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真的轎子是從正門進的院子,剛下轎子,便看見一個看著便有些親切眼熟的青年站在李熙善的旁邊。♀
她在心里推算了一下年紀,便上前行了個禮︰「見過大哥。」
沒有見到父親母親等人,她沒覺得有什麼意外。在李家,這才是正常的。做晚輩的,怎麼能讓長輩候著你。
「你回來了。」李熙誠含笑點頭,十分熟稔的模樣,他微微側身,讓李熙真看清站在他身後的一個年輕少婦,「這是你大嫂,你應該還沒見過。」
李熙誠成親的晚,李熙真進宮的時候,他好像才開始議親。
「大嫂好。」李熙真對著那少婦行了一禮。這大嫂看起來並不是十分美貌,但是眉宇間的一股氣質,卻總叫人覺得十分平靜。她盤了個是十字髻,鬢間用兩只疊翠金簪,端莊卻不顯得過分華貴。
「妹妹回來了。」周敏彤微微側身,沖她頷首微笑,「時常听母親和妹妹提起你,今日一見,才知那句聞名不如見面的意思。」
「姐姐謬贊了。」李熙真對這個大嫂的初步印象還是很好的,起碼是個好說話的。
「大嫂跟姐姐就別再這里客套了,母親還等著呢。」站在一旁的李熙善忍不住插話。
「是我疏忽了。」周敏彤抱歉的笑笑,便走在前面給兩人帶路。
李熙真卻是有些驚訝,李熙善打斷了大嫂的話不說,大嫂卻是一點兒也不生氣的模樣。要知道以前在家里的時候,這種事情,她可是想都沒想過。若是真這麼做了,必然是要惹來母親一頓訓斥的。
可是看著大嫂壓根沒放在心上的模樣,這件事想來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果然,自己離開了七年,許多事情,都變了。
進了母親的院子之後,她一眼便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她與起自己印象里似乎沒有什麼明顯的不同,甚至也同當日含淚送自己離開一樣,她今天也依舊含著淚看著自己回來。
只是李熙真的心境,卻與當日不再相同了。
「母親。」李熙真收拾好心情,上前一步,準備行禮。
「我可憐的女兒……」李戚氏立刻站起身來扶住了她,「快叫娘好好看看。」
李熙真依言抬起頭來,並沒有注意到李戚氏看見她臉上淡然甚至還帶著些得體的微笑表情之後,那一閃而過的傷心與失落。
李戚氏握住了李熙真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她收拾好情緒之後,微微帶著些笑意看著她︰「我一直在想你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很好,很好。」
李熙真笑了笑,卻不知如何接話。
「真是姐姐一回來,母親便把我忘在腦後了呀。」李熙善笑嘻嘻的湊了過去,坐在了李戚氏的身邊。
「別胡鬧,你姐姐這麼久沒回來了,你天天在家里,能一樣嗎?」李戚氏輕輕斥了她一句,卻更顯親昵。叫李熙真站在一邊,只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一般。
「妹妹說笑了,我不在的時候,都是妹妹陪著母親,母親怎麼會忘記妹妹呢?」李熙善只能笑著說道。
李熙善掩飾住自己心里微微的不自在,沖著李熙真一笑。
周敏彤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個四妹妹平日里都被寵慣了,估計這一時半會,是適應不過來呢。本來她還奇怪,治家甚嚴的李家怎麼獨獨對這個四姑娘這麼寬松,後來才知道,竟是前面還有個十歲就離了家的三姑娘。
她知道這件事以後,就明白過來,多半是李家人把對李熙真的那份愧疚,都轉化成了對李熙善的愛了。♀只有這樣,他們自己才能心里好過些。
本來李熙真還是有些尷尬和不自在的,不過話說的多了,便也放松下來。對著李戚氏的時候,也算是多了些真實的情緒。
只是這第一日,她卻沒見到父親和祖父。
「母親從來沒向今天說過那麼多話過。」李家給李熙真安排的院子就在李熙善的瓊香苑旁邊,兩人便一起回去了。
李熙真沒有接話,她不能對母親的行為作出評論。
「那天你給我的那對白玉鐲子,母親一見到,就哭了。」李熙善看了她一眼,「我怎麼問她,她都不肯告訴我一句。」
「那對鐲子呢?」李熙真問道。
「被母親拿去了,不肯給我。」李熙善有些郁悶,東西雖好,但是卻也不至于叫母親都看上了,里面好像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故事,但是卻沒人願意對她說。
「那鐲子,原本我在家的時候就一直帶著,後來我進宮的時候,母親又親自給我帶上。」李熙真看了她一眼,解釋道,「當日母親還說,哪怕萬一遇到了什麼事情,也能應急用。」
李熙善有些驚訝︰「那姐姐叫我拿回來做什麼?」
「小時候你很喜歡它,你都不記得了?」李熙真笑道。
