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冰殤 第四十七章 *疫病身辛勞狐女

作者 ︰ 弦月西樓

他此時臉色發黑,嘴唇上盡是干裂的血口。

扶著床沿,搖搖欲墜。

「你、你是誰?」熙昌卻不認得她。

聞他如此問,傅立義倒吃了一驚。

本以為她是……

這可是重病疫地,一個陌不相識的人跑來做什麼?

「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你們就這麼對待皇上的兒子?」榆兒卻不理會二人驚疑,大聲責問道。

「是二皇子他……」傅立義說著,望了望熙昌。

「我已是快、死的人了,何必、拖累別人。」熙昌微微喘息著道。

榆兒忙自袖中取出一個絳紅小包,拿出一瓶雙宜丹遞給傅立義道︰「快看看,這個可用嗎?」

她雖然自小跟著清漪玩耍,但對醫藥之事從不上心,也就勉強認得幾種藥草罷了。

傅立義不想她果然掏出一瓶藥來,忙接在手中,將一粒雙宜丹倒在手中,仔細查看。

「此藥果然難得。」傅立義贊道。

「這還用你說,你只快說說能不能治得這病。」榆兒道。

「此藥雖然難得,卻並不對癥。」傅立義搖頭道。

榆兒將絳紅小包攤開放在旁邊桌上,對傅立義道︰「你看看,這里面可有能用的嗎?」

傅立義上前查看,面露驚異,道︰「這、這件件皆是絕世的好藥,姑娘從何得來?」

「你管這些干什麼,快看看哪個能治病!」榆兒道。

「唉……」傅立義嘆道,「可惜,這些藥並不能解得此病。」

「一件也不能用?」榆兒非常失望。

「也不是。」傅立義道。

「那怎麼用?」榆兒立即追道。

傅立義將一顆雙宜丹拿在手中,走至熙昌身前。

「別、別過來!」熙昌卻往床角縮去。

「這藥雖不能解去此病,但卻有宜氣養神之功,總能讓二皇子你好受一些。」傅立義道。

「你、你放下,我自己拿。」熙昌道。

傅立義便將雙宜丹放在床上。

熙昌自己過來,拿了放在嘴里。

榆兒忙倒了一碗水遞給他。

他便也接去喝了。

「覺得怎麼樣?」榆兒向他問道。

「多謝。」熙昌只道。

望了榆兒一回,又問道︰「你是何人?」

又是這個問題。

問得也對。

自己千里迢迢跑來重病之地看二皇子,這算什麼?

二皇子他壓根兒就不認識我呀!

若說是三公主讓我來的,那我跟三公主算什麼?

幫三公主私奔未遂的狐狸精?

那三公主以後可沒法見人了。

「我是遲校尉的朋友。」榆兒向他笑道,「是他讓我來看你的。」

「遲校尉?遲凜?」熙昌道。

「對,就是他。」榆兒道。

熙昌望了她一回,道︰「你回去吧,替我謝謝他。」

「等你好了,我自然會走的。」榆兒道。

「這里可是重病之地,你、真是胡鬧!」熙昌急道。

「傅醫士,你去忙吧,我在這里照顧二皇子就好了。」榆兒向傅立義道。

「姑娘、這……」傅立義道。

「傅醫士,你帶了她去,我不需要人照顧。」熙昌道。

「看你連床都下不了,逞什麼能?」榆兒道,「你以為我樂意給你當丫鬟使啊,要不是因為三……」

差點說漏了,榆兒連忙打住,轉而道︰「你要是死了,我可沒法跟遲校尉交待。」

「咳、咳……」傅立義在旁干咳了兩聲。

榆兒將他推到門口,道︰「趕快去研制藥方。真不知道你讀了這麼多破爛醫書到底有沒有用。」

「老朽汗顏。」傅立義道。

「快去、快去!」榆兒已將他推出了院門。

「姑娘,」傅立義道,「糧米菜蔬朝廷自有配給,會有人按時送過來的。」

「好。」榆兒應道。

雖然是重病之地,但這些供給朝廷倒從不曾短缺。

又派了御醫來此。

看來,這永平帝還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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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兒回至屋內,熙昌還縮在牆角。

