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鄴城還有好幾公里的時候,遠遠地,眾人就看見前方的一隊人馬,為首的幾人穿著官服。李清嘉看見對方的陣仗,便示意馬車停下,自己獨自駕馬上前。
到了跟前,李清嘉下馬走上前去,那男人彎腰向他行了一禮,隨後似乎給他看了什麼東西,李清嘉便上馬回到了馬車跟前。
「已經驗明身份了。」李清嘉說道。
拓跋昱點頭,秦先生韁繩一甩,馬車緩緩前進。
「來的想必就是三公子了。」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有些微胖,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看起來很好相處,旁邊跟著一隊侍衛,「下官孫晉初,是奉陛下和奉天將軍的命令在此迎接三公子的。」
因為拓跋昱身上並沒有功名,當年拓跋德彰也還沒來得及給他封號,對方便直接稱他為三公子。而奉天將軍,則指的是二公子拓跋毅。
拓跋昱沖他點頭,對方便邀請他上那輛他們準備的顯得有些豪華的馬車。
「公子坐自己的馬車已經習慣了。」李清嘉不動聲色的說道。
孫晉初了然的點點頭,本來他也沒認為對方一定會上他準備的馬車,畢竟這位三公子常年在外被人追殺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是眾人皆知了。不過對方坐不坐,是他的事情,自己準備不準備,是自己的事情。
「你怎麼了?」雖然不說,但是拓跋昱這幾天無疑也是緊張的,如今見有人來接了,剛要放心,卻發現李熙真一副戒備和深思的模樣,到了馬車里,他便問道,「是不是對方有詐?」
對于李熙真,他有一分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信服。♀
「倒不是,只是發現個熟人。」李熙真從車窗看了孫晉初身邊的侍衛一眼,確認之後,便小聲在他耳邊說道,「那人身旁的侍衛,是大將軍身邊的人。」
剛才那男人直說是奉了陛下,以及奉天將軍的命令來的,而奉天將軍,指的便是拓跋二公子。其中並沒有一句是提到拓跋德顯的。
李熙真猶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拓跋二叔時候的場景,對他身邊那一身黑衣的人也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她記性一向不錯,是以今天才能認出來。
「既是二叔的人,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拓跋昱說道,心里只以為是二叔擔心自己,才派了人來。
李熙真沒有說話,心里卻覺得蹊蹺。她從來都是一個很會亂想的人。
一直到進了皇宮,見到即將登基的皇帝陛下和奉天將軍的時候,事情才有了解釋。
「你還是來了。」拓跋尋見到拓跋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什麼喜悅的表情。
「怎麼了?」拓跋昱有些猶豫的問道,「二叔呢?」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李熙真明顯覺得整個宮殿的空氣都凝滯了一瞬間,而拓跋毅的臉色更是冷的不能再冷。
她悄悄的觀察了拓跋尋一眼,對方跟當年在將軍府見到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差別。雖然依舊溫文爾雅,但是卻缺少了當年的銳氣,精神也不是很好。
「怎麼了?」拓跋昱當然也察覺的不對勁的地方。♀
「我怎麼會讓你來這地方,我……巴不得你走的越遠越好。」拓跋尋的神色似乎在隱忍著什麼。
「大哥,究竟是怎麼回事?信里並沒有提到……」從一直以來的信件來看,大哥一直都很正常,但是現在真見到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他不是你的二叔。」拓跋尋抬起頭來,眼楮紅得像充了血,「父親死的不明不白,明明那個傷勢都算不得什麼,怎麼會因為傷勢復發不治身亡了。」
李熙真心里一驚,已經想到了答案。
「大哥的意思是,二叔?」拓跋昱有些震驚,猶自不敢相信,低聲問道。
「本來我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可是他太過狼子野心,父親剛走,他就想要自己當皇帝,要不是父親那些舊部反對,這個位置,也輪不到我做。」拓跋尋冷冷的說道。
「還有小四。」拓跋毅站在一邊冷冷開口,原本是十分豪爽開朗的人,此刻卻總顯得有些沉郁。
「小四怎麼了?」拓跋昱問道。
