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太陽已經落山,在不少人都患有夜盲癥的時代,這支八人的騎兵小隊可能是探路為主,尋找借住在自己家的小哥為輔,不過隨著夜幕降臨,他們一定會找地方扎營休息就是。♀
也就是說唐瑛他們還有將近一夜的準備時間。
不過她那中氣十足的「敵~襲」兩個字自然把剛好刷洗完畢的便宜丈夫,以及那位租客一起招了過來。
如今算是亂世,什麼規矩在生存這個主題之前都得暫避風頭,再說這會兒程朱理學還遠遠都沒流行起來,因此男女見面也沒有那麼多破講究。
唐瑛猜測這位租客正是今後大名鼎鼎的獨孤求敗,因此在見他之前還懷著幾分期待,等真正親眼見到這位將來的傳奇大能……果然沒有辜負她!
唐瑛依稀記得金爺爺有篇散文提及,獨孤求敗乃是鮮卑人,而眼前這位姓獨孤的青年果然皮膚白皙又高鼻深目,黑亮的頭發末梢微卷,容貌間頗有幾分異族風情,可惜他臉上剛剛結痂的幾道傷口破壞了美感,讓他顯得……有些猙獰。
總體而言,還是便宜丈夫更順眼,尤其是來到她身邊的黃裳一頭長發還在滴水……唐瑛眨了眨眼,便拉住了黃裳垂在身側的大手。
而黃裳雖然時常面無表情,內心可是一點都不平靜。
他正琢磨,原先妻子對他很是冷淡,在小產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到最後連個笑臉都罕見了。可妻子在頭部受創,昏迷數日再醒來,整個人便活潑得……有些她當年還在娘家時的樣子了。
尤其是這一天之內若干親近之舉,黃裳多少心里慰帖了些︰最起碼一直不辭辛苦地伺候她,她像是存了感激之心並且也領了情。
雖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他存著些希望,希望夫妻倆重歸于好,相濡以沫。想到這里,他神情轉柔,輕輕攥了攥伸進他掌心處的小女敕手。
唐瑛目光落在租客小哥的俊臉上,但注意力卻全在便宜丈夫的身上。
黃裳的手很大,也挺溫暖,更讓唐瑛喜悅的則是她大致知道了這便宜丈夫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反正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又固執刻板的……人渣。
要說,原主出身好、學問也好,長得更好,在家時備受寵愛,自然也不乏出色的小伙子追求,小姑娘高冷一點,唐瑛不說是理所當然,卻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俗話說人不中二枉少年嘛,原主小姑娘不過是驕傲了些,又沒傷害過誰,有什麼可指責的?
再看她盡心盡力照顧佷子——別忘了這可是她丈夫的佷子,而小五健康又乖巧,還對這位嬸娘極為依戀,就知道原主姑娘絕對心腸不壞。
話說,原主嫁給黃裳有點不太情願,而黃裳的性格注定做不到甜言蜜語呵護備至——確切地說,他就算有這個願望,依他的言行表現恐怕也不容易讓原主體會得到。
總體而言,這夫妻不合還險些做了怨偶……唐瑛更願意站在原主姑娘這一邊,卻也不認為過錯全在黃裳身上。
尤其是黃裳可一點也不「高冷」,他只是悶騷,證據就是唐瑛每次試探的小舉動,譬如擁抱啊,牽手啊,全都能得到相應的回應……雖然不太熱切就是。
而且最能搏得唐瑛好感的事情更是近在眼前!她一嗓子「敵~襲」,把兩個男人齊齊召來,這二位也沒有什麼不悅之色,更別提出言呵斥了。
根據金爺爺筆下那些神乎其神的~功~法和層出不窮的牛人描寫,以及這二位的聰明才智,他們在入夜之前必然會巡視一番才是,憑借內功感應氣息,就算有漏網之魚,也不會連漏八個才是。
唐瑛知道這兩人心中存疑,沒準兒獨孤小哥還在猜測自己是否借故趕人,于是她搬出那套專門對付客戶的表情和語氣,先沖著獨孤小哥點頭微笑,再轉向便宜丈夫,「三郎,這位少俠是……」
黃裳也不說話,默默轉過頭盯著獨孤小哥。
獨孤小哥眨了眨眼,便再次自報了家門︰他叫獨孤劍,中原人氏,金兵毀他家園,自然要與之周旋一二。
這話說得客氣,估計是怕嚇到唐瑛,獨孤小哥的本意肯定是︰遇見落單的金兵就下手……惹來大股援兵他就逃。
唐瑛看了看便宜丈夫,再看了看獨孤小哥,相信黃裳肯留獨孤小哥住下絕對是基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條道理——黃家在京城的老少,死于金兵的刀槍之下的人數,遠遠多于倒在黃裳仇家的手中……
話說,雖然兩根粗壯無比的金大腿擺在自己眼前,但唐韻絕不會太自我感覺良好,覺得這兩位都忙不迭地打算接納並信任她。
