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榆兒與栗原兩人直往宣州而來。
宣州在淨月城西南一千里處。
兩人次日便已來至。
「你知道宣州哪里鬧疫病嗎?」栗原向乘于背上的榆兒問道。
「不知道。」榆兒答道,「這麼大的事,下去找個人問一下就知道了。」
「找誰?」栗原道。
「哪里消息最靈?」榆兒道。
「知道了。」栗原道。
兩人下得地面,尋了一家酒家,要了一壺酒,兩個小菜,一籠包子。
「客官,您的菜來了。」小二將一碟牛肉放在桌上道。
「小二,你這牛肉干淨嗎?」栗原道。
「客官,您放心,這是今早剛宰的牛,新鮮熱乎、絕對干淨!」小二堆著笑道。
「不會是生了病的牛吧?」栗原一邊說,一邊瞪著小二道。
「喲,客官,您盡管放心,我們這宣州城離那蘭沃村有好幾十里地呢,絕對沒問題!」小二忙道。
栗原笑望了榆兒一眼,仍對小二道︰「蘭沃村現在怎麼樣了?」
「唉、可憐啊……」小二搖頭嘆道,「每天都要死幾個,已經快兩個月了,听說,還沒找出藥方呢。」
「听說京城不是派了御醫來了嗎?」榆兒在旁道。
「這老天要你死,就是玉帝來了也沒用。」小二道,「听說啊……」
小二壓低了聲音道︰「這次派來的御醫里還病倒了幾個呢。」
「天下哪里有治不好的病,不過是需要些時間罷了。」榆兒道。
「是、是。」小二忙又笑道,「姑娘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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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結了賬出來,問清蘭沃村所在,便直奔西而去。
一邊走,榆兒一邊向栗原道︰「我先去,你回青羅峰請清漪姐姐來。」
「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栗原道。
「你會治病?」榆兒側頭向他問道。
「不會。」栗原道。
「我們兩個都不會,萬一都染了疫病怎麼辦?」榆兒道。
「啊、呸!」栗原連忙道,「我們可是妖,人會生的病我們未必會生。」
「人會吃牛肉,你會不會?」榆兒道。
「會。」栗原道。
「人會出恭,你會不會?」榆兒道。
「這種話只好我說,你一個姑娘家,斯文一點好不好?」栗原道。
「你會不會?」榆兒不理會他,只管問道。
「……會。」栗原只好道。
「那你憑什麼斷定我們不會染上那個倒霉的疫病?」榆兒道。
「染上了也沒關系,正好我們倆可以做對鬼鴛鴦。」栗原笑道。
「我要是做了鬼,第一個先撕了你!叫你不去請清漪姐姐,害我冤死異鄉,恐怕還會死得很難看,說不定還會被人家當美餐給煮了、烤了……」榆兒立住腳,一雙眼怒瞪著他。
「好啦,我去就是了。」栗原亦立住身子,向她笑道。
「這還差不多。」榆兒亦笑道。
「不過,走之前,讓我抱一下。」栗原嘴角扯開邪笑道。
說著便走上前來。
「不怕冰?」榆兒道。
「那個可惡的家伙!」栗原想起獄炎匕首被幽絕搶走,憤憤不已。
「還不快去?」榆兒道。
「好,等著我。」栗原道。
「等著你來救命呢。」榆兒道。
栗原張開雙翅,飛起三尺多高,望著地上的榆兒,大聲道︰「在我回來之前,你可千萬別死!」
「在我死之前,快點兒回來!」榆兒亦向他大聲道。
栗原剩下的身體部分亦化為原身,彎喙厲目,利爪黑羽,原是一只雄鷹。
到底是這般輕捷些,它輕輕扇動黝黑的巨翅,眨眼便竄上了雲端。
榆兒望著天空中那一抹黑影消失不見,忽然覺得有些孤單。
昨日還是熱鬧非凡,現在卻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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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立刻打起精神來,現在可不是無病呻*吟的時候。
那個二皇子只怕已經病得快死了。
說不定已經……
榆兒不敢停留,立刻展開身形,往蘭沃村疾行而去。
漸漸離蘭沃村越來越近,已經看見村口守衛的士兵。
為了避免疫病擴散,這個村子已經被完全封鎖了。
士兵們將村子死死圍住,不許一個人進出。
榆兒現出狐狸真身,瞅了個空鑽進了村子。
「狐狸!」一個士兵指著一團白影叫道。
「自己找死。」另一個士兵嘆道。
士兵們只管看人,一只狐狸,由它去好了。
榆兒順利進得村來,仍化作人形。
一身淺藍輕綢,還是在淨月城新作的。
果然是京城,做工就是比鄉下地方好多了。
榆兒很滿意,昨日一早便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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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得村來,也有不少士兵,倒沒見到幾個村民。
想是為了延緩疫情擴散,不讓村民們四處走動。
迎面走來一個士兵,用一件舊衣服包著右手,拎著一只僵死的大公雞走過。
再走幾步,便見三個士兵抬著一個人出來。
一個抬著頭,兩個抬著腳。
後面還跟著一個婦人、三個孩子,一路哭哭啼啼地走著。
看那幾個孩子,年齡最大的也不過十來歲。
他們自自己身邊走過時,見那個人臉色全黑、嘴唇干裂,表情異常痛苦。
想是受盡病痛而死。
榆兒不覺心驚肉跳。
這二皇子不知在何處?