事實上,這個東西本來就是要給李熙善的,當時的李熙真,還是原主,在東西交到李熙善手里前,她便因為各種心結,大病一場,再醒過來時,便已經換了芯子了。
或許是出于愧疚,那原本該給了李熙善的鐲子,第一時間給李熙真送了過來。
李熙善有些驚訝,她的確對這件事情沒什麼印象。
「東西我已經給你了,你若是想要,找母親要就是。」李熙真說道。
「不用了。」李熙善下意識的否定了,想想又加了一句,「母親看見它就想起姐姐來,我何苦去找不自在。」
第二日的時候,李戚氏的話便少了些,只是一直看著李熙真,不肯移開目光。幾次李熙真都注意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終歸還是沒說。
直到見到祖父,她才知道怎麼回事。
李繼宗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他拿帕子擦了手,看了李熙真一眼,隨意的說了一句︰「回來了。」
「是,王爺讓我回來住幾日。」李熙真低頭道。
「王爺讓你?」李繼宗沒有說話,李熙真的父親看了她一眼,卻是忍不住了,「你祖父特意去要帶你回來,你怎麼偏偏不識好歹,非要來在王府不肯回來?好好的李家大小姐不做,你賴在那里做個丫鬟!」
李熙真心里刺痛了一下,卻也沒感覺到太傷心。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鮮少看見的父親,從來對自己都是十分冷淡的,他在意的,大概只有大哥。
「正輝。」李繼宗眉頭微皺,抬手制止了他,他看了李熙真一眼,慢悠悠的道,「我相信,熙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這丫頭,從小就聰明。你說是嗎?」
李熙真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她當然有自己的打算,只不過不是為了李家,而是為了她自己。
李正輝臉色稍霽,似乎意識到自己先前是太過急躁,便放緩語氣道︰「知道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這些事情,還是應該听從長輩的安排才對。」
李熙真依舊低著頭,在這個年代,在李家,頂撞自己的長輩都是非常敗壞的行為,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那絕對是一時間停不下來了,她便皺著眉頭,一聲不吭,只是听著。
李正輝顯然沒那麼多耐心,他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見他點頭示意,便直接離開了。
李熙真沒有得到允許,便只能一直呆著。
「你父親,一直是那個性子,太過耿直了些,你不要怪他。」過了半響,李繼宗才說道。
李熙真忽然覺得好笑,從小時候,她就跟祖父的關系更好些,似乎每次談話開始的時候,祖父都會幫著父親說幾句好話。父親那個性子,耿直卻也說不上,要說死板固執外加非常孝順,她倒是一百個同意。
「他也是為你好,只要你留下來,我們一家也算是團圓了。」李繼宗繼續說道。
見李熙真依舊不說話,李繼宗便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有客人會過來。」
李熙真聞言,這才暗自長舒一口氣,轉身離開。
在李家才兩天,她就忽然非常迫切的想要回去了。待得越久,她就越想離開。
說起來真是可笑,明明這里才是自己的家,但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安逸舒適,只覺得是周圍有一度不透風的圍牆,壓迫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明明七年前,她還把這里當做家的。
「姐姐,祖父,是找你說要你留下來的事情?」李熙善見她從祖父房間里出來,便湊過去問道。
「父親是想讓我留下來的。」李熙真如實說道。
李熙善顯然有些驚訝,她可沒想到自己那父親還能說出這種話來。父親不是一向只在乎大哥的麼。
「那姐姐你呢?改變主意了嗎?」李熙善試探著問道。
雖然她挺喜歡這個三姐姐的,但是一想到她可能會留下來,卻又莫名的感覺到不自在。就好像她留下了,自己就會失去什麼一樣。
李熙真笑笑沒有答話。她剛才在祖父父親面前都沒漏出口風,又怎麼會讓自己這個嘴上顯然不是很嚴實的妹妹知道自己的想法。
次日听見前院來人喊自己去見客的時候,李熙真沒有多想,她只想著,多半是李家的親戚朋友知道自己這個在外多年的李家三女兒回來了,便來看看。
可是真去了,卻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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