唐瑛頗有自知之明,至少在小金輔助自己做完若干任務,個人身體素質和戰力能自保、甚至助人一臂之力之前,她就是個沉甸甸的秤砣,專托人後腿。
顯然,她需要適當地展示一下她的獨特能力,讓兩根「閃瞎人眼的金大腿」認識到她的價值,至于因此惹來便宜丈夫的懷疑,也總比在遭遇「群敵」之後就當了棄子強——雖然「金大腿」也許不是有意的。♀
倒並非是唐瑛太過悲觀,要知道她身處金爺爺筆下危機四伏的江湖,尤其如今可是南宋初年,長江以北的土地金兵還不能完全控制,正兵荒馬亂,就算諸多強悍的名門正派未必能自保的時候……好吧,她在得知自己的「力敏耐」三項悲催數據對比之後,可真不敢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金大腿們的道德水準上。
于是她再悄悄向小金詢問過那支騎兵的位置和狀態,得到答案便神情一肅,按照小金的指點抬手指向了異常精準的方向,「那里有金兵。」而後也不管黃裳與獨孤小哥的神色變換,又問向獨孤劍,「獨孤少俠,你當時宰……傷了幾個人?」
獨孤劍苦笑道︰「殺了兩個,逃了一個,估計他倆便是來探路的斥候。」
唐瑛聞言,略作沉吟,便又道,「十個人正好是一什……值得做上一票了。」
死上一兩個騎兵,沒準兒還可能是百姓所為,但一整支十人小隊盡沒,正好可以推在附近宋軍的頭上——別忘了,小金到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掃描了整片大陸,尋找宿主之余,自然也把地形悉數記錄了下來。
如今唐瑛從小金那兒調出的地圖,更是完全不用擔心精度問題。
唐瑛正在沉思,獨孤劍已然下定決心不肯再拖累這一家人,而黃裳卻是難掩驚訝之色。
可黃裳轉念一想,發覺自己雖然與七娘做了數年夫妻,好像還真的不太了解她……七娘如此篤定,也不像是怕惹事而出言趕走獨孤兄弟的意思。他思量著不如先去七娘所指的地方瞧上一瞧?
話說當年黃裳隨軍圍剿明教眾人,出于激憤,上前砍殺了不少教眾,同時亦誤傷了不少所謂的江湖正道人士,他受傷後還被追殺了好一陣子,若非輕功十分精妙,為人又相當機警,怕也難以逃得性命。
不過讓媳婦佷子與個陌生男子共處一……院,黃裳自認還沒這麼大方。
于是他便和獨孤劍商量了幾句,最後竟是二人一起動身探查︰獨孤小哥肩膀與胳膊上有不少傷口,可下盤卻一點事兒沒有。
當然這里面唐瑛也出了份力︰她提醒便宜丈夫,如果只派獨孤小哥一人出門,他興許就回不來了。
隨著金兵層層推進,逐步南下,他們夫妻也難在此隱居下去,要麼渡過長江與族人團聚——黃裳是福建人,而原主則是杭州人;要麼就轉道西北,到西夏生活。而獨孤小哥戰力不凡,能有個幫手一路互助,也是好事一樁。
黃裳果然讓唐瑛說動了。
看著兩個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下,唐瑛一手扶著小五,一手按著個燒火棍子緩緩地走回臥房——她只是右腿經脈損傷,並非不能行動。
把兩個男子一起支走,也是唐瑛故意為之,因為她要做些準備。
唐瑛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還有殺敵潛力的本事,也只有射箭這一項。穿來之前,她的「箭藝」屬于業余水平中稍微能拿得出手的那一檔。
正好,小金也告訴她,家里的確有一把十字弓。
正逢亂世,誰家里都得存點真家伙不是。看黃裳的模樣,估計也曾經偷偷砍過些金兵,繳獲些兵器也不在話下。
有對她無比依戀又言听計從的小豆丁在,唐瑛連自己跑腿的功夫都省了。不一會兒,小豆丁便拖著十字弓還有一支箭壺,一路小跑地回到唐瑛身前。
狠狠夸過小豆丁之後,唐瑛又和小金商議了片刻,對這把十字弓做了些微調,讓它更為趁手——十字弓是現代叫法,它其實就是弩。
有了它,唐瑛就無需太過考慮體力透支,她只要能保證~射~得準,別誤傷隊友就好。
做完這一切,唐瑛心中稍定。兼之小金報告,雙方還沒遭遇,唐瑛便摟著小豆丁先休息一會兒︰能多回復一點體力和魔力值也好。
這一覺睡過去便是足足兩個時辰,唐瑛讓小金急火火地叫醒時,天邊都蒙蒙亮了。
小金道︰「黃先生與獨孤先生合力殺掉了三人,剩余的五人正策馬追擊他們,距離您也是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唐瑛並不相信這兩個男人會刻意把金兵往她這兒引︰只是他們對付的是騎兵,五對二的情況下,獨孤小哥還有傷在身,怎麼想都不太樂觀。
若是沒有馬在,黃裳和獨孤求敗一對十沒準都猶有余裕……問題是有馬!
