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李熙真睡得就沒有之前安穩了。之前雖然燒的厲害,以至于失去意識,但是痛苦也少了許多。這清醒過來之後,卻是頭痛的厲害,渾身也是酸疼的很,翻來覆去許久,李熙真才勉強睡著。
只是睡著沒有多久,她又被人吵醒了。
「公子?」李熙真眯了眯眼楮,看清對方後有些驚訝。她剛才沒覺得睡多久,難道已經到了第二天了?
拓跋昱看著臉蛋通紅,就連眼楮也燒的發紅的李熙真,卻是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也不肯上前。雖然他知道她是因為生病才有這樣的神色,但是卻還是不免的慶幸起來。
這幾天,他總是忘不了那一幕。李熙真被段校尉從河水里撈了出來,渾身濕透,露在外面的皮膚以及變得青紫,沒有一絲血色,渾身還在打著顫,人卻已經失去了意識。在那一瞬間,他以為她已經死了。
他這輩子只看過一個死去,那個人便是他的母親。
他以為,李熙真是第二個。
當時他知道很害怕,覺得連自己也掉進了那冰窟中,萬劫不復,甚至邁不動腳步去看一看她,就只看著別人手忙腳亂的擁了上去。在縫隙中,他看見她似乎睜開了眼楮,看了自己一眼。
只這一眼,他便又活了過來。
他再也不想看見李熙真的那副模樣。
「推你的那個人已經找到了,父親已經讓人把他關了起來。」拓跋昱有些干巴巴的說道。其實他更想問她怎麼樣了,還冷不冷。
李熙真也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問道︰「我醒來以後又睡了一夜?」
拓跋昱一愣,沒想到她問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問題,他搖了搖頭︰「長公主讓人給府里報了信,我又過來了。」
李熙真雖然覺得從身份上來說,拓跋昱不該在一天之內為自己跑了兩回,但是听了這話,卻還是很高興,也說不出他不應該來的話。
「我什麼時候能回去?」李熙真問道,她在這韓府落了水,生病病的差點死了,留下來養病也沒什麼不可,但是看著已經好多了,她便不想呆在這里了。
雖然拓拔將軍府也不是她的家,但是終歸是有她認識和熟悉的人。
「錦繡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拓跋昱眼神一暗︰「她不該離開你的身邊。」
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錦繡為了她的妹妹擅自離開了李熙真,所以她才會被推下水。
看著他的神色,李熙真也明白了︰「她離開,是我同意的。」
雖然她現在清醒的很,但卻也知道,在之前她真真切切的跟死亡接近了一回。
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實在很一般,不要說冬日落入冰水了,就是普通的傷風感冒都可能要了人的性命。她這次能夠活下來,固然要多虧那苦口的良藥,卻也有很大一部分,也是運氣了。
她以為自己重活一回不會在害怕死亡,可是跟死亡接近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還是膽小怯懦的很。
「她們姐妹情深,卻忘了自己的身份。」拓跋昱眼神冰冷。
他待人很簡單,他看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
在他的心里,錦繡等人自然是比不上李熙真的。就是最近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猴兒等人,在他眼中也比不上李熙真。
不為其他,李熙真是除了父親哥哥之外第一個主動對他好,為他著想的人,甚至連猴兒等人,也不過是她為了他找來的。
他知道李熙真待人寬厚,不僅收下了錦繡姐妹,還讓她們同住一屋。他知道,卻也懶得理睬。但這並不能成為錦繡玩忽職守的理由。
她不是伺候自己的丫頭,是李熙真的丫頭,是不能離開她身邊的,可是這一點,她都做不到。
在這個年代,主子犯了錯,丫頭受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李熙真雖然覺得錦繡有些冤屈,卻也沒有反駁。
這一次,是她大意了,但是錦繡何嘗不是也大意了。
見李熙真不說話,拓跋昱不由得緩和了口氣︰「她沒事,只是被關了起來,等著你回去處置。」
「我知道了。」
「等過幾日,等你真的好全了,我便接你回去。」拓跋昱接著說道。
李熙真有些奇怪,為什麼要等好全了再回去,回將軍府養傷不是更好麼?何必在人家韓府叨擾。
「這件事情,有些復雜。」拓跋昱也是眉頭微皺,「好像是父親跟韓大人商量了什麼,反正就是這麼決定了。」
說到這里,他也覺得這樣對李熙真有些不好,便道︰「這幾日一直是敬敏長公主在管著你的病,你跟她多相處相處也好。听說她的脾氣很好,不會亂罰人的。」
李熙真點點頭,能為了自己的丫鬟放下架子跟自己說話的公主,估計還真沒幾個。
「你既然已經好了,我只怕不能每日來看你了。」拓跋昱看了外面一眼,「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李熙真點點頭,看著他心里竟生出幾分不舍來。
拓跋昱走了沒多久,那阿嬌就走了過來,說是要帶著她去泡藥浴。
浴房就在這棟小樓之中,一個半大不小的池子,比起之前府里的要小上三分之一。旁邊還有個似乎是天然的石壁砌成的更小些的池子,里面似乎是滾燙的熱水,一直不斷地氤氳著水汽。她泡的則是便是那個大一些的池子,白氣氤氳的水面上漂浮著一些零碎的她完全叫不出名字的藥材。
剛下了水,她便舒適的呻。吟一聲。天氣雖冷,但是浴房之中卻是十分暖和,只能說,長公主的設備果然是過人的。
「這可是只有長公主能用的池子,也就是我們長公主人好,才讓你也泡了,還加了這許多的藥材。一般人可是進都進不來。」阿嬌似乎有些不滿的說道。
「你好像很討厭我?」李熙真看著她奇道,「可是明明是你被人利用才害的我這樣的,我都沒有討厭你,你倒是十分討厭我了。」
阿嬌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有些吃驚,半響才吶吶的道︰「我因為這個差點被韓大人從長公主身邊送走了,長公主也狠狠的訓斥了我一頓,長公主以前從來不會說我一句重話的。」
可是這一次,卻狠狠的罰了她,跪在地上半天,到現在膝蓋都還是青著的。
「她也是為了你好。」李熙真嘆了一口氣,雖然阿嬌口氣十分不好,但是手上卻還是認真的為她擦著背,既沒有敷衍了事,也沒有下了重手伺機報復。可見,這嬌兒不過是個刀子嘴而已,「你這次害的是我,長公主還能護住你。可是日後你若是大意在害了長公主也得罪不起的人呢?又或者,你把自己給害了呢?」
阿嬌吶吶的沒有說話。
「我跟你苦口婆心說了許久你都听不進去,李姑娘三言兩語,你倒是入了心了。」長公主似乎有些無奈的笑著走了進來。
「長公主。」李熙真一驚,要站起來行禮,剛起身,卻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可是光著泡在了水中,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長公主沖著她擺擺手,示意她免禮,道︰「明明我都已經出家了,可是人人卻都還稱呼我為長公主。竟是沒有人知道我的道號了。」
「長公主的道號是?」李熙真問道,她先前看見對方做道姑打扮,但是知道對方是長公主,便以為公主只是做做樣子,誰想到竟還是有道號的。
這個世上的道姑,若要有個道號,可是要真正進了道觀,上了碟冊才有的。
「貧道法號淨空。」長公主莞爾一笑,雖是十分美艷,卻竟是也有些出塵的感覺。兩種矛盾的感覺放在一起,讓李熙真有些看呆了眼。
說實在的,這長公主的外貌和氣質,都是李熙真的理想型——理想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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