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殤 第四十四章 *墨筆點靈狐命危

作者 ︰ 弦月西樓

且說寧葭自從被承妃帶回蒹葭宮,便一直呆在屋內不能出來。

承妃則整日坐鎮蒹葭宮,寸步不離。

既是不忍見女兒傷心,緩言寬慰。

亦有看著她,不許她再動歪心思的意思。

寧葭不吃不喝,只是呆坐著望著苑中那株海棠。

這次,她卻沒有哭。

只是,無論承妃與她說什麼,她都沒一句言語。

承妃望著她,也暗自傷神。

午後,丹燁宮的宮女梅蕊在蒹葭宮外探頭探腦。

「粉荷,讓她進來。」承妃早已看到,向粉荷吩咐道。

粉荷便去領了梅蕊進來。

「何事?」承妃道。

「太子殿下宮中做了些新式糕點,想請三公主過去品嘗。」梅蕊跪著回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就說三公主一會兒就去。」承妃道。

梅蕊自領命回轉。

承妃走至寧葭身旁,輕聲喚道︰「寧葭。」

寧葭只呆望著盛開的淺粉海棠花樹,並沒回答。

她依然是一身素衣,隨意綰了一個發髻,一枝珠花也未插。

「寧葭,」承妃伸出手來,輕輕撫模著她一頭柔順的青絲,緩聲道︰「太子讓你去丹燁宮呢。」

初時寧葭並未應聲,過得一會兒,忽然抬起頭來驚望著承妃。

「去吧。」承妃道,「有些話,總要說說清楚,才能擱得下。」

「娘……」寧葭哆嗦著嘴唇,輕輕喚了一聲。

「來,娘給你把發髻梳上吧。」承妃將寧葭拉至妝台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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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燁宮中,太子熙肅正與遲凜對弈。

梅蕊進來回報道︰「三公主一會兒就到。」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別在這里擾了我們著棋。」熙肅揮揮手道。

「是。」梅蕊行了告退禮,領著一干宮人皆出去了。

遲凜手中拿捏著一顆棋子,卻將眼望著門口。

過了一會兒,果見一個熟悉、嬌小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身淺粉衫裙上,細細繡著綻放的海棠花。

這嬌艷的顏色卻不似平常秀美,反而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遲凜立起身來,直望著她。

寧葭也只呆望著他。

熙肅坐于棋盤旁,道︰「你們隨意吧。」

遲凜伸手拉了寧葭,轉至里間,寧葭便也跟著他。

他頎長的背影、清瘦的臉龐、手上的溫度,依然是那麼熟悉。

遲凜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凝望著她。

她也直望著他。

「寧葭……」遲凜將她拉過,緊緊擁住。

寧葭呆了片時,卻將他推開來。

「寧葭,怎麼了?」遲凜有些奇怪道。

「若是讓人知道了,會害了你的。」寧葭低著頭輕聲道。

遲凜聞言,心中悸痛,啞聲道︰「你、還跟我走嗎?」

「父皇過幾日就會下旨,我、我……」寧葭咬了咬牙,卻還是沒能說下去。

「我只問你,還跟不跟我走?」遲凜將雙手緊緊抓住她的雙肩,直望著她道。

「我、我……」寧葭抬眼望著他,終于掙開他的手道︰「我不能……」

一語未罷,已滾落了淚珠。

「寧葭、為什麼?」遲凜望著她,眼中滿是傷痛。

他不料她竟是這樣的答案。

「我不能、害了你……」寧葭泣道。

遲凜聞言,上前替她擦去臉上淚珠,柔聲道︰「跟你在一起,我只有好,怎麼會害了我?」

「不……」寧葭卻擋開他的手,後退了一步道,「我不僅會害了你,還會害了遲家……」

她的眼淚已經洶涌而出。

遲凜走上前來,她卻又往後退了兩步。

「寧葭……」遲凜望著她,啞聲喚道︰「皇上仁慈,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糟的……」

