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遲凜出了房門,急急奔到父親房前,重重叩門。
「誰啊?」是遲無為的聲音。
遲無為,字久治,官拜定南將軍。
「爹,是我!」遲凜應道,「孩兒有急事兒,您快開門!」
遲凜一向穩重,半夜里敲門,只怕是有大事。
遲無為不敢貪睡,忙起身開門。
見門打開,遲凜忙跨進門中。
「這麼晚了,什麼事這麼急?」遲夫人亦被吵醒,穿了衣服起身來。
「爹、娘,」遲凜向二老拱手道,「今日事出緊急,請恕兒驚擾之罪。」
「無妨,有什麼急事,快說。」遲無為道。
「孩兒有一事相求,還望爹、娘成全。」遲凜道。
「且說來听听。」遲無為道。
「是啊,凜兒,你有什麼事就說吧。」遲夫人道。
「孩兒想娶三公主為妻,請爹爹去向皇上提親。」遲凜也不繞彎子,直言道。
遲無為听了,沉吟不語。
遲夫人倒先言道︰「這是好事兒啊,若能成得,于遲家亦是件榮耀。」
「凜兒,求娶公主,以遲家多年對朝廷效忠之功,並非不能。」遲無為緩緩道,「不過,亦不急在這一時。」
只為此事,何至于急成這樣,只怕另有緣由,遲無為便不應承。
「爹!」遲凜道,「不能再等了!」
「嫁娶乃是大事。近日朝中事務繁多,且過一陣再說吧。」遲無為緩緩說道,回身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爹,若再等下去,寧葭就要嫁入別家了!」遲凜急道。
「凜兒,你這是……」遲夫人驚道,「你怎麼能直呼三公主名諱!」
「她雖是公主,也會是我遲凜的妻子。」遲凜道。
「你便是真心想娶他,皇上還不知是何想法,總得慢慢籌劃才好。」遲無為淡然道。
「昨日蒙將軍與蕭丞相府已同向皇上求了親,要娶二公主,不能再等了!」遲凜道。
「蒙將軍和蕭丞相府?這……」遲夫人聞言,躊躇不語。
遲無為听了這些,已明了于心。
「凜兒,」遲無為走至遲凜面前,望著他緩緩道︰「你該知道皇上的決定。」
「如今聖旨尚未下,我遲家也能爭上一爭!」遲凜道。
「跟誰爭?蒙將軍?蕭丞相?」遲無為望著他道,「還是,皇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跟寧葭已有了約定,絕不會讓她嫁給別人的!」遲凜道。
「凜兒、三公主她也知道嗎?」遲夫人問道。
「是。」遲凜道。
忽然雙膝跪于地上,向遲無為拜倒。
「爹,如今尚有一線希望,孩兒只求爹成全!」遲凜伏于地上,向遲無為道。
「凜兒,並非爹不願。若能娶得公主,于我遲家亦是莫大的榮耀。」遲無為搖頭嘆道,「但是,如今蒙家、蕭家皆是朝中重臣,尤其是蒙家,連皇上也要倚重于他,與他結下仇怨,讓我遲家以後如何在朝廷立足?」
「是啊,凜兒。」遲夫人在旁亦道,「你就听你爹一勸吧。」
「娘……」遲凜叫得這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起來吧。」遲夫人伸手將遲凜拉起,拍了拍他衣衫上沾的塵土,柔聲道︰「都這麼晚了,回去歇著吧。」
「回去吧,我跟你娘也要歇著了。」遲無為道。
遲凜只好出了房門,回至自己屋內。
榆兒和栗原早已走了。
明日若寧葭得了消息,不知會是什麼樣。
心中輾轉,卻無有良計,只坐于桌前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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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現,栗原身上的冰薄了不少。
終于震碎了冰層,得了自由。
屋檐下走過兩個內侍。
忽覺脖子一涼,伸手模出一塊碎冰,奇道︰「這炎夏之日,怎麼會有冰?」
另一人指著地上道︰「奇怪,這地上也有好些碎冰。」
「這可真是奇了。」
兩人一並稱奇。
栗原早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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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永平帝睜開眼來,懿莊皇後坐于床側,向他微笑道︰「該上朝了。」
「什麼時辰了?」永平帝道。
「丑時三刻了。」懿莊皇後道。
永平帝便起身來。
宮女們打了熱水來,常福已進來伺候。
穿戴已畢,與皇後告辭。
「皇上今日可與蒙將軍說嗎?」懿莊皇後問道。