「你躺著吧,好好歇著。」榆兒道。

「你到底是誰?」熙昌又問道。

「你省點力氣留著養病吧。」榆兒道。

走去廚間,點起火來,做了碗菜粥端出來。

「二皇子,來吃點粥吧。」榆兒道。

「不要叫我二皇子。」熙昌道。

「為什麼?」榆兒奇道,「你不是二皇子嗎?」

「如今我不過是個普通醫士,你只叫我殷醫士就好。」熙昌道,「可惜我學藝不精,不能替百姓們去疾解痛,反而給傅師父添了麻煩,惹父母擔憂。」

「這也不能怪你吧,你的傅師父還不是一樣找不出藥方。」榆兒道。

熙昌臉色黯然,沉默不語。

「好了,你先別想這些了,先吃點粥,打起精神來。」榆兒說著,便端著碗向他走去。

「你放在桌上!」熙昌忙道。

榆兒便擱在桌上。

熙昌勉強撐起身子,坐在床沿上。

這雙宜丹果然有些效用,倒不似方才那般無力了。

「我這個病隨時會傳染給你,不管你是誰,熙昌會記住你的好意,你還是快走吧。」熙昌望著榆兒道。

「我受人之托,得等你好了才能走呢。」榆兒道。

「受誰之托?」熙昌問道。

「遲校尉。」榆兒順嘴便答。

忽想到什麼,望著熙昌道︰「你跟、遲校尉,不熟?」

「熟不熟,也說不上,不過,還沒熟到千里送死的份上。」熙昌苦笑道。

果然,不熟。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是三公主讓我來的。」榆兒道。

「三妹?」熙昌道。

若是三公主,倒還……

不過……

「姑娘你……」熙昌疑惑地望著榆兒道,「不像是宮里的人。」

「對,我才不是什麼宮女。」榆兒道。

「那你是?」熙昌盯著她望了一回,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

「我是誰你先別管了,總之呢,你要乖乖吃飯、好好睡覺,快點好起來,我好跟三公主交差。」榆兒道。

說罷,端起桌上的碗,向熙昌走過去。

「別、別過來!」熙昌忙道。

「要麼你自己吃,要麼我喂你吃,你自己選吧。」榆兒道。

「我、我自己吃。」熙昌道。

榆兒露出滿意的微笑,將碗重新放回桌上。

熙昌便坐至桌旁,自己拿起勺來,吃了起來。

「這就對了,乖乖听我的。」榆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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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兩個身影正疾步走在通往宣州的路上。

一個白衫中年男子,一個藏青衫裙婦人。

正是方伯與蓮姨。

當日榆兒與栗原走後,二人便拉住遲凜,問出宣州之事,便連忙向宣州趕來。

蘅蕪、沉妍二人則依栗原所言,各自回轉。

小彌卻不見了蹤影。

想是一時貪玩去了。

二人心中焦急,不及去尋她,直出了城門追往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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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雖然一步不停,到底是腳程,走了一天多,不過行得三百多里。

炎夏之日,烈日炙烤。

雖有些山風,時至午時,卻也覺毒日難當。

「略歇一會兒吧。」方伯向蓮姨道。

「不要緊,還是快趕路吧。」蓮姨道。

看她微蹙雙眉,憂慮滿眼,還帶著些慍怒。

「有栗原與她一處,也有個照應,你不用太擔心了。」方伯安慰道。

「這孩子,越來越頑劣,這次把她帶回青羅峰,非要好好叫她吃點兒苦頭不可。」蓮姨有些氣惱道。

「罷了,何必氣惱。」方伯笑道,「她不過是孩子心性,再長大些就好了。」

說著,拉住蓮姨一手,柔聲道︰「看你也累了,就在這樹蔭下暫歇一會兒吧。」

「你就知道護著她,才把她慣壞了。」蓮姨停了腳步,回頭向他嗔道。

「好,都怪我。」方伯向她笑道。

「大概她一個人有些孤單吧,若是我們再有一個孩子……」蓮姨有些悵然地道。

「怎麼會,有小彌、栗原他們一起,還有清漪和柳默都在,你別瞎想這些了。」方伯攬過她肩來安慰道。

狐類修仙,三百年一次雷霆之劫。

能安然渡過的,寥寥無幾。

他們的第一胎其實有四只小狐狸。

但是,全部死于雷劫。

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平安渡過,蓮姨在懷榆兒的時候,自運修為化去其它幾只小狐,獨孕榆兒一只。

只希望她獨得母體精血,體健骨強,能渡過這劫難。

一百多年前,榆兒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雷劫。

不負他二人期望,果然平安活了下來。

「榆兒也漸漸長大了,若你想再生,我們可以好好籌劃籌劃。」方伯向蓮姨微笑道。

「都一把年紀了,還生什麼?」蓮姨笑道。

「我看你還和從前一樣呢。」方伯向她笑道。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樣的話了?」蓮姨臉上倒有些微紅起來。

方伯向她微微笑開,攜了她,走至樹蔭下。

兩人相挨著坐下,頭靠著頭,閉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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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覺一股凜冽的殺氣漸漸逼近,兩人心中大驚,忙睜眼看時,只見一人白衫長影,正向他們疾步趕來。

他臉上的青色面具雖在炎炎烈日之下,卻也閃爍著攝人的寒光。

待他走得近些,可見他白衫上所繡的並非原先的明黃扶桑花,而是白須赤面的朱厭之像。

他已握了猿杖在手。

一雙深邃的眼楮,此時似乎盛著一潭萬年寒冰之水,透著刺骨的殺意。

方伯與蓮姨立刻警惕地跳起身來。

「小心。」方伯向蓮姨低聲道。

取出長劍,握在手中。

「嗯。」蓮姨點點頭,眼楮直盯著疾馳而來的幽絕。

不一會兒,幽絕便來至二人面前。

「你們是千年狐妖?」幽絕立住身子,目光在他二人臉上掃了一回道。

聞他此問,方伯與蓮姨皆有些吃驚。

他們幻化人形,他如何識得?

幽絕看他二人不答,驅起朱厭之力,白光微微。

方伯忙執劍踏出陣型。

「果然不錯。」幽絕探得氣息,知玉溯所言不虛。

「是又如何?」方伯道。

「今日便是你們的死忌!」幽絕,冷然道,「若是束手就擒,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一點兒。」

「小子口出狂言!」方伯哼道。

幽絕不再多言,猿杖揮出,白光切向方伯手中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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