寧葭望著他,滿眼淚水滾落,搖了搖頭,道︰「我、走了,你、忘了我吧……」

說罷,轉身跑了出去。

熙肅見她滿面淚痕,腳下飄忽地跑了出來,攔住她道︰「總不能就這樣出去吧。」

說著,遞給她一張絹巾。

遲凜跟了出來,寧葭拿了熙肅手中絹巾,疾步出了丹燁宮。

遲凜呆望著她消失的地方,只覺心中碎裂開來。

一種暗痛,直穿心肺。

熙肅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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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葭出了丹燁宮,胡亂擦了擦眼淚,模糊著眼,疾步跑回了自己的蒹葭宮。

方進宮門,忽見宮女們急急往梨花門內跑去,見了她忙匆匆行禮。

只听有人大聲呼喚道︰「承妃娘娘、承妃娘娘!」

寧葭大驚,忙跑進梨花門內,只見承妃暈倒在地上。

「娘!」寧葭叫道。

眾人見她來,忙讓開來。

寧葭跑過去,接過芳綺的手,將承妃的頭靠在自己腕上,又喚她︰「娘、娘……」

承妃卻只是昏迷不醒。

「怎麼回事?娘她怎麼了?」寧葭忙向芳綺問道。

「二皇子、二皇子他出了點事……」芳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緩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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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二哥怎麼了?」寧葭聞言,更是大吃一驚。

熙昌去了宣州疫情重發之地,難道?!

「二皇子他……」芳綺沒能說下去。

「到底怎麼樣了?」寧葭急道。

芳容上前道︰「二皇子他染了疫病,好像很嚴重。」

「染了疫病?」寧葭聞言,只覺手腳發涼。

她與熙昌乃同母所生,骨肉血情,直關心脈。

「現在傅醫士和關醫士都在全力救治,三公主,你別太擔心了。」芳綺看寧葭臉色煞白,忙安慰道。

傅醫士和關醫士皆是當朝名醫,若有他二人在,疫情應該早已控制,二哥怎麼還會染上疫病?

定是他二人亦未能找出良方。

還有誰能救得他?

寧葭眼中淚珠「簌簌」滾落,大哭起來。

哭得幾聲,忽然放下承妃,向蒹葭宮外跑去。

一路直跑到丹燁宮。

丹燁宮只有熙肅一人。

「遲校尉在哪兒?」寧葭顧不上喘息。

「剛走。」熙肅驚訝地望著她道。

寧葭忙又跑了出去。

跑了一段,終于遠遠看見遲凜的背影。

「遲校尉!」寧葭忙出聲叫他。

他們距離得還很遠,她跑得太急,聲音也並出不來,叫聲並不高。

但是遲凜卻听到了。

他回過頭來,正看見寧葭匆匆跑來。

「寧葭……」遲凜心中欣喜,亦向她迎了過去。

寧葭終于跑到他近前,氣喘吁吁,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遲凜望著她,一臉期盼,等著她平靜下來。

「榆兒……」寧葭終于能說出來字,卻蹦出來一個別人的名字。

「榆兒、在哪兒?」寧葭捂著胸口,兀自喘息著問道。

遲凜臉上寫滿了失望,深吸了一口氣,方道︰「在淨月城。」

聚賢樓一事,滿城皆知,遲凜不用出門也全知道了。

「快、去請她,救救二哥!」寧葭喘息道,聲音中已帶了哽咽。

「二皇子?出什麼事了?」遲凜立刻緊張起來。

二皇子去宣州疫地一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二哥染了疫病……」寧葭話未說完,已經哭了起來。

「好、我馬上去,你別擔心。」遲凜應道。

寧葭一邊滾著眼淚,一邊向他點了點頭。

遲凜亦向她點點頭,轉身疾步出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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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榆兒一行人早早便起來了。

