的父母不是我讓他們發生的車禍,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殺過人!」
「但那是欺詐!」宋康正說道,他承認金融這個行業有很多的潛規則,比如內幕交易,比如行賄受賄,每個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每個人都默認它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默默發生。
不過欺詐不是約定俗成,沒人會兵行險招。但欺詐也最難舉證,宋康正認為袁兆鋒敢這麼肆無忌憚就是因為找準了這個七寸。
「是無能!」袁兆鋒心平氣和的從嘴里吐出了這三個字,「沒有人逼著他上當!」
宋康正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袁兆鋒,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他因為袁兆鋒的態度而企圖發怒,可是他更加關心現在的孫沁歌,在嘴里斟酌半晌之後冒出的句子也只能是「所以……小歌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袁兆鋒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要告訴她?你隱瞞了這麼多年,你否認啊!」宋康正不知不覺的吼了出來,「你告訴她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啊,反正我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不是嗎?你知不知道小歌有多維護你,你知不知道她說過即便是你犯法了她也會選擇和你一起離開,你知不知道她把你看得有多偉大?而你呢,就是這麼做她的父親嗎?」
袁兆鋒的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如果他不承認孫沁歌就必定還要繼續查下去,他縱然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希望整件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是他也不願意孫沁歌冒任何險,面對宋康正的指控,袁兆鋒只能沉默,至少他也看見了一個事實,有人和自己一樣的愛護孫沁歌,他為宋康正的態度感到欣慰也感到心痛,他看的見孫沁歌離自己又遠了一步。
袁兆鋒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情緒,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宋氏的融資案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你不是說不听嗎?」宋康正不滿的問道。
「那你可以出去了,」袁兆鋒冷冰冰的扔下了這句話,人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了,翻看著手里的資料。
宋康正動了動腳,最終還是沒有出去,「我手里有幾個投資商在尋找新的投資項目。」
袁兆鋒沒有抬頭,似乎根本沒有留意宋康正在說什麼一般。
「想要直接提供10個億的資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將我們手里的投資項目放在一起,生成一種新的債券,我們從宋氏企業的手中賺取佣金的同時,還能夠從投資者的手中抽出佣金,不但能夠賺取雙倍,還能讓這個項目盡快完成。」宋康正對袁兆鋒解釋著自己的新想法。
「那麼我們將會承擔全部的債權風險。」袁兆鋒提醒道。
「可宋氏的抵押物這個時候就在我們手里了。」宋康正也說到,這個提議叫袁兆鋒沉默了一陣,這麼做的效果自然是比尋求上億的風險投資容易的多,他最終點了點頭,「你有興趣接手這個項目?」
「沒有,」宋康正說道,「我也沒有興趣和你有任何的合作關系,辭職信我之後會打好給你的,我想我沒有辦法繼續在這里工作下去了。」
「按照公司的慣例,你現在提交報告,一個月之後你就可以離開了。」袁兆鋒說道。
「我知道,」宋康正點了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停的轉著自己的筆,十七年前宋濂購買地皮的案例他這些年研讀了一遍又一遍,地皮的出售和轉手都是合法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地皮上的建築物缺少相關的法律文件,如果是壯年的宋氏企業承擔這種程度的風險根本不存在任何問題,甚至可能會因此而大賺一筆,但是風燭殘年的宋氏則容不得一星半點的閃失和賭錯,宋濂就是輸在了賭錯這件事情上。
如果不是宋濂貪心不足蛇吞象,根本不會導致後來的慘劇,當年的袁兆鋒大概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用這種方式不戰而屈人之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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