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李熙真忙的不亦樂乎,直到晚上歇下來的時候,她才長呼出一口氣。頓了一下,她只覺得有些不對,扭頭一看,竟是拓跋昱站在套間兒的小門邊看著她。
「你不是睡了麼?」李熙真有些驚訝的說道,她明明是看著他上了床才回來的啊。
拓跋昱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很少開口說話,通常都是听著別人在說話。
這幾天一直有不少人在說李熙真的壞話,他覺得她應該也是知道的,可是好像卻從來不放在心上一樣。
而且,照那些人所說,她是作為戰俘被送過來的,就一點也沒有不情願?
拓跋昱雖然年紀小,但是也隱隱約約的知道戰俘的意思,這不是同樣也意味著永遠也不能回家了嗎?她就一點兒也不想家?
拓跋昱的存在感一向很低,這也方便了他從府里的小廝們或者婆子們嘴里听到一些有的沒的。
李熙真真的是個冷血的人嗎?他不懂什麼叫冷血,卻直覺的認為那不是一個好的詞,他不想她是一個那樣的人。
「你不想回去嗎?」拓跋昱問道。
李熙真原本看著他的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輕輕哼了一聲。
她想,她特別想回到屬于自己的那個世界去。可是現在,就算她能,也只是能回李家吧。既然如此,又有多大的差別呢。
「你知道我走不了的。」李熙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親切卻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疏離的笑容,一如她剛到李家時一樣。她直直的看著拓跋昱,那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刺穿他,「你知道我是梁國的人,梁國已經沒了,我是戰俘,到了你們淵國,或許只算得上是個賞賜的物件。♀你覺得我能去哪?」
「你不想逃走?」拓跋昱問道。
「不想。」李熙真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如果逃走,一定會被抓回來的,到時候我可沒有現在自在了。」
拓跋昱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
「怎麼了,是不是听見別人說我什麼了?」李熙真拍了拍自己身邊,示意拓跋昱走過來坐下。
「他們一直說你上躥下跳的,非要讓府里不安寧。」拓跋昱坐了過去。
「你覺得我這樣是好還是不好?」李熙真認真的問道。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這個府里名正言順的主子,他的話,李熙真不可能不在乎。
「好。」拓跋昱毫不猶豫的說道。
他不知道別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李熙真是不是一個冷血的人,但是他覺得她是整個府里最合他心意的人。
「那就行,明天給你請的先生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去听一听,你覺得若是可以,便讓他們留下來,若是不喜歡,就繼續慢慢找。」
拓跋昱雖然沒有說話,但是用十分明顯的表情表達了自己的驚訝。
「我打听了過了。」李熙真說道,「好像要請到一個不錯的先生是很不容易,但是總歸還是有人來。」
按理說,她出的銀子都夠請兩個先生了,但是卻還是沒有人願意來,又或者,來的是她這個小女子都看不上的。這顯然是有人從中插手。
直到她的銀子出到了五倍以上,才終于來了那麼兩個能看的過去的人,一個看著挺仙風道骨的,看起來就像是詩書滿月復的,叫做施玄之。另一個其貌不揚,打扮也邋里邋遢的不甚叫人滿意的,叫做李清嘉。
讀書人一向不喜歡跟下人們混在一起,省的亂了身份,但是那李清嘉卻十分自在的跟猴兒大青說話聊天,讓兩人可是在她面前說了不少好話。
更為奇特的是,這兩人是結伴而來,若是府里只留下一個人,另一個人也是要留下的,這是他們說好了的。
李熙真心知在有人阻撓的情況下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先生給拓跋昱了,便只希望,這兩人只要稍微有一點真才實學,能教給他就謝天謝地了。