仍在客房內用些早點。

榆兒、小彌、栗原、蘅蕪、沉妍皆至方伯、蓮姨房間。

幽絕自在屋內,並不與他們一處。

榆兒吃了一些糕點,便立于窗前,望著外面街道上人來人往。

栗原靠了過來,遞給她一塊方糕,道︰「再吃一點兒吧。」

榆兒接在手中道,向他眨了眨眼,悄聲道︰「怎麼樣?」

「白跑一趟。」栗原聳聳肩道。

「藏得還挺深啊。」榆兒道。

「不管他藏得有多深,遲早會讓我逮到的。」栗原道。

「娘要我今天就回青羅峰,怎麼辦?」榆兒靠近他,小聲道。

「跟我跑吧。」栗原亦小聲道,望著榆兒邪邪笑道。

「跟你說正經的呢。」榆兒道,「你就不怕你的兩個好娘子吃醋?」

「不怕。」栗原笑道。

「我怕。」榆兒雙手抱住雙臂,做出顫抖的模樣。

栗原回身招了招手。

蘅蕪、沉妍便過來,向榆兒屈膝行禮,道︰「榆兒妹妹,昨晚得罪了。」

「不敢。」榆兒搖了搖手道。

要是栗原不在,還指不定是什麼樣呢,可不敢領她們的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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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馳天莊中,尊主剛剛從昏迷中醒來。

這次,他又足足睡了十天十夜。

自從幽絕用麒麟之力給他治傷以來,他病發的間隔更短、昏睡的時間也更長了。

這一次,竟只隔了半月!

「尊主,何不讓我等助幽絕共殺神龜?」子卿向尊主跪道。

「你們?」尊主道,「就算你們所有的人一起,也殺不了神龜。」

「能與不能,總要拼卻一試,不然,恐怕……」

若下次再發病,恐怕再也不能醒過來了。

子卿不敢說下去。

尊主不語,蒼白的臉泛著陰森的慘白。

他自己何嘗不知,他的每一次,都是在賭。

「稟尊主、勿橫求見。」暗听在門外道。

「讓他進來。」尊主坐于床沿道。

勿橫進得門來,向尊主跪拜畢,將榆兒一行人的情況向尊主奏報。

「這些是什麼人,查到了嗎?」尊主道。

「已探知他們居于青羅峰中,那對中年夫婦為其父母。」勿橫回道。

「玉溯怎麼說?」尊主微微點頭問道。

「其味濃烈,必為狐類。觀其氣,應有千余年了。」勿橫道。

聞他此言,尊主常年漠然的臉上浮現出難得一見的喜悅,是一種接近狂喜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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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橫。」尊主道。

「在。」勿橫應道。

「若說天不助我,豈不無稽?」尊主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漸漸綻開,終于朗聲笑出。

「恭喜尊主!」勿橫、暗听、子卿等忙跪拜于地恭賀道。

「兩只千年靈狐之血,當可將頑癥去其二三,待得到永生之物,便可馳騁天下!」尊主道。

冰芝的找尋,多年來毫無結果。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縱有天大的抱負,也只能忍耐、只能等待。

但是,他能忍、也能等。

他便要跟這天賭上一賭!

如今這千年靈狐來得正是時候!

「幽絕如何?」尊主笑罷,又問道。

「與那位藍衣姑娘一處。」勿橫道。

「她有多少年修為?」尊主道。

「約四百多年。」勿橫道。

「雪山晶,想不到在她手中。」尊主頗帶玩味地笑道,「讓幽絕照前行事。」

「是,屬下便去安排捉取千年靈狐。」勿橫道。

「不用,讓幽絕去,半月之內送到馳天莊。」尊主道。

「是。」縱橫道。

尊主走至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殺」字,淡淡道,「仔細點,別浪費了。」

「是。」勿橫應道。

「千余年,那皮毛應是上乘了。」尊主提筆望著窗外微笑道。

「屬下明白。」勿橫領命而去。

「女人,真是個大麻煩。」尊主冷然道,將筆蘸滿墨汁,在那個「殺」字之上又添上了重重的墨彩。

「尊主,既然那個姑娘身邊尚有其它朋友、親人,何不……」暗听向尊主道。

「神龜之力,豈是尋常。」尊主道,「雪山晶雖然難得,這只狐狸不過四百多年修為,若非全力以赴,也不過白白送死罷了。何況……」

尊主將目光望向暗听、子卿等,在他們臉上都停留了片刻,緩聲道︰「我可曾勉強過何人嗎?」

「尊主英明。」暗听、子卿等忙跪于地道。

「幽絕、他能做到何等地步呢?」尊主收回目光,望著紙上重墨濃黑的字跡,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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