可還活著嗎?
忙加快了腳步尋去。
他跟著淨月城的御醫來這里,奉的是皇命,應當不會住得太差吧。
榆兒放眼看了一回,家家皆是土牆草頂,看不出哪家更好一些。
只好在村中四處尋找。
到得一處,見門口士兵比別處多些,也有京中王師裝扮的士兵,想來應是此處了。
便走上前去。
「姑娘,有何事?」士兵攔住她問道。
「二皇子在哪兒?」榆兒道。
「姑娘,你找誰?」士兵似乎沒听清楚她的話。
「二皇子!」榆兒大聲道。
「姑娘,你找錯地方了吧,找二皇子,該去皇宮才對。」士兵道。
二皇子不在這里?
不對!
看他身上所著,應是宣州本地的士兵。
「我自己進去看。」榆兒道,說著便往里走。
「傅醫士正在研制藥方,不能受打擾。」士兵攔下她道。
傅醫士?
淨月城來的兩個醫士,一個是傅立義,一個是關轍。
如今有這姓傅的在,二皇子定然在此。
「去告訴傅醫士,我有治病良藥,讓他出來見我。」榆兒隨即道。
幾個士兵互望了幾眼,猶疑不定。
「姑娘,看你眼生,不是這個村子的人吧?」一個士兵道。
「你再多一句廢話,就多死幾個人。」榆兒望著他道。
「姑娘,請稍待,我這就去回稟傅醫士。」另一個士兵走上前來向榆兒道。
這個士兵卻是王師裝扮。
皇帝老兒腳下當差,果然要聰明得多。
稍時便見一人急急走出,是一位瘦長身形、長須霜發、醫士服飾的老者。
見了榆兒,盯著她望了一回,卻不識得。
「請問、姑娘是……」老者道。
「你是傅醫士?」榆兒問道。
「正是老朽。」傅醫士道。
此人正是御醫館醫士傅立義。
「你們京城的規矩是讓人站在門外說話的嗎?」榆兒道。
傅立義楞得一回,向榆兒道︰「姑娘,里邊請。」
榆兒便邁步進了土牆院內。
穿過院子,進到一間簡陋的土屋內。
屋內一張矮矮的舊木方桌上堆滿了各種藥典醫書。
「姑娘,不知你所說的良藥是何藥?」傅立義也不再問她是誰,先問這緊要的問題。
榆兒卻未回答他,轉過身來向他道︰「二皇子在哪兒?」
不知他是死是活,又急忙追問道︰「活著還是死了?」
傅立義不料她會有此一問,顯得非常吃驚︰「你怎麼知道二皇子在這里?」
「快說!」榆兒不及琢磨他這句話的意思,又大聲道。
「二皇子他、還活著。」傅立義答道。
榆兒聞言,稍稍松了一口氣,隨即道︰「在哪兒?快帶我去!」
「姑娘,真有能治這疫病的良藥嗎?」傅立義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榆兒已竄到里屋,將三間窄小的屋子皆看過一回,並不見有其他什麼人。
也對,疫病會傳染的,怎麼可能把病人放在這里。
真是急糊涂了。
「二皇子在哪兒?」榆兒又回頭盯著傅立義道。
「姑娘請跟我來。」傅立義不再追問,提步向外走去。
榆兒忙跟了上去。
傅立義帶著榆兒走過往北走過幾間土屋,終于推開了一扇破舊的木門。
門外並未見有何人。
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光線很暗。
窄小的房間里只有一些破舊的桌椅,和僅夠一人躺的小床。
一個人正躺在上面。
其他也不見有什麼人伺候。
見他二人進來,那個人忙掙扎起身。
「傅醫士,你、怎麼能來、這里,」那個人身子想是極為虛弱,話也不成句地道,「快、快出去!」
「二皇子,這位姑娘來看你了。」傅立義向他行禮道。
此人正是二皇子熙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