「當初父親舊部堅持要立父親的兒子作為皇帝的時候,那人推薦的,是小四。」拓跋毅說道,「不是母親生的我們三兄弟,也不是小五,偏偏是小四。」
「二弟。」拓跋尋眉頭微皺的喝止了他,「這件事情還沒有證據,不要亂說。」
只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眾人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我給你的信,只怕都是被他攔下來的,到了你手里的,都不是真的。」拓跋尋嘆息一聲,「本來我不想一來就跟你說這些事情,但是為了避免日後節外生枝,我只能現在都告訴你了。」
「陛下,在下來之前,也不曾想到過會發生這麼多事情,現在既然情況有變,在下希望能出宮一趟,回一趟李家。」原本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李清嘉忽然開口了。
拓跋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會叫人帶你出宮,你能見到家里的人也好。
李熙真差點沒忍住想說自己也要跟著回去,只是她終究忍下來,只是目送著他離開了。
眼下這個關頭,她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
因為登基在即,拓跋尋不能一直陪在拓跋昱的身邊,而拓跋毅也是有事要做,兩人親自把拓跋昱送到梧桐殿安頓好了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淵國的皇宮,李熙真還是第一次來。比起更像一個花園一樣美麗的梁國皇宮,淵國的皇宮則顯得更像是由一個個高大的建築拼成的巨大院落,叫人覺得冷清枯燥。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能回鄴城。」坐在屋中半響,拓跋昱終是開口道,「可是現在,我只想離得遠遠的。」
他以為父親用生命換來了他們的平安福貴,可是現在卻忽然知道,父親可能是被二叔害死的。二叔,明明是那麼好的人,為什麼他會……
「公子,一切只是猜測。」李熙真冷靜的說道,眼角看見門口,南兒與錦華正一同走來。
兩人一間換上了淺粉色的宮裝,神情間很是興奮激動。
「邢蓮兒呢?」李熙真上前兩步攔住了她們。
「回姑娘,邢姑娘之前被永寧宮的人來人帶走了。」永寧宮,正是太後的寢殿。
拓跋昱聞言微微側了側頭,李熙真嘆口氣,太後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麼急性子。
梧桐殿很大,有一個正殿兩個偏殿,伺候的人也不少,有些是原本就分在殿里的,有些則是拓跋尋特意分配過來的。
對于原本就在這殿中的人,李熙真保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而對于拓跋尋分過來的那些人,則是可以適當接觸,當然,貼身事宜還是要自己人來做的。
當李熙真拿出銀針在飯菜上一一驗過的時候,原本還有些興奮的南兒和錦華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底的不可置信。
「我只能說,這里不是我們的灼華院,萬事小心為上。」李熙真淡淡提點了這兩個自從進宮就一直精神亢奮的兩個小丫頭一句。
她倒不是真的認為誰會在這飯菜里下毒,畢竟這里可是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只是有備無患,也省的那兩個小丫頭剛到皇宮中來,就昏了頭。
「是,奴婢知道了。」兩人低頭應下,心里都有些慚愧。
「姑娘,邢姑娘回來了。」用完飯之後,南兒走了過來,小聲說道,「她想見公子。」
「公子?」李熙真扭頭問道。
「不見。」拓跋昱頭也不抬,閉著眼楮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去告訴她吧。」李熙真吩咐道,「告訴她好好想清楚,她的主子,到底是誰。」
南兒離開許久之後,拓跋昱都不曾開口,只是盯著手里的書,卻連一頁也不曾翻過。
「公子不要著急。」李熙真就算想勸說,也有些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听見她的聲音,拓跋昱微微回神︰「我只是在想,二叔要的是什麼。」
李熙真聞言有些奇怪,他要的,除了那個位置,還會有其他的?
拓跋昱微微笑了笑,不再說話。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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