第二日見到兩人的時候,李熙真也跟著拓跋昱一起上課去了。那施玄之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沒有說什麼,另一個卻是沖著她露齒一笑,微黑的皮膚顯得他的牙齒更白了。
施玄之這人沒什麼名氣,但是脾氣卻不錯,一直溫和的教授著李熙真,內容也解釋的十分詳盡直白,李熙真沒有多想的就把他留下來了。
至于另外一位……
「不知道李先生可有什麼能教我們公子?我是不介意李先生跟著施先生一起留下來,但是若整體這麼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府里難免會有人說閑話,這對先生的名譽也不好。」李熙真微笑著說道。
李清嘉看著這小丫頭一臉微笑說出那十分不中听的話也不惱怒,只是看了一眼拓跋昱才道︰「我能教給他的,他現在還不能學。」
「哦?為什麼?」
「我也不是什麼正派人士,會的也不過是那些三教九流,歪門邪道,小公子心智還未立穩,若是這時候由我來教,只怕會走了歪路。」他這話一說完,李熙真立刻就想到了三個字——厚黑學。
李熙真兩眼微微一亮,笑眯眯的道︰「那李先生就同施先生一起教授公子吧,您覺得什麼時候可以了,便什麼時候開始授課。」
李熙真也不怕他沒有真本事,就算沒有,他也不過是多了張嘴,用不了什麼東西,但是若是他能教給拓跋昱一些門路,那就是賺了。
看著施玄之那番兩袖清風的模樣,只怕是不會教給拓跋昱什麼陰私之事了。
她從不認為世界有多麼光明美好,你不算計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算計你。之前在李府就是丫頭之間,婆子之間,管事之間的爭斗,這些李夫人也沒瞞著她。進了宮便有宮女,太監,秀女之間的爭斗,她都看在眼里,以局外人的身份。
她心知自己不是塊好料子,便在做事之前先思前想後一般,確保就算出了什麼差錯,也在她應對的範圍內才敢出手。
如果李清嘉真有些能耐,不論是對拓跋昱,還是對她,都是有好處的。
至于施玄之跟李清嘉的身份背景,雖然也粗略的查了一番,但是她沒怎麼真的放在心上。
能進的了這里的,定然都是通過了上頭的審核的。
這府里自從李熙真來了之後,隱隱的分為了兩派。一邊是李熙真為首的新人,一邊是這府里的老人。
按理說,那李熙真新來乍到,萬萬是不可能與這府里居住多年的老人分庭抗禮的,但是仗不住人家錢多,人家用的東西都是自己小金庫里的,還是將軍賜的。就連三公子那小院里的小廝們都有工錢拿。
一邊是府里的老人看不起那些新人,總覺得他們就不是真的屬于府里的人。一邊是府里那些拿了額外錢的院里的人,任憑人家怎麼冷嘲熱諷只管自己偷著樂。誰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紅自己拿了好處呢。
兩邊就這樣,暫且相安無事。
兩位先生的院子在府里的東面,也是單獨的一個小院子,本來應該住在府里的東廂房的,但是李熙真覺得廂房的采光不大好,先生麼,總要你好好對人家,人家才會好好對你。
左右這府里規格夠奇怪的,因為沒有什麼女眷,便沒了所謂的後院,到多了幾個單獨的小院子,大概有兩三個,她便讓人直接收拾了一座出來。雖然離書房是有些遠了,但是看著那兩人的目光,李熙真也知道對方是滿意的。
「等明年,把兩位先生現在住的地方西邊一點的那個院子收拾一下吧,也好讓先生住的近一些,那個院子我看了,也別先生們現在住的地方大一些。」李熙真拿著筆在紙上隨意的畫著。
「好。」拓跋昱正在做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
「還有,我想給咱們院子里添兩個小丫頭。」李熙真頓了一下,又問道。這件事她雖然已經拜托了薛霜兒讓人尋著,卻還真是沒有告訴過拓跋昱。
一般的公子哥兒屋里屋外總是有小丫頭伺候著的,但是在拓跋昱這里卻是一個沒有,就連他所在的整個後府都難看見一個。
「我不需要小丫頭。」拓跋昱停下了手里做的事情看著他。
「……我需要。」李熙真遲疑的說道。
「那隨便你。」拓跋昱收回目光,繼續寫字。
李熙真眨巴眨巴眼楮,看來拓跋昱不要丫頭伺候,的確是另有原因的。
「你看好了他們,不要到我這邊來。」拓跋昱十分冷淡的說道,頭也不抬。
「……好。」這句話李熙真其實不敢答應的很干脆,她現在就住在拓跋昱的臥房旁邊的套間兒里,兩個小丫頭若是伺候她,哪有不經過他的房間的道理。
不然,她換個地方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