唐瑛此時當機立斷,「他們在哪兒?」
小金答道︰「後山。」
唐瑛扶著她的「拐杖」起身就走,剛要開口囑咐小豆丁幾句,發覺這孩子揪著她的袖子死活都不肯撒手。
唐瑛不願傷到這小家伙,更不想浪費體力跟個孩子糾纏,便干脆帶著他同去。
小金的建議才是促使唐瑛做此決定的關鍵︰他覺得小五早慧,性子沉穩,又天賦極佳,而且據他推測此行安全系數極高,完全不必畏首畏尾。
具備定位、指路和夜視功能于一身的萬能小金盡職地將唐瑛引導了一處半山腰。
她居高望遠,果然看見下方影影綽綽地一團︰數人在林中纏斗作一團。人影與劍光不時交織,這種時候唐瑛自然不肯打草驚蛇,更不敢隨手來上一箭,試試手感……
纏斗雙方的生死也能決定她的命運,唐瑛雙手輕顫,但聲音卻穩得不行,「小金,幫我計算下~射~程和出手時機。」在心中說完,還騰出手揉了揉死死貼在她身邊的小豆丁。
為了保證穩定,唐瑛背靠著樹上,就在一個金朝騎兵將後背露給她的時候,她果斷地扣動了弩機。
這一箭……沒有命中。
卻成功地釘在了戰馬的腳邊,戰馬受驚,黃裳眼楮一眯,從眼前枝杈的空隙處看到了端著手弩的七娘,他來不及升起什麼雜念,反手蕩開眼前金兵劈下的彎刀,在這位兵卒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長劍一滑一挑,便刺中了急于安撫驚了的戰馬的那個金兵。
獨孤劍正與三個金兵周旋,這會兒發現那劈砍黃裳的兵卒有了可趁之機,便不顧身前與身側的三人,硬生生地騰挪出戰團,為此背上連續挨了三刀,而他手中軟劍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銀光,堪堪卷住了黃裳身前那人的脖子。
就在圍住他的金兵齊齊再次揮刀,眼見刀刃便要切到獨孤劍的後頸,黃裳已然襲至,揮劍疾刺,乃至于身前顯出片片劍影,卻只擋住了兩把彎刀,而最後一把彎刀卻只差數寸就能了結獨孤劍……
就在這險之又險的時候,一箭破空襲至,獨孤劍身後戰馬嘶鳴,奮力跳躍,險些把馬上的主人甩月兌出去,那一刀自然也失了準頭,只削掉了獨孤劍肩頭一片皮膚。
而此時第二支箭再次襲至,只听「噗」的一聲,便穿透了這個倒霉蛋的喉嚨。
唐瑛眼前的數字化面板技能欄處,「幸運一擊」四個字一閃即逝,而她原本還算充裕的體力槽也幾乎是瞬間便見了底。唐瑛頓覺全身酸軟,幾乎都不能再端穩手弩。
這時獨孤劍也回過身來,形勢已然逆轉,二對二,遠處更有火力支援,結果自不必說。之後再沒費什麼周折,剩下的兩名金兵業已授首。
雖然身上還在不停冒著血,獨孤劍卻異常興奮,沖著一百步外的唐瑛揮了揮手,「嫂子真是深藏不露。」話音未落,他卻在躍上唐瑛所在的石台時腳下一滑,情急之下軟劍揮出,成功地繞住了根粗壯的樹枝,穩住了他的腳步之余,也唰地……在唐瑛腿上留了道……口子。
既然是誤傷,口子當然不深,但偏偏又是右腿……
小豆丁左看右看,默默地把箭枝倒在地上,而把空了的箭壺交給了他最親的嬸娘。唐瑛接過,毫不猶豫地抬手就把這皮制的箭壺往獨孤小哥的俊臉上丟了過去。
而黃裳則一言不發,只是從懷里模出了一大包金瘡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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