「蒙將軍遠征辛苦,孤王讓他今日在家中歇息,不必上朝了。」永平帝道。
「也好。」懿莊皇後道。
「常福,起駕。」永平帝道。
御輦已備好,永平帝便上輦離去。
朝堂之上,禮部侍郎左運緊急奏報,宣州轄下豐梁城一個村莊——蘭沃村突發疫情。
一月之內,已上百人發病,死亡十數人。
「地方醫士如何?」永平帝道。
「已委派醫士前往,但疫病甚為棘手,還未研制出有效的藥方。」左運奏道。
「立刻令御醫館傅立義、關轍前往宣州,務必盡快控制住疫情。」永平帝道。
「遵旨。」左運應道。
「傳令淨月城及宣州各大藥行,所有藥草丹丸,皆須先以疫地為要,絕不可延誤。」永平帝道。
「遵旨。」左運應道。
「各位愛卿還有何良策?」永平帝向下問道。
「啟稟皇上,」歸德中郎段遠之上前奏道,「臣願領監押藥草之職。」
「好。」永平帝道。
疫情緊急,不容延誤,當日兩位御醫便出發前往宣州。
二皇子熙昌亦欲隨行而去。
「二皇子,有下官與關醫士,請放心吧。」傅立義為難道。
熙昌向來以他為師,修習醫藥之事。
「平日多賴傅師父細心教導,熙昌也想略盡綿薄之力。」熙昌道。
傅立義沉吟一回,道︰「此事還需稟明皇上、皇後並承妃娘娘。」
承妃為熙昌生母。
「疫情緊急,刻不容緩。」熙昌道。
「這……」傅立義頓道,「若無皇上恩準,皇子不得擅自出宮。」
「我有父皇御賜的追月腰牌,可隨時出宮。」熙昌道。
傅立義拈著頜下長須,躊躇不定。
其他人亦不敢妄言。
熙昌卻已收拾好藥箱,先行上了行車。
傅立義無奈,只好上車。
其他人等亦各自登程。
敬鄴宮。
「娘、娘……」寧陽大聲叫著,急匆匆進了宮門。
鄴妃還在梳妝,听了她的聲音,緩緩道︰「怎麼了?一大清早,嚷嚷什麼?」
「娘,昨日父皇來過了?」寧陽走得急,還有些喘息。
永平帝很少踏足敬鄴宮,昨夜突然到來,一定不是小事。
寧陽一早得了這個消息,立刻趕了過來。
「來過了。」鄴妃起身來,對著鏡子照了照兩邊鬢花,淡淡道。
「父皇過來是為什麼事?」寧陽道,還喘著。
鄴妃走至烏木桌前,坐了下來。
宮女紅菱忙上來斟了一杯茶。
鄴妃端起青瓷杯子微微喝了一口。
「娘,到底什麼事?」寧陽忙又趕至桌前,急道。
「寧陽,」鄴妃緩緩道,「刀劍無眼,沙場無情,你懂嗎?」
「我懂。」寧陽點頭道。
「來,坐下。」鄴妃向寧陽道。
寧陽便亦在桌前坐了下來。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嫁個好人家,過一世安穩的生活,你懂嗎?」鄴妃望著她,一字一字地道。
「我懂啊。」寧陽又點頭道,「哎呀,娘,你到底想說什麼?昨天父皇又說了什麼?」
蒙翰振已暗里給她遞過消息,說這幾日會向父皇提親。
昨日父皇特特來敬鄴宮,只怕就是為此事。
娘卻一直不說,只跟自己說這些話做什麼?
「昨日蕭丞相府夫人來為其三子提親,你很快就要出嫁了。」鄴妃道。
她說的很慢,眼楮卻直盯著寧陽。
「什麼?!蕭丞相家?」寧陽「霍」地立起身來,驚道︰「怎麼會是蕭家?」
「蕭家三子溫文爾雅,又是相府門第,正好般配。」鄴妃道,聲音很靜。
「他是什麼樣我還不知道?悶葫蘆一個!」寧陽大聲道,「打小我就煩他了!想我嫁給他,妄想!」
「寧陽!」鄴妃忽然立起身,厲聲喝道,「蕭家已經開了口,你父皇也已經同意了,你很快就會是蕭家的媳婦,誰許你說這樣的話!」
「我才不嫁那個窩囊廢!」寧陽吼道。
話音剛落,臉上已挨了響亮的一記耳光。
「婚姻自有你父皇做主,你願不願意都得嫁!」鄴妃豎著眉毛,聲音又高了一層。
「好,你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我!」寧陽也豎起眉來吼道,「但是我絕不會嫁給什麼蕭家!」
「你不嫁蕭家,難道想嫁給那個家伙等著守寡嗎?」鄴妃也吼了起來。
「那個家伙?娘、知道?」寧陽倒有些吃驚。
「上月初四,你去了哪里?」鄴妃盯著寧陽質問道。
「我、我……」寧陽沒說下去,忽然回身望著繁花、玉錦道︰「怎麼回事?」
玉錦跪倒在地,哭道︰「二公主,對不起。」
「好啊,是你!」寧陽當即豎起眉來,一巴掌劈向玉錦。
她正是氣盛,這一掌直打得玉錦滾到地上,左邊臉上立時便紅透了。
一掌打完,回身對鄴妃揚眉道︰「我就是喜歡他,我要嫁的是蒙家!」
「誰教你這麼沒規沒距,一個堂堂公主,學個野丫頭跟別人私會!還敢這麼樣對你娘大呼小叫!」鄴妃厲聲喝道。
「誰教的,還有誰教我!你是我娘啊!」寧陽大聲道。
「好,今日為娘就好好教教你。」鄴妃盛氣滿面,大聲叫道︰「紅菱,